耶律莫哥走近狗一刀,伸手抬起狗一刀的下巴,双眼对视之际,耶律莫哥确定了,这女人当真一点也不怕他,无论是那千人的京观、悬尸,还是他身后那些女人的凄惨,似乎都没有吓到她。
甚至她出手还割下了他手下士兵的劣根。
“你叫什么名字?”
狗一刀很不喜欢这个姿势,她将耶律莫哥的手捏住放下,直视耶律莫哥,“狗一刀。你是谁?”
耶律莫哥大笑着俯身,狗一刀并未察觉到他的杀气,因此并未躲避,如果他当真动手,狗一刀有自信在一招之内将他打晕。
耶律莫哥飞速的在狗一刀嘴角轻啄,不待她反应过来,便立刻翻身上马,坐在马上俯视,“记住,我叫耶律莫哥。”
狗一刀下意识擦了擦被他嘴唇碰到的地方,这样的亲密举动对现在的狗一刀而言并不陌生,她也曾这样亲上楚留香,但那是她想与楚留香生孩子。
但这个男人……
狗一刀抬头看向耶律莫哥,她很厌恶。
狗一刀皱眉,“我只是现下想不明白究竟谁对谁错,若我想清楚了,千人的性命,我会找你偿还。”
随后指了指身后的姑娘们,“若是她们想要报仇,我会帮她们找到你。你也要记住,这是你们欠的债。耶律莫哥。”
耶律莫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拉扯缰绳带着他的队伍迅速离开此地,地上的五十三人也被人背着一同离开。
狗一刀朝着那群女人走去,蹲下身语气轻柔安抚,“别怕。”
女人们一言不发,死死盯着远去的男人们,直至他们消失才骤然脱力,放声哭嚎。
狗一刀看见其中有一位姑娘并未哭泣,反而死死咬住嘴唇,面色惨白。狗一刀知道,这时候哭出来才是好事,若像这样不哭的,反而容易轻生。
狗一刀走近这位姑娘,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都过去了。”
姑娘忽然像是回神,紧咬下唇,即便出血也毫不在意,拼命搓着身上的肉,甚至开始抓扯,浑身尽是血痕。
狗一刀将她的手抱住,姑娘一时之间动弹不得,泄愤一般狠狠咬上狗一刀的肩头,血液沁出衣裳,红色染成一片。
狗一刀仍旧顺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别怕。”
姑娘听了这句话,骤然间放声哭喊,撕心裂肺。
楚留香看着满院姑娘的情况,不难猜测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安置好十二位姑娘后,楚留香才有时间与狗一刀详谈。
狗一刀房门未关,楚留香还是敲了敲门侧,听见狗一刀让进去才跨进门,未曾想正巧见到狗一刀脱下衣衫,正在拿着一团棉花擦拭方才被咬伤的位置。
楚留香立刻回身避开,狗一刀赶紧喊住,“麻烦你帮我擦一下,这个位置我不大方便。”
楚留香手心一汗,垂着眼眸走近。
伤口的位置在肩后一点,狗一刀扭身确实不便,楚留香极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别的地方乱飘,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股酒香入鼻,楚留香才发现擦的竟然是烈酒,立马停住,“怎么不用药粉?烈酒擦伤口虽可祛邪,但太过疼痛。”
狗一刀并不在意,“没关系,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掏出怀里一个白瓷瓶,左比右划,想着怎么才能将药粉更轻一些的撒上去,这才发现伤口竟然是一道极深的牙印。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的语气过于严肃,狗一刀没忍住转头看了楚留香一眼,“有位姑娘太伤心,随口咬了一下。”
楚留香轻轻抚上伤口边,“疼吗?”
狗一刀摇头,想到十二位姑娘的遭遇,“比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
楚留香自知此话没错,若是他在场,姑娘们怎么咬他撕扯他,他自然都会受着,可若是被咬的人换做狗一刀,他心中难免心疼。
楚留香仍旧想不出怎么才能减轻疼痛,索性一口喝下烈酒,随后将药粉涂在舌尖,俯身舔向狗一刀肩后的伤口。
第30章 迷雾初现 冰山一角
狗一刀感受到一点柔软在背后晕开, 前所未有的触感令狗一刀有些好奇,原本的疼痛被酥麻替代, 准备转头一探究竟时,却被楚留香伸手抵住脑袋,不让她向后探看。
楚留香的舌尖带着怜惜与珍爱,一厘一厘在狗一刀的背后前进,药粉在伤口化尽之际,楚留香猛掐指尖回神,迅速离开。
狗一刀感受到背后奇异的触感消失, 楚留香抵住她脑袋的手也逐渐松力,狗一刀回头, 看见楚留香一脸愣怔,眼神发虚。
狗一刀疑惑,“你怎么了?”
楚留香回神,朝着狗一刀微微一笑, “没什么。”
狗一刀见楚留香神色怪异, 却不愿意多说,狗一刀便也不再多问, 自己将衣衫穿好。
楚留香见狗一刀已收拾妥当, 便转身告辞。
出了房门, 凉风一吹, 才想起来方才原本打算进去问一下具体情况。
楚留香有些恼怒自己的失态。他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 方才他的行为显然算得上是趁人之危。
楚留香忽然觉得, 他对狗一刀的感情来的太突然, 并且深情到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这样的情难自禁,开始令他有些害怕。
楚留香忽然开始希望胡铁花说的对, 最好他当真对狗一刀与盼盼、小乔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不过是他一时的头脑发热。
楚留香回到自己屋内,张简斋在床边端坐,正替方鲁施针。
“情况如何?”
张简斋并未抬头,但语气轻松,“不过都是些外伤,看着严重。紧要关头已经捱过去了,现在下了针上了药,躺上些时日便无大碍。”
“多谢神医。”
张简斋一捻胡须,“香帅客气了。”随即撇了眼楚留香,语气调侃,“近些日子,江湖上难得少有香帅的消息出现,莫不是在此金屋藏娇?”
楚留香苦笑道,“神医说笑了。”
张简斋来了兴致,抬起原本准备落下的针,半作玩笑的看向楚留香,“难不成你是那个被藏起来的小娇奴?”
楚留香许久没听见这样的调笑,展开扇子轻摇,嘴角上扬,“只盼着我能早日做那个被藏起来的小娇奴才好。”
张简斋震惊的抬眼,手里的针直直落下,轻扎在方鲁的肉上,“你说什么!”
楚留香以扇掩面,叹了口气,指了指被落下的那根银针。
张简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拔下那枚针,“未曾想,香帅竟会有这样的烦恼。”
“唔。”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呻/吟,两人赶紧看过去。
张简斋反应极快,将方鲁平躺的头向左侧一掰,方鲁立刻吐出一口黑血,随后迅速掐住方鲁脸颊,拿出一根木棍塞进方鲁嘴中,不让他在混沌咬了舌。排开一张布贴,抽出一根最粗的银针,下入百会,从口中呕出的黑血越来越多,直至变为鲜红,张简斋方才收针。
张简斋擦擦头上的汗珠,“淤血已清,快醒了。”
扇子在手中轻抛掉头,楚留香向下捏住扇柄处,抱拳道,“有劳。”
方鲁悠悠转醒,看着两人,“狗一刀呢?”
楚留香上前,“她正在休息,有何事可与我说。”
方鲁脑袋动不了,但嘴里始终喃喃道,“狗一刀。”
楚留香无奈,“稍等,我去带一刀过来。”
方鲁听了这话,闭眼平躺,等待着。
先前狗一刀从他们这里带走帮主之后,方鲁便派人打听了狗一刀这人,才知道她先前生擒史天王,并且将史天王交给了平海军一事。
江湖人都怕麻烦,即便有楚留香解决了不少麻烦,但他也不见得愿意与朝廷扯上干系。
方鲁知道,这件事只有狗一刀敢管,他如今也只敢信任狗一刀。
楚留香带着狗一刀进门的瞬间,方鲁便偏头张眼,目光死死地锁定狗一刀。
狗一刀看着方鲁浑身插着银针,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方鲁眨了两下眼睛回应。
狗一刀想到大江帮的惨状,有些不忍,缓步上前,蹲在方鲁身侧,将方鲁的手包裹住,企图像楚留香每次对她那样,也给他一些温暖的热度,“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方鲁艰难的开口,“大,大江帮,怎么样?”
狗一刀沉默片刻,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修饰词句,才能尽量不要描述的那么凄惨,只能据实相告,“我去的时候,寨门上挂了十几具剥了皮的尸体,寨门下面是座千人京观。”
方鲁紧紧的捏住狗一刀的手,指节泛白,想来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嘴巴微张,舌筋凸起,想说什么却难以言语。
狗一刀继续道,“我从后山带回了十二名姑娘,如今就安置在院中。等你好些便可与她们相见。”
一滴泪从方鲁眼角滑落,滴在狗一刀手背之上。
狗一刀小心的避开方鲁身上的银针,安抚的拍了拍方鲁的肩膀。
方鲁眼中恨意满溢,“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带头的男人是辽国一个将军,名叫耶律莫哥。”
张简斋原本正细细打量着狗一刀,他倒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将江湖有名的浪子带的暂时回了头,却听狗一刀张口说出的话,赶紧摸了颗药丸塞进方鲁嘴里后起身蹿出了房门。果然,和楚留香凑在一堆的,不管男女,全都是麻烦精!
方鲁将事情在心中盘算,结合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这才断定,果然这一层套着一层全都是圈套!
方鲁胸口快速上下起伏,狗一刀见状揉了揉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楚留香从身后走过来,抬起狗一刀的手挪开,自己帮着给方鲁顺气。
方鲁烦闷的闭上眼,悔恨自己竟没有早一些看透其中的问题,“我昨日收到三条消息。其一,丐帮前任帮主任慈死于天一神水。”
楚留香与狗一刀都有些惊讶,“天一神水?”
方鲁并不在意他们的惊讶,继续讲道,“对于下毒之人的猜测,丐帮众说纷纭,一派认为是南宫灵下毒,一派则认为是乔峰下的毒,还有一派则认为是全冠清所害。”
楚留香停下为方鲁顺气的手,“为何怀疑的尽是本帮之人,却不曾疑心过神水宫?”
“这便是第二条消息,水母阴姬数日前曾亲发江湖帖,称神水宫重水失窃,并且已经派人出宫查探此事。”
狗一刀现在听不得“窃”字,悄悄看向楚留香,“天一神水失窃?”
方鲁看着狗一刀望向楚留香,坦言,“实不相瞒,虽说丐帮内部各执一词,但江湖上也有不少部分人猜测,是香帅窃取。想来不日,神水宫的使者便会找上门来。”
楚留香无奈一笑,或许他早日金盆洗手也是好事,否则整个武林但凡丢点什么,总是第一个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楚留香回想了一遍方鲁的话,觉得有些怪异之处,“按你先前所说,南宫灵与乔峰为争夺帮主之位,倒算是有下毒之因,可为何会怀疑全冠清?”
虽是楚留香在问话,但方鲁却抬头看着狗一刀,“第三个消息是,丐帮紫金钵可解重水之毒。”
天一神水向来号称一滴致命且世间绝无解药,而紫金钵一直以来只是一个无用的圣物,但现在忽然传出紫金钵可以解毒,而紫金钵却又恰巧被全冠清打赌输给了余凡。
楚留香瞬间理清其中曲直,大惊,“这话是谁说的?”
方鲁眼中沉重,“不知何人通过百晓生发出的江湖贴,如今早已传遍武林。”
狗一刀想到耶律莫哥提到他派人来买紫金钵,“那个契丹人有提到为何来买紫金钵吗?”
“并未,他只说要买下紫金钵,未曾提及用途。”
狗一刀有些疑惑,“他只说要买紫金钵,可你们之前怎么确定那个辽国人是探子的身份?”
如今大宋与辽国和谈,互相止兵已有两年,但边境冲突不断,两国百姓难忘前仇。不过现下算得上太平,对待交了关帖进来的百姓虽算不得友善,但至少井水不犯河水,可若是被发现探子的身份,难免被大宋百姓群起而攻。
因而先前方鲁说到探子身份后,无人对大江帮的做法存疑。
可若是那人并非探子呢……
方鲁在得知三条消息时,便立刻想到了这一层,可回忆当初铁定的证据,又有些犹豫,“那人身上揣着拒马河的舆图。”
楚留香听了这句,手中扇子越捏越紧,没有一个宋人不知道拒马河的意义。
自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送给契丹人之后,中原便失去了一道与游牧民族之间的天然屏障。大宋建朝后,政事堂研究数月,最终在拒马河修筑了一道水木长城。
拒马河便是阻挡契丹南下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若是拒马河舆图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从杜先生的死,到任慈的死;从打赌输掉的紫金钵,到身怀舆图的契丹人,再到大江帮被灭门,迷雾之中一环接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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