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齐妃用越发殷切的眼神望着三阿哥弘时,弘时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昨天上课走神的事被发现了吧?
年羹尧盘算着他的话,想必妻子都已和妹妹传达。酒过三巡,觉罗氏悄悄凑到他耳旁:“爷,贵主子叫我传句话,说爷你出师了。”
年羹尧一口酒差点没呛出来,他晒黑许多的脸变幻莫测,最终若无其事地点了点。
四爷不清楚他器重的将军差点内伤,他的面容虽与往常一样,却能让左右都瞧出他的高兴。
皇后甩开五格的事,举杯同样笑意吟吟。
年娇与年老夫人头挨着头――可以说是年娇单方面挨着,但后妃齐刷刷地都装没看见,任由贵妃与她额娘说悄悄话。
这么长时间,她们全都看出来了。宁贵人和海常在的血泪教训更是给了她们重重一击,谁叫年贵妃不仅有皇上的宠爱,还有皇后的包庇,若是不识好歹地去招惹,岂不是鸡蛋碰石头,嫌命长!
丝毫不知自己成了关系户和硬石头的年娇,从苏氏嘴中听到了一个关键词,选秀。
“还是你阿玛与我说的。”苏氏道,“礼部折子递了上去,好似还没个回音。”
这件事与大公主挑驸马一样不是秘密,故而苏氏敢同闺女透露,反正早晚都得知晓。大选原是三年一届,虽说新皇登基,但太上皇还健在,守孝自然是无稽之谈,既如此,代表大清传统的选秀还是要操办起来。
明年便是雍正元年,照礼部那群人来说,也当开门红不是?
苏氏眼睁睁看着年娇的笑容,“呱唧”一下掉了。
然后皱着眉想了半天,不高兴地同她道:“等等我问皇上好了。”
苏氏:“……额娘不是这个意思。”
等到宴席结束,为消食步行回到翊坤宫的时候,四爷才发现年娇有些许不对劲,他侧过头,不动声色望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有些慌,他实在不知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思来想去,今天的册封礼很圆满,册封宴也很完美!
苏培盛小幅度摇了摇头,四爷便唤:“娇娇。”
年娇抬起头,用一种望负心汉的眼神望着他,语气试探:“听说皇上要选秀?”
四爷:“……”
他沉吟一瞬,思索回复礼部的批语,不等年娇哼出声,四爷答道:“国库空虚,不够银两操办。”
年娇愣住了。
苏培盛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结尾,四爷顿了下,又道:“若要拖延,却又耽误宗室、民间嫁娶……”
毕竟旗人规矩在这里,如果不选秀,适龄的姑娘就成老姑娘了。
四爷简单地同年娇一说,年娇便忧心忡忡起来。
原来选秀关乎的不仅仅是皇家,贵妃娘娘纠结得不得了,半晌,小声地同帝王道:“不如纳进后宫的那几个姑娘,我包圆了。臣……臣妾献十五万两,包她们不进宫!”
四爷:“…………”
四爷一针见血:“其中十万是谁的钱?”
年娇脸红了,在宫灯的映照下,浅浅淡淡,美不胜收。
苏培盛站在原地如石化般,为贵妃聪明的头脑感到折服,随即听皇上嗓音低沉下去,冷冷地开口道:
“朕准了。”
年娇心提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不高兴,她急忙伸出手,与男人十指相扣,整个人都要粘到他的身上,动作满是讨好。
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不知道念着什么,如同滚蜜似的甜。
苏培盛余光瞥见四爷露出了一抹笑。
笑容转瞬即逝,很快板得死死的,下颌线越发绷紧,年娇一看,紧张地红着脸道:“今天晚上……让你……”
往日他要那般,她都不肯让!
提心吊胆了半天,终于听到一个“嗯”,年娇大松了一口气。四爷垂头看着他设计的花钿,慢慢挑起了眉梢。
后宫原本就不准备进人。不仅回本还赚了五万两,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得空的时候,不如多画几幅首饰图。
四爷淡淡地想,还要堵住苏培盛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苏培盛:?
第74章
年娇心疼地捧出小匣子,把十五万两放在一边,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不过这是必要的花费,她可是要包下新晋后妃的女人,小花妖安慰半天才把自己安慰好了,颤巍巍坐在了绣墩上。
……还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天光大亮,四爷早早地去上朝了,年娇一边梳妆,一边听问春问夏清点贺礼。冗长的礼单听得人精神起来,秋嬷嬷笑眯眯在一旁道:“离娘娘的生辰也不远了,到时同样有的热闹。”
问夏笑道:“可不是?可别库房都塞不下了!”
年娇的心疼劲儿忽然去了大半,盘算着叫皇上送她二十万两当生辰礼物可不可行。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掌事大太监冬喜在外边禀报:“娘娘,齐妃派人过来,邀娘娘一道去长春宫。”
年娇:“长春宫?”
冬喜说:“许是为了额驸的事。”
如今看来,额驸的人选十有八九就是皇后的娘家侄儿,那位被皇上夸过“名字好”的海青海二爷了。他心底猜测,难不成要让贵主子也掌掌眼?
出乎人意料,贵妃对大公主的婚事还挺上心,齐妃相邀,年娇便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她特意选了件碧桃色的汉式衣裳,步摇零落,衬得脸颊越发鲜艳欲滴。
半道上,两座轿辇迎头碰见,齐妃心里直嘀咕,这小妖精是越来越会打扮了!
年娇抿唇朝她笑:“李姐姐找我何事?”
齐妃也不隐瞒,幽幽说道:“布尔和玳不知怎的,很是信任她贵额娘……恰好乌拉那拉家的二爷今儿进宫,我便想着找贵妃一块瞧瞧。”
年娇:“……”
她怎么觉得李姐姐是不信任她的眼光。
年娇哼了声,虽说找额驸不能轻率,她却觉得不管是皇后还是齐妃,都担心太过了。
大公主是四爷唯一的女儿,若是这个不成了,不还有十个八个备用的?
正经的额驸只要脸好,专一,能逗公主笑,选哪个不是选。
她把自己的观念一股脑地灌输给齐妃,齐妃听完恍惚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半晌回过神,呸呸!下降乌拉那拉家可是皇上深思熟虑过的,什么十个八个,年氏尽会带歪她!
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下,年娇率先踏入长春宫。
皇后一见她就笑了,显然想起了上回她在布尔和玳面前说的“大道理”。
不远处的三口子连忙起身,赫然是承恩公五格,五格妻赫舍里氏,还有一位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
……
四爷特地开恩,允许五格一家来长春宫拜见,有亲弟弟在面前不断地说好话,皇后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尚公主的事提到了明面上,看着容颜出挑的侄子,皇后嘴上不说,心下也满意了几分,等交谈得差不多了,便遣人去请齐妃,毕竟她是大公主的亲额娘。
后来方嬷嬷悄声禀报,说齐妃拉来了贵妃,皇后眉梢一挑,点了点头,心说这样也好。
在年娇踏进殿门的那一刻,她不动声色地朝五格夫妻看去,后者显然没料到年贵妃也会过来,猝不及防下,露出了几分马脚――
皇后皱起眉,又望向海青,那双看着温柔干净的眼睛直直地定在年娇身上,划过掩饰不住的惊艳。
惊艳?
皇后蓦然开口:“贵妃和齐妃来了?快坐。”
海青大吃一惊,像是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那抹惊艳迅速褪去,伴随其后的本能的觊觎与掠夺,也被藏在了眼底。
海青恭恭敬敬地垂下眼:“奴才请贵妃娘娘安,齐妃娘娘安。”
皇后沉默了。
齐妃不是傻子,何况一进大殿,她的视线就紧紧地盯在海青身上,哪能看不出“未来额驸”的变化?海青还是未满十八的少年人,自小锦衣玉食,养气功夫还不到家,那一瞬间明显的波动,全被齐妃捕捉到了。
齐妃也沉默了。
她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皇上知道了该怎么好?
随之上涌的是怒意,还有要笑不笑的讽刺,齐妃深吸一口气,觉得今天邀贵妃过来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简直荒谬!
这小子一看到天上地下仅有的美人就走不动道――齐妃绝不承认这是在夸赞年娇的美貌――还能是什么正经人?
从小流连花丛虚了身子的可能性有多大,齐妃不愿去想,她只知道连皇上的宠妃都敢觊觎,敢在心里评头论足,还有什么是这小子不敢干的?!
齐妃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想要转身就走,顾及皇后的脸面,到底没有刺出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来。
她阴着脸坐下,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就灌,嘴巴一嚼一嚼的,像是嚼着谁的肉一般。
唯有状况外的年娇觉得大殿太过安静。
她端庄地落座完毕,扭头朝海青望去,紧接着目光一亮,夸赞道:“真是一表人才。”
皇后:“……”
齐妃:“……”
年娇觉得她的话再正确不过了,四爷都夸海青名字好,配上这张不错的脸,想必皇上会更加地满意。
殊不知这话是火上浇油,齐妃更生气了!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懒得再去管五格一家人。
她抑制住心底的叹息,幸好,幸好赐婚的圣旨还没下达,否则到了那般地步,齐妃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只是海青要吃足够的苦头,才能平息皇上的怒意了。
冰冷的眼神扫过一家三口,皇后心底的怒气绝不比齐妃少,甚至因为站在面前的是乌拉那拉氏,她的娘家,那股失望更是冲上了喉咙口,只不过被强压下去,堪堪没有显露出来。
没滋没味地聊了几句,半晌,她露出疲态,十分有眼色的五格连忙说道:“……奴才便不叨扰主子娘娘了。”
赫舍里氏和海青紧跟着告退,待人影消失在帘外,齐妃“砰”地放下茶盏,语气罕见地带上尖锐:“皇后娘娘,臣妾的布尔和玳绝不能尚给乌拉那拉海青!”
第75章
年娇一懵,便听皇后沉着脸说:“你且别急。”
齐妃抿着唇,满脑子的急迫这才慢慢散去。她也是关心则乱,生怕皇后偏袒娘家、偏袒那小兔崽子,却是忘记了布尔和玳出生不久,就养在了嫡额娘的膝下,论母女情分不比她少。
殿内安静了许久,皇后道:“乌拉那拉家没有福分尚公主,这桩姻缘就罢了。皇上那里,我去分说,不会叫齐妃你为难。”
齐妃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却也知道此事不能摊到明面上讲――要她不管不顾告了状,皇上生怒是其一,若是帝后因为乌拉那拉家生出嫌隙,干系可就大了。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既感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
年娇也想问这都是什么事,怎么半个时辰不到,额驸人选就告吹了。
她喝了一碗茶,正挑挑拣拣在身旁的小几上拿点心,似是知道她的疑惑,齐妃扭过头,对她唉声叹气:“选女婿不止要看皮相,一表人才又顶什么用?”
年娇这就不赞同了,毕竟是过一辈子,皮相当然很重要!
不等她反驳,皇后用恢复温和的声线道:“你继续吃。”
年娇:“……”
不管皇后还是齐妃,都没有拿腌H念头脏了她耳朵的想法,年娇又吃了三块点心,把肚子垫得半饱,被齐妃拉着一头雾水地走了。
翊坤宫很快迎来了阴沉着脸的四爷,临近傍晚,他被夕阳照射的长长的影子像是带着火气,苏培盛低着头跟在后面,半句话也不敢说。
年娇福至心灵:“皇上是为了额驸人选生气?”
四爷抑制住恼意,惊奇地看她一眼。
贵妃娘娘难得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在年娇面前发脾气,很快平复完毕,熟门熟路地握住年娇的手,阻止她黏住他不放的小动作。
继而冷笑道:“乌拉那拉氏教子无方!海青这名,实在难以入耳。”
年娇哼一声:“你前几天还夸人家名字好。”
四爷:“……”
苏培盛差点噗嗤笑了,只是此情此景,他没这个胆子。
四爷沉默几秒,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午后种种,皇后都和我说了。”
年娇精神一震,投在男人身上的是渴望解惑的眼神,四爷顿了顿,很有条理地和她讲起乌拉那拉家二小子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天赋平庸就不说了,为人半点都不上进,最重要的是贪恋美色,和房里的丫头颇有暧昧之举。
若不是他派出粘杆处调查,还真被瞒了过去,四爷淡淡道:“他阿玛额娘竟全都不知晓。”
年娇瞪圆了眼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公主差一点点就进火坑了!
见她瞪得脸都红了,四爷立马停了话,松开两人相握的手,转为十指交叉。
怎么看着比他还生气。
另一只手摸了摸年娇的头,动作温柔,语调却是威严的:“时间不早了,用膳。”
年娇:“哦……”
苏培盛眼睁睁看着皇上牵着贵妃到了膳桌前,立马给宫人使眼色。很快,翊坤宫忙碌起来,精致而不失家常的菜品陆续呈上,四爷看了看,扭头吩咐:“加一道猪蹄。”
年娇眼睛唰地亮了,她两天前刚吃过一顿!
要对海青放的狠话被她吞进了肚子里,四爷端着碗,头一筷子夹起颗粒饱满的豆芽,紧接着对年娇道:“荤素搭配,这回不许只吃肉了。”
年娇很乖地点头。
在皇上给贵妃夹菜的一瞬间,苏培盛领着人悄悄退下,嘴巴止不住地往上提。
半晌一拍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谁安慰谁?
……
皇后娘家,承恩公府被皇上惩治了。
养心殿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晓,只见承恩公鹌鹑似的出来,面上满是恐慌。又过了一天,海青的侍卫职被捋,承恩公夫人递牌子求见皇后,步了和丈夫一样的路,若不是宫人搀着,她能平地摔了跤。
此情此景,大公主如何能够再嫁给海青,实现亲上加亲?
京城颇为震动,要知道海青都是内定的驸马了,乌拉那拉家难不成是飘了,连这样一场富贵都把握不住??
一直待在畅春园的太后难得过问,四爷只说会给布尔和玳找更好的,皇后也是默认的态度。
琢磨着帝后没有失和,太后也就放下了心,只是在外人看来,四爷惩治皇后娘家,便是对皇后不满的讯号――
给年家递拜帖的人陡然多了一倍,除此之外,齐妃的娘家也没有落下,李氏的亲爹李文璧头一次在京城有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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