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舒长墨就带着齐河来到了黑琉阁。一块斑驳的牌匾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出“黑琉阁”三个大字。
“将就着用吧。”
舒长墨用手拂去了门上的灰,打开大门,里面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
“谢大人!”
舒长墨不愿在这里久呆,看了一眼里面的布置后,就转身回去了。
齐河费力打扫了整整一天,终于勉强收拾出来一片干净的区域。她见四面白墙,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角落里堆积了一些杂物。
“咳咳...咳咳咳!都是灰啊啊!”齐河怎么说也是一个女生,她皱着眉头将一堆杂物搬开,终于在最底下发现了一个大箱子。
第514章 报答
人们的刻板印象里,女孩自小便是在家做杂活。齐河就是。
小时候,她是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孩子,爹娘欠了一屁股外债,常常有人上门来讨债。
家里有一个地洞,那些人一上门来,齐河就赶紧钻到地洞里去。
讨债的人闯入家门,把有用的东西抢走,没用的便全部砸了、烧了。一座小小的茅草房,能够勉勉强强三个人生活半年,就很不错了。
后来,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齐河也已经十五岁了,挑起了扁担上街做买卖。
做的什么买卖?
一些编制的竹篮子,手工的竹帽子,什么能做就做什么。齐河长的不算好看,黑黑的,眼睛大大的,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
她身上穿着一件破花布衣衫,早就被她穿破了好几次。齐河手巧,每次都是自己补好的。
那一年雨多,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大雨。齐河上不了山,被困在镇上。她知道,家里还有爹娘在等她带菜回去做饭。可是齐河寸步难行,雷雨交加,又偶遇了山体滑坡,她实在回不了家。
肚子饿的咕咕叫,她便吃路旁的野菜、野草。那些讨债的人遇到个这么恶劣的天气,也有一个星期没有来家里造反。齐河刚要松一口气,没想到等她再一次回家,爹娘已经饿死了。
她恨自己有这么两个不争气的爹娘。不会自己动手,就靠着她一个无能为力连自身都保全不了的弱女子。
爹娘死了,那些追债的人只能来找她要债。齐河被逼到山崖边,面前是一群身高体壮的无赖。
“你们不要过来...我什么也没有!”
齐河哭着大喊。她要是再多久一步,脚底下便滚落一堆稀稀拉拉的石土。
“你没钱,可你有身啊!”
“喂,这小姑娘长得也不好看啊!怎么下得去手呢?”
“你懂个屁!麻袋一套,都一样!”
齐河涕泪交加,觉得自己不如跳下去死了算了。这个时候,凌卿钰带着一帮部下从山间的小路经过。因为泥石流被困山中,此时正不知所措地探路。听到远处有动静,察觉出异样。
凌卿钰定睛一看,这不是镇上的常犯吗!拆散了不知多少的无故家庭,这段时间消失没影,原来是躲到山上欺压小姑娘了!
凌卿钰派人上前,三两下将恶棍打倒在地。齐河感激不尽,可她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来感谢的东西。凌卿钰婉拒了,但她说:
“等你有能力了,就来卿钰门效忠吧!”
这句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可是自己能拿出什么本事来...她不知道。
齐河长大了,如今她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在这段时间里,她努力寻找自身优势,希望能挖掘自己的一项潜能。可是她没有那个资本。她买不起任何东西,只能混吃等死。
她养活了自己,努力靠编制竹品赚钱,赚到了一定的数额,就到处寻找卿钰门的下落。
那年,齐河得知了凌卿钰死的消息,也顺着消息找到了沉默已久的卿钰门。
卿钰楼里只剩下了舒长墨。
第515章 划清范围
齐河自身没什么本事,可是从小就吃过这么多苦,她想,吃再多的苦也没什么了,只要能有一个去处就好。
舒长墨人不善言辞,说话心直口快,但并不是绝情的人。他在江湖上名声不怎么好,可是齐河不怕他。舒长墨留她那天,齐河便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齐河搬开沉重的匣子。
没有上锁。
她见里面果真藏了一本薄薄的书,已经被书虫啃噬得面部全非。
四处都是蛛网密布,齐河拿出这本剑谱,用鸡毛掸子将这一堆东西打理干净。这些旧东西再收拾收拾,还可以二次利用呢!
说迟那时快,齐河高高兴兴地把杂物搬到门口的院落里,用溪水冲洗后晒干,然后摆放在黑琉阁大厅中央。
一张茶几,两张圆凳,一个书柜,还有几件古董。
齐河有一把剑,一直佩带在腰上。是一把桃木剑,用来驱邪的。她歇了一会,坐在圆凳上翻阅剑谱。
这不愧是黑楼传出来的剑法,用在桃木剑上杀伤力也十足。书里的字迹模糊,勉强还能看清楚,学到一些。
齐河跟着上面的技巧学了一下午,豁然开朗。
舒长墨没有留任何人在身边,除了诗桐和左崖。
他在房中看书,时间一长,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在房中写书法,诗桐在一旁磨墨。“大人,您是在效仿凌大人吗?”
“不是效仿。”舒长墨说道。
微微有些泛黄的宣纸,舒长墨提笔,墨汁溅落,在纸上开出一朵花来。“换一张来。”
他还不适应,可是却没有放弃。
还记得以前,他在一旁磨墨,凌卿钰在写字。她告诉他,要用心,研出来的墨才会细腻。写字也一样,做人也一样。她开导了他,每一件事都用心待他。
“大人!下小雪了。”
舒长墨见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雪子,紧接着,就成了鹅毛大雪。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长发女子,身姿轻盈,在庭院里赏雪。
腊梅已经盛开,凌霜而开。和凌卿钰一样。他突然回想起来两人的点点滴滴,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滑下。
“凌卿钰,是凌卿钰。”他看庭院里的那个身影,招呼诗桐一起来看。
等诗桐反应过来,舒长墨已经跑下楼。
“大人!穿件衣服,外面冷呢!”她追上去。
地面被雪淋湿了。
“凌卿钰!”
舒长墨怕晚一秒,眼前的人都会消失。
“啊?”
齐河转身。
“大人?”
“是你?”
舒长墨十分失望。“不是让你不要在庭院里乱晃吗。”他心里有一阵怒火,可是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发出来。
“大人,之前您说的是晚上,属下以为白天是可以的...”
舒长墨站在廊下,与她相聚十米。天冷,两人谈吐间白气缭绕。“从今往后你的活动范围只有黑琉阁和黑山一带。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再下来了。”
齐河有些沮丧,连忙收起桃木剑跪在地上:“大人!不知在下犯了什么错事!”
她的白裙瞬间染上一块黑黑的污渍。
第516章 家教
“你没错。”
舒长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见任何人长的像凌卿钰,都是罪过。他不允许有像她的人。
“收到命令要说‘是’。”
齐河单膝跪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是...在下领命。”
然后她站了起来,沮丧地朝黑山走去。
舒长墨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了腊梅的香气。“诗桐,你送两颗腊梅树到黑山。那个地方太压抑,得增添一点活力才是。”
“是。”
舒长墨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敢多问一嘴。
日复一日,舒长夜也开始念书识字了。
教他的师傅是特地从京中请来的,博学多识,且特别温柔有耐心。那天之后,舒长墨对女人充满了戾气,不愿任何像凌卿钰那样的长发白衣女子在他面前晃。
这京城来的教书姑娘不仅见多识广,还会作诗。青丝随意地一挽,身穿火红的衣裙。
“我们卿钰楼的大人是一位年过二十的公子,姑娘教的是他的独子。来了卿钰楼没有什么大规矩,只要好好教,不求速率,只求效率。闲暇时间可以在床边看看景,但唯独不可闲逛。庭院水榭那都不能去。楼中可以随意参观。大人喜欢待在书房,偶尔才会出来走走。”
诗桐交代完后,领着她来到指定的房间。房间在最顶楼,从上往下可以看到一整个卿钰楼景象。“卿钰楼整改装潢过...对了,我叫诗桐,是大人身边的贴身部下,还有一位叫做左崖,此刻正服侍大人。姑娘先斜着,午后带你去见小公子。”
红衣姑娘欠了欠身,一举一动都十分有涵养。“我叫庄儿。”
这清净的地方让庄儿感到一切如常,不见任何人也挺好。她喜欢安静。
下午,诗桐来敲门,进门后见房中四壁都挂上了诗。“这些都是庄姑娘写的吗?”
“是的。我平常就喜欢写一些诗,来的时候你们都知道的。”
诗桐犹豫了一会,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姑娘跟我来。”
舒长夜这几天得知有老师要来教他习字,已经期待了很久。把庄儿送进长夜的书房后,诗桐就退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舒长夜,四岁。”
“四岁?”庄儿从未见过如此懂事的四岁小孩儿。“四岁...就学习了?”
长夜点点头。“是的。因为我八岁要学习剑法,九岁要学习马术和武术,以后就来不及学了。”
庄儿大为震撼。“长夜,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舒长夜像个小大人似的,站起来双手背后,看着窗外的雪景。
“因为我娘就是这样厉害的人。”
“你娘?是卿钰门门主,凌卿钰吗?”庄儿对卿钰门有所了解。此番前来,也是对卿钰门所感到好奇。好奇以前称霸江湖的凌卿钰所生的孩子是个怎样的人。
“是的。我娘就是卿钰门第一代门主凌卿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自信了起来。
“我娘是我的榜样!”
庄儿点点头。“那小夜,你娘现在在何处呀?”
第517章 郎中
舒长夜忽然一脸怨恨地看向她:“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闭上嘴。”
舒长夜小小一个人,说起话来威慑力十足。他一点也不失凌卿钰的风度,双眼之中满是威严。庄儿不敢惹怒了这位小霸主,这可是凌卿钰和楼中那位神秘公子的孩子。
“不说这个了小夜,来,过会诗桐姐姐过来看到我们没有学习,可是要被说的。”庄儿拿出教书用的纸笔,摊开在桌上。
-
舒长墨策马在积了雪的大街上,路过的行人都要避让他几分。终于到了。
“掌柜,我的剑如何了?”
那打剑的伙计自一周前收到了这分为两段的弑神剑,一刻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地衔接,一个星期的工作量,三天就做好了。
“好了,好了!您稍等,我帮您去拿。”
这人搬来一把梯子,踩上去,在柜子的最顶端一个黑色匣子里取出一个用黑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然后把它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最里面包裹着的就是弑神剑。
弑神剑刚取出,金光四射,犹如新的一般。可剑身断的那部分,还是有一道淡淡的,抹不去的痕迹。
“公子,小的已经尽力了。”
舒长墨用手抚摸那段衔接,不仔细察觉是发现不了的。
“挺好,多谢了。”舒长墨带上弑神剑,走出店铺,道了谢后跳上马,又朝着卿钰门的方向去了。
那店小二将舒长墨送到门口,等他的马跑远了,才松了口气。
“刚刚那公子是谁啊?瞧你慌慌张张的,满头大汗。”
“哎呀!那是舒长墨!他送来的那柄剑,正是当年凌卿钰所携带的‘弑神剑’!”
......
弑神剑自从修复好之后,就一直摆在舒长墨的房间里,用一块黑布罩着。它已经没用了,就算修复的完好如初,也没用了。
左崖和诗桐常常在守夜时,发觉舒长墨的房间永远亮着烛火。在一段时间过后,才知道原来舒长墨在夜里常常失眠,那个时候,就会把弑神剑拿来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大家谁也不说,左崖却察觉到了异样。
一日清晨,左崖像往日一样送来每日晨间的例报。“大人,江湖上来了一个治百病的郎中,要不请过来给您瞧瞧?”
舒长墨问道:“我看起来像病了?”
舒长墨自己未曾发现。凌卿钰离开后,身体上的那一丝一死蓝绿色的斑纹便印在了肌肤上,怎么也去不掉。这像是下了诅咒一般,让舒长墨心里直发毛,也让他后悔不已。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任何异样和不适。
房中没有一个人说话,舒长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请过来看看吧。”
也是在那天,他发现了自己乌黑的发丝中,深深藏着几根白发。
舒长墨以前是生过白头发的,少年时期的少白头。后来意外地不长了。舒长墨担心舒长夜也变成自己以前那样,还常常吩咐左崖去镇上采购芝麻丸等补品作为零嘴儿给舒长夜服下。
第518章 旧疾
这江湖上的郎中个个手法高明,长相老态龙钟。请到了楼中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给舒长墨探诊。
开始舒长墨身边还站着诗桐和左崖,可是到了后来,舒长墨就让二人全部退下。
隔了一会儿,郎中才开口,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的身体无大碍。只是近来夜晚可有睡不踏实,辗转反侧,多梦的症状?”
“是的。”舒长墨点头道。
那郎中坐在一张圆凳子上,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大人还有先前烙下的病根子,不仔细摸脉,脉象上是看不出来的。”
“是,以前受过伤。”
舒长墨受过的伤,如今来看也算不了什么了。
郎中在纸笔上唰唰写着,上面是一些中草药的房子。“不必开药了。药苦,开了我也不喝。”舒长墨说道。
“可是...”
郎中显得很为难。“大人您花了重金请我,老夫没有收了银子办事不办到底的道理呀!”
“那你写吧。”舒长墨不耐烦地说道。
“对了,最近长了白头发,可有什么方子?”
“大人恕老夫多言,您的脉象不平稳,多半,得的是心病...至于白发,也便是随着心病日渐一日,自然而然就长出来了。您若有什么心结,可千万不要压在心里啊!”
“可有什么方子?”
“想做的事就去做,想念的人就要见,便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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