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娇扭过头:“为什么?”
四爷面不改色:“因为我吃九弟妹的醋,想要娇娇先与我交流。”
……
弘时被委托给了九爷和十爷,只因最合适的人选十三爷也要参加围猎。他的腿脚刚好,恰恰是散去郁气,抒发意气的好时候,四爷支持还来不及,不会扫了他的兴。
九爷还因昨晚偷窥切肉的事心虚呢,闻言拍胸脯应了:“我定会给弘时侄儿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皇帝主持的围猎仪式即将开始,女眷席中,九福晋望着年娇红彤彤的脸,问十三福晋:“这是被晒伤了?”
十三福晋犹豫道:“不像。”
“……”年娇捂住了嘴,左顾右盼,看有没有扇子能给自己散热,否则她就要化了。
像雪糕一样,连原型都保不住!
不一会儿,康熙连同太子和几个皇阿哥,一道换了骑装出来,引来了蒙古王公高喝的叫好,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的请安。
众人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环视一圈,笑道:“都平身吧。”
四爷站在高台之上,落后太子一步,此时也是甲胄加身,面容冷冽又英武。
得到康熙命令之后,太子率先下台,皇子们紧跟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挑马。十四爷尤其兴奋,四爷扫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不再加以注目。
十四爷蓦然有些心虚。
他握了握手,半晌松开,在心中对自己道,只是让四哥退出夺嫡的行列而已。改日他成了事,能不待自己的同胞哥哥好吗?
隆科多和老八,千刀万剐就是他们的下场。铁帽子亲王随便封,保准叫老四吃香喝辣,一辈子无忧,不会有半点性命之危的。
昨夜他叫人去隆科多的帐篷探听,探听的结果,叫十四爷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们竟是在密谋,利用太子长子废了雍亲王。
十四爷吸了口凉气,下意识生出一股怒意,好大的胆子。那可是他的亲哥,皇上的儿子,天潢贵胄,身份尊贵,怎容一个奴才算计?
便是他隆科多乃佟家人,说得不好听些,那也是一个奴才!
可生怒的同时,十四握起了双拳,犹豫之下,理智在心中撕扯。
他终没有踏出营帐一步,也终没有把消息透露出去,
当下他挪开眼,专心致志地选起马匹,仿佛这般会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耳朵高高地竖起,聆听一旁树林的动静――
一刻钟后,仪式开始了。
在康熙挽弓,准备射鹿的时候,树林忽然冒出一堆兵士打扮的人,无数只闪着寒光的箭尖,正对着高台之下,太子和雍亲王所站的方向。
准确来说,全部都是对着雍亲王。箭尖在阳光照射下,泛着不同于银光的色彩,像是淬了毒!
所有人都惊住了。
唯有四爷和皇帝,冷静得不似真人。
太子狠厉的眼神扫过弘皙,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皱起了眉。
年娇手上的甜瓜掉在了地上,她却来不及捡,那一瞬间,心里闪过陌生的,空茫的情绪。
她眼睛霎那间红得跟兔子似的,拼尽全力大喊:“抓――刺――客――”
伴随这一声,满场寂静骤然被打破。
四爷嘴唇动了下,想笑又没有笑,娇娇总是出人意料。
他撩起眼皮,往刺客的方向看去,在心里默数,一,二……
只见树林之中,一道道麻绳升起,刺客们猝不及防被绊住了脚。在他们身后,一道道银光破空而来,刺客连闷哼都没有,接连倒地。
他们身旁,冒出了一大群埋伏许久,全副武装的兵卒,兵卒一拥而上,转眼攻守变换,刺客犹如小鸡仔似的,不剩半个活口。
最后踏出一个统领模样的人,见四爷安然无恙,心底松了口气。
统领抱拳跪在了地上:“请皇上恕罪。臣救驾来迟!”
康熙点了点头:“好。”
皇帝望向高台之下,手轻微地抖动起来。
他正要叫人拿下隐藏在人群中的装病的老八,还有隆科多、弘皙等几个逆贼,下一秒,在树林的另一侧,忽然冒出了一个人。
他身穿短打,持着一支奇怪的火.铳,火.铳的枪.口,对准的不是雍亲王,而是――皇帝。
四爷神色骤然变了。
……
隆科多抬头望去,升起一道隐秘的笑容。
他与身后低着头的八爷对视一眼,望向不可置信牵着马的十四,呵呵笑了起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可是他的杀手锏,用他父亲佟国维的名义,从火器营中偷渡出来,专门拜访被皇帝流放盛京的火器专家,从而改良的短身火.铳。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四爷。
杀了雍亲王,还有下一个雍亲王,折腾这一大圈子,是为了弑君!
老皇帝身死,才是他要的结果,否则治标不治本,又有什么意思?
只听“砰”地一声响,散发着硝烟味道的火.铳开了膛。
弘皙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眦目欲裂,几乎瘫软在了地上。
他是想要叫汗玛法立太孙,隆科多告诉他,只需到时候装装样子,手持火.铳威胁皇上,就能达成所愿。
可现在,为何真动手了?!
四爷脸颊的肌肉都在抽搐,来不及了。
他离高台还有一段距离,倒是离刺客更近,可现如今,短短的路程恍若天堑,他来不及救驾了。
火.铳声响起,四爷的脑海一片空白,比之更加空白的,是皇帝。
生命即将到了尽头,康熙什么都没想。
他直直地往人群中扫去。
他看见了胤i眼底的冷漠,胤T眼底的快意,还有弘皙眼底的慌乱,只是胤i的那份冷漠,忽然叫他心痛得无法自已。
太子……
是他错了。
康熙心脏绞痛起来,嘴唇溢出了鲜血。闭上眼之前,他看见了胤G眼底的绝望,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他选定的继承人啊。
可惜时不我待,先祖基业,就要败在他的手中了。
千钧一发之际,皇帝的胸膛突然扑过来一股大力。
离他最近的除了李德全,便是侍读学士年希尧,而此时此刻,李德全已经晕了过去。康熙惊愕地睁开眼,就见年希尧死死地抱着他,充作人肉护盾,迅速倒向了一旁!
火光在面前炸开,康熙抖着嘴唇:“……允恭?”
年希尧背脊血肉模糊,还来不及说话,便陷入了昏迷。
不远处,四爷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刺客的方向扑去,用手握住散发高温的膛口,将火.铳夺了过来。
年娇呆呆地站在席间,眼泪流了满脸。
一连串动作,不过经历了短短几秒,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喊声:“护驾,护驾――”
第61章
一场秋狩,已然乱得不成样子。
在火光炸开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大臣晕了过去,确认皇上安然无恙的一瞬间,无数人喜极而泣。
可康熙实在称不上安然无恙。
老皇帝嘴唇泛白,心间绞痛愈演愈烈,此时揽着昏迷的年希尧,手发着抖,去捂后者狂涌鲜血的伤口。
“太医……太医!”
转眼望见四爷不顾安危夺取火.铳,他又重复了一遍:“太医何在?”
围上来的侍卫和大臣立马让开一条道路,拎着药箱的四位太医,跌跌撞撞地赶来。他们齐心合力,小心地将侍读学士平放在地,挽起袖子,匆忙地为其止血。
年希尧的伤势,就连上过战场的侍卫都不忍去看。更多人注意到皇帝嘴边的血迹,不由惊慌地道:“万岁!”
康熙摆了摆手:“朕无事。”
继而叹道:“这是允恭溅上的血啊。”
昏在一旁的李德全被摇醒了,闻言,还来不及欣喜,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万岁的心疾……
皇帝面上的神色十分平静,令人毛骨悚然。
他下令道:“将长孙弘皙,步军统领隆科多,隆科多身后的八贝子,以及一干谋逆拿下。调动热河守军,责令太子回帐,无事不得出。”
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为皇上话间的含义!
佟国维率先厥了过去,康熙却是视若无睹,下完命令,搀扶着李德全,来到年希尧身边。
只见狂涌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康熙定定地看着,搀扶的动作越发紧了。
“允恭啊。”他喃喃,“你护住了朕,这救驾之功,怎么可能会没命享。”
“另,托付一切事务给雍亲王。”他喘了口气,“朕有口谕……予他便宜行事之权……”
……
另一边,十三爷眼珠子都在发红:“四哥!”
他眼睁睁瞧着四爷夺走火铳,当即狂奔过去,怒火狂炽之下,发挥了这辈子最大的气力,一肘子把刺客掀翻在地。
十四爷如梦初醒,紧跟着大喊:“还不快把刺客拿下?!”
不多时,眼前闪过了一阵风,他定睛望去,竟是四哥府上的年侧福晋。
年娇憋着泪,大哥救驾的那一幕,她看见了,可高台被兵卒团团围住,她凑不上去。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天祈祷等好消息。
满心满眼都是恐慌的时候,王爷又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年娇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冲到四爷面前,见他松开手,右手满是烫伤的痕迹,霎时眼泪流了出来。
四爷嘶了一声,把手藏到身后。
刺客已经被拿,火铳也被十三放进了盒子里,换言之,围场终于安全了。四爷没有训斥年娇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伸出完好的左手展示给她,语气颇为安抚:“看,没事。”
年娇不理他。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帕子,扯过四爷的右手手臂。只见右手掌心满是鲜血和水泡,此时僵硬地张着,合都合不拢了,她一边哭,一边替他包扎,动作笨拙无比,最后打了个丑丑的结。
四爷觉得这个结丑得可爱。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他极为顺从,任由她动作,转而望了眼高台。
那里戒了严,被把守得水泄不通,他按捺住心底的担忧,用衣袖给她拭泪,一边低声说:“允恭会没事的。”
年娇点了点头,问:“刺客去哪儿了?”
四爷侧过头,给她示意十三爷站着的位置,那里新守了一个十四爷。年娇用衣袖擦了擦泪,走上前去,狠狠地踹了刺客一脚。
原本不省人事的脸,又被踹得一歪,年娇冷着脸走了回去。
十四爷张了张嘴,十三愣了一秒,冲淡了些许焦急。
他正等候御前侍卫和皇上派遣的太医呢,四哥的手就算有小四嫂包扎,也实在耽误不得。不知过了多久,高台出现了一道口子,由李德全率领,浩浩荡荡往四爷所在的方向而来――
李德全躬下身,传达了皇上的口谕:“押刺客堂前审问……着雍亲王统领一切事务,授便宜行事之权!”
随即催促太医给四爷看手:“王爷的右手不容闪失,大人可要仔细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十三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统领一切事务,岂不是监国?
若说他是忍不住的激动,十四便是心哇凉哇凉,慢慢沉到了谷底。
四爷怔愣半晌,问道:“汗阿玛……”
李德全避开了康熙的身体状况,低声回答:“皇上正陪在年大人身边呢。”
说起年大人,李德全连忙往旁边瞧去,方才他好像望见了年侧福晋也在这儿。果不其然发现了年娇,他眼睛一亮,又是一暗。
“咱家见过年侧福晋。”李德全道,“年大人已经止住了血。为了早日醒来,太医说了,恐怕有家人陪在身边,更为妥当,能够更好地唤醒伤者意志……”
事实上,太医的诊治要更严重几分,说是今明两晚醒不过来,情形便不容乐观――只是这话,他怎么好和年侧福晋讲?
年娇鼻头酸涩,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闻言立马道:“我去守着大哥。”
她扭头看四爷,四爷朝她颔首,眼底明明白白传达出鼓励的神色。
李德全连忙派了一队人,护送年娇离开了。
又对四爷道:“您先包扎上药,等回了营,随咱家去见皇上。还有十三爷十四爷……呃……”
只见王爷朝太医伸出了右手,丑得跟猪蹄似的,其上包扎的,是帕子?
太医一时也惊住了,小心地拆开,原本想丢到一旁,却见四爷接过满是血污的脏帕,单手折叠,放进了衣襟里。
四爷开口:“劳烦李谙达了。”
……
年希尧止住血不久,康熙下令立即回营。围场的医疗条件到底简陋了些,很快,便有快马驶出围场,紧急运回热河行宫的药材。
皇帝领着众大臣,目睹完侍读学士的安置,这才慢慢地往外走。
侍卫们接连前来回禀,禀报逆贼已经擒获、刺客已经开始审讯,康熙嗯了声:“众皇子来了没有?”
最后复命的李德全喘着气道:“来了,来了。”
沐浴着大臣们与往常迥异的目光,四爷率先踏入了皇帐。
九爷、十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方才他们坐在蒙古王公的旁边,心都快跳出胸腔了,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压住弘时那小子不让他窜出去。
显然他们做对了,瞥一眼四爷的右手,九爷眼神复杂,慢慢把敬佩压在了心底。
这可是活生生的,要命的作为!
单论这一点,他就不如老四。
更不如年允恭。
十三爷自被冷待以来,头一次获准进帐议事,难免心绪澎湃,半晌收敛了起来。
十四爷神思不属,差点踏错了脚步,直至踩上十三的脚后跟,这才停了一停。
十三回头看他一眼,自从今早围猎开始,十四的反应就很不对劲。
莫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不知道皇上刚走的年娇,提起裙摆,匆匆来到皇帐旁边的小帐子里。
宫人们见到她忙行了个礼:“年侧福晋。”
年娇没有察觉到他们异乎寻常的尊敬,仿佛不是对着一个亲王侧福晋,而是宫里的主子。
太医煎药去了,年希尧闭着眼,脸色苍白地趴在榻上,连后脑都缠上了绷带,遑论脊背和腰间。
年娇坐了下来,眼眶红红的,问一旁的宫人:“我大哥能熬过去吗?”
宫人坚决道:“年大人吉人天相,且有皇上的龙气庇佑!”
年娇勉强露出一个笑。
她接过宫人奉上的果露,在年希尧的耳旁小声念叨:“大哥快醒过来。二哥打仗打了那么久,都快赢了,你知不知道?等他凯旋的时候,你却不能在场,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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