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热热乎乎的吃了几个饼,还喝了碗热□□,全身上下都暖暖和和的出了门。
四爷府上的内眷仍然是头一个到永和宫的。
徳妃娘娘挨个看了孩子们,弘昼年岁尚小未曾进宫,眼下殿内只有三个孩子,她将甯楚格抱于膝上,又去看下头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诺大的亲王府竟然只有这几根嫩苗苗,德妃娘娘神情有些不悦,这当哥哥的还比不上年岁小的老十四,可见是福晋没看顾好内院。
但大过年的,德妃娘娘也没有当众给福晋没脸,她淡淡道,“以后别让宋氏服侍了”。
宋氏生了三个孩子,个个都是夭折,可见是个没福气的。
正好又逢大选,没了这个,再给老四挑上几个好的便是。
福晋顺从的应下,察觉到过年确实是一件喜庆的事儿。
晚上回府的时候,她特意掀开帘子,对四爷点头示意。
四爷一顿,才点头应下,他本来打算将甯楚格送回的时候,顺便就在兰院歇下,可福晋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一定是娘娘有事交代。
若是此刻去了兰院再走,难免会下了宁宁的脸面,在他心里,宁宁已是侧福晋,属于妻的身份。
四爷叫来苏培盛,吩咐他务必将二格格好好的送到兰院。
苏培盛心中啧了一声,他悄悄的瞥了一眼福晋的软轿,没想到这位主儿这个时候发力了,只是到底有些晚了,不让主子爷去兰院,只会让他更牵绊而已。
不过谁得宠与他无甚关系,他低声应下,抱着小祖宗转头去了兰院。
正院里,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四爷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就看向福晋,等着她开口。
福晋看了一眼内室,里面有热水、帕子还有干净的新衣,若是四爷换了衣裳,也能顺理成章的歇在正院,但他没动,还是盯着她。
福晋轻咳一声,“娘娘说,叫宋氏挪到后头去”。
四爷略一思量便知缘由,宋氏生的孩子一个也没活下来,想必是娘娘厌恶了她,不叫她服侍了。
他虽也不愿再碰宋氏,但宋氏刚失去子嗣,又是福晋所为,福晋何必在此时落井下石。
“听娘娘的便是”,四爷沉吟了一下,无论如何,那三个孩子总是他的血脉,“别叫人短了她的东西”。
福晋微微颔首,算是应下,只是心中如何作想却不得而知。
四爷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又去看福晋,等着她继续说。
娘娘就交代了这一件事儿,再多的她也没有,福晋心中百转千回,她慢慢说着话,“娘娘还提了选秀的事”。
这也不算瞎说,今日和娘娘一起打牌的时候,娘娘确实提到了选秀的事儿,据说宫中也打算留几个鲜亮的。
四爷摸着茶盏思量,三年一大选,今年是康熙四十九年,确实是大选之年,难不成皇上未允他请封侧福晋的折子?
请封侧福晋不是什么大事,与家世背景无甚关系,一般折子递上去也就行了,可他的折子递上去足足半年有余。
皇上虽九五之尊,但到底还是个人,德妃娘娘、良妃娘娘等人出身都不高,如今却身在高位,说起来还是皇上的偏宠,是以皇上从不会插手一个皇子的后院之事。
除非此人后院已涉及前朝。
四爷想得入神,他的后院为何会涉及朝政。
第118章
四爷还是没在正院歇下, 抬脚便回了书房。
只是他心潮澎湃,实在难以入睡,辗转反侧不知多久之后才堪堪阂眼, 而寅时初刻又得起身进宫, 最多睡了一两个时辰而已。
但看上去,他不仅未曾精神萎靡, 反倒是仍旧精神奕奕, 毫无困意,烛光下他眼珠子黑的发亮, 赛过一旁的烛火。
这种亢奋持续了整个过年期间,正月十五领宴归来, 他甚至不觉得疲累,还有心情一起看花灯。
元宵节,又称为"上元节"或"灯节",府中大多数主子都进宫了, 这些灯为谁所制, 匠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还未到傍晚, 兰院的廊下、树上、亭中便挂满了花灯,有金鱼灯、兔子灯、莲花灯这些常见的,还有做成灵芝形状的芝草灯, 做成仙鹤形状的鹤灯。
有给小主子们在地上滚的滚灯, 推着走的各色车灯、转灯, 看得耿清宁眼花缭乱。
最稀罕的是院内制了一个两层楼高的架子, 上面挂了一盏大花灯,一旁的空地上摆着投壶、套圈、烟花此类的小玩意儿。
白日里装饰的时候, 耿清宁就在一直看,刚用完晚膳, 她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屋子,葡萄笑眯眯的问道,“主子,点灯吗?”
这还用问,耿清宁使劲点头。
廊下的灯第次被点燃,顺着廊沿延伸成一条灯线,路的两侧放着精致的莲花灯,此刻也朵朵浮现,顺着耿清宁的脚步向外延生,仿佛步步生莲一般。
空中还漂浮着数个类似于孔明灯一般的浮灯,整个兰院的上空都被照得发亮,如同白昼一般。
就连旁边路上的两个小丫头都觉得脚下的路变亮了许多,她们顺着光亮的往上看去,画有吉祥如意的四角宫灯在兰院的上空处挂着。
那是兰院内最高处的花灯,挂在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架子上,架子也是造办处新做的东西,上午刚搭好的。
“啧啧”,提着热水的那个小丫头叫小红,她咂吧着嘴叹道,“真不愧是那位主子”。
另一个小丫头叫小绿,她明显胆小的多,此刻被同伴的话唬得缩着脑袋往四处看了两眼,见周围无人才松了口气,道,“这位主子也是你我能提的,小心给主子招祸”。
小红晃荡着手中的铜壶,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作为格格进府的,钮祜禄格格如今连热水还只有半壶,而兰院却是满院子的宫灯。
她眼神好的很,那个花灯上面拐角处还画了一朵小小的兰花,那个字她虽不认得,应当就是‘兰’字。
只是她到底是听从了同伴的劝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二人站在那里稀罕的看了一小会儿,才忙不跌的回去伺候。
听见响动,翠儿摔帘从屋内出来,“一个两个都懒散的要命,提壶热水提到了这个时候,怎么,是从城外宝龙寺提过来的吗?”
小红嘴利些,接话道,“姐姐莫怪,天冷,路上有冰,我们怕滑倒就走得慢了些”。
翠儿没空与她们打嘴仗,这两日主子精神头短,歇的也早,此刻正等着热水洗漱,她冷哼一声,直接上前拧了两把,直把小丫头拧的眼泪汪汪的,才亲手提着热水进去了。
等翠儿的身影消失,小红才敢将袖子撸起,只见手臂内侧的嫩肉已经青紫一片。
小绿怯懦的道,“你何苦与她争辩这两句,平白得了这么些伤”。
小红咬着牙根,“我说的句句属实,不过是她在主子那里受了气,撒气到我头上而已”。
主子爷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两回,格格心情郁闷,身边伺候的人也得不了好,少不得成为格格的出气筒,而大丫头的出气筒就是她们这些小丫头。
“别管那种人”,小红倔脾气又上来了,“咱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反正已经挨了打,不如坐实这偷懒的罪过,否则这打岂不是白挨了。
小绿惯是个没主意的,小红求了一会,还是没抵过她的哀求,低声应下了。二人磨蹭了这一会儿功夫,等她们再去的时候,兰院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人,里面也传来玩耍的动静。
耿清宁就着灯光玩了一会儿投壶,只是光线到底不如白日,看得不够清楚,她害怕伤眼睛就弃了投壶,又到一旁玩起了套圈。
套圈得有彩头,耿清宁也不吝啬,叫葡萄开了库房,无论是首饰,布料,玩具,全都往里面放,而且兰院每个人都有五次套圈的机会,谁能套中,谁便能得了这个赏赐。
一时间兰院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果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兰院内欢声笑语,耿清宁觉得这个小小的花灯节也有意思起来。
四爷到兰院的时候,就听见一阵阵的喝彩声,猜灯谜的,套圈的,好一派热闹景象,被围在最中间的耿清宁更是兴奋的红了脸。
所有人都捧着她一个玩,确实让人开心。
四爷制止了那些请安的人,他快走几步,含笑将自个身上的斗篷披在了耿清宁身上,“夜里凉,还是得注意些”。
他个子高,对他来说刚刚好的斗篷披在耿清宁身上就拖了地,银灰色的貂皮在满院子的烛火下微微闪着光,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的莹润白皙。
斗篷还带着他身上的暖意,耿清宁侧头蹭了蹭毛绒绒的皮子,满院烛火汇于一人身上。
人比灯耀眼。
*
正月十五之后,福晋终于不必日日进宫,能腾出手来处理府里的这一摊子事。
宋格格被叫来正院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福晋又想出什么折腾她的点子,她如今光杆一个,再没有怕的。
福晋脸上满是轻松与惬意,宋格格如今在德妃娘娘和四爷眼中不过是个活死人一个,膝下也没有子嗣,后半辈子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府里要进新人了”,福晋的眼睛紧紧得盯在宋格格的脸上,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必要亲自出面,派个奴才去也就罢了,但是她就是不想错过宋氏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
“爷的意思是叫你把院子让出来”,福晋看到了自个儿想看的东西,她满意的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茶水甘甜,入口芬芳,“正月里不宜动土,正好,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就定在那日罢”。
宋格格的指甲几乎扎进掌心,福晋不敢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也就是说,这件事确实是四爷同意的。
她明明是第一个进府的人,侍奉四爷多年,还为他生了一子两女,如今他却为了那些还未进府的新人叫她没脸。
宋格格行礼告退,一路扶着文秀的手臂,强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后,立刻叫人扶着她跪在佛前。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仍旧挂着悲悯的笑容。
跪了许久,宋格格才觉得头脑清明了一些,四爷不是个薄情之人,此举必有深意。
可最近她只做了一件事。
被发现了?
一时间,她的心口狂跳,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嗓子也干涩但无法吞咽,宋格格闭上眼睛开始默念法华经,待到佛前的香燃尽,她也终于平静下来。
绝对不会是被发现了,一来,此事她做的隐秘,绕了好几道圈子,根本没有直接触碰,二来,以四爷眼里揉不了沙子的性子,若是此事被发现,她现下已无法安然自处。
还是得想个法子探探口风才是。
宋格格想的很好,只是自那日后,康嬷嬷每日都会去她那里查验一番,无奈之下,她只能先收拾东西。
扑扑通通收拾了半月之后,二月初二这一日,康嬷嬷才亲自领着她去了新住所。
新住处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只有两间屋子,甚至连个偏房、耳房都没有,院子里空落落的,除了一个光秃秃的桂花树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院落之小,从院门到屋子门口,只有十余步,别说宋格格,就连过惯了苦日子的文秀当时都变了脸色。
“格格”,文秀担心的看着宋格格,“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响亮的狗叫声打断了,外面也传来了许多人走动的声音。
这个小院子一侧是下人居住的后罩房,另一侧也是猫狗房。
宋格格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刻再吵再闹已是无用,不用静下心来以谋后事,“收拾东西罢”。
屋子只有两间,里头那间靠墙放着床作为卧房,在中间放了一张屏风,隔出一小块区域供佛像,外面那间既要用来会客,还要用膳,若是抄经写字,还要当成书房。
文秀犯了难,以前的院子里,她与几个小丫头睡在一个房内,虽说房间不大,好歹也有一块立脚的地儿,如今,主子都施展不开,她们又当如何。
“要不,奴婢们回下人房那边?”文秀一面拿掸子将角落的蜘蛛网拂掉,一面轻声问道。
宋格格盯着文秀身穿丫鬟衣裳也挡不住的妙曼身姿,突然想起之前她将四爷请来那回,是一瘸一拐回来的。
“不用”,宋格格微微摇头,神色有些微妙,“你就睡在我房内,打个地铺便是”。
丫头伺候主子睡觉这也是应有之意,文秀并未有疑,脆生生的应下,忙着将主子的铺盖被褥铺好,那些东西都可以慢慢收拾,但主子每日午膳后都会小憩一会儿,可不敢耽搁主子休息。
文秀铺好了床,又忙不迭的去领分例、提膳,幸好,虽然住得差了些,但目前看来,吃喝用度并未短缺。
总算还有个好消息,文秀想。
第119章
府里的日子本就难熬, 搬到那个小院后,更难熬了些。
三五尺见方的院子,走不了几步就到头, 一颗光秃秃的树, 不见一片嫩叶,看着就让人心情烦闷。
旁边的下人房人来人往, 总是喧嚣的厉害, 抄经、祈福都会受到影响,若是刮起了风, 猫狗房里畜生身上那股子腥燥味,便会顺着窗户缝就钻进屋子里, 就连佛香都压不住。
见格格一日比一日的憔悴,睡也睡不好,用膳也不香,文秀便从花园子围墙外伸出的枝条上折了几支黄色的腊梅花, 专夹在窗缝、门缝处, 梅花清香素雅, 与主子最为相配,想来多少能起到一些用处。
除此之外,这处距膳房实在太远了些, 天气冷, 膳点提过来的时候已经凉得透透的, 分例中炭火虽是全数给的, 但终究不够用,月末的时候连火盆也点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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