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穿过窗帘的月光,淡淡的月色下,卞雨扫了一眼身旁的汪节一,他睡得安稳,眉眼英俊,唇线紧抿,眉头微蹙。
卞雨的脸颊贴着柔软的枕面,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枚钻戒上,小小的钻石,闪着光,样式的确是老旧的款式。
卞雨伸手鬼使神差地拿起,戴在了无名指上。
还有三天,由他吧。
卞雨看着指间,抚了抚汪节一的眉心,不要再皱眉了好不好?
时近中午,卞雨醒来,伸展了一下僵直的腰身,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柜上压了张字条,汪节一的笔迹,龙飞凤舞,收尾有力,简单的晨跑二字。
卞雨下楼的时候,看见已经晨跑结束的汪节一坐在餐桌旁,手肘撑在桌子上,静静地看书,间或有翻页声响起。
两人用餐的时候,汪节一的眼神果不其然在卞雨的手指上流连了一会,其实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刹那间听得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不敢吵醒卞雨,亲了亲她恬静的睡颜,然后下了床。
现在,还记得早上心脏狂跳的感觉,汪节一像确认一样,又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卞雨停下筷子,抿了抿泛着油光的小嘴,望向他。
汪节一静默了一会,对她说,“今晚陪我参加个宴会吧。”
……
卞雨提着缎面的柔软裙摆,坐上后座的时候,汪节一看着她,直皱眉头。
卞雨摸了摸脸,心想是妆容的问题吗?就被某人往上提了提她的领口,堪堪遮住领口的雪肤,他眉心蹙起,“重新换一件。”没有余地,不容置喙的口气。
卞雨摇头,不觉得这裙子有什么‘伤风败俗’的独特设计,“时间来不及了。”
汪节一看了下腕表,的确来不及了,吩咐司机开车。
哪里是什么宴会?分明是个颁奖典礼。
卞雨看着舞台上打出的颁奖典礼的横幅,不由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么重要而且著名的国际物理奖项的颁奖典礼在南市举办。
汪节一和他的教授陈堂两人是这次颁奖的大热门,被安排在前排的桌子入座。
卞雨的椅子旁落座的是陈堂教授的夫人,一身袅袅的碧绿旗袍,遮住略微走形的身材,动作优雅从容,看见汪节一,和他打招呼,“小汪,你来啦。”又看见卞雨,“小汪,你女朋友哦?”
汪节一嗯了一声,绅士风度地拉开椅子让卞雨坐下。
过了一会儿,喧嚣的大厅骤暗,安静下来,灯光打在舞台上,主持人出现,开始讲解奖项设置。
卞雨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颁奖典礼,听得认真,身旁的汪节一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大屏幕变换提名人,忽明忽暗的灯光衬着他英俊的眉眼,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呼之欲出。
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全场屏住呼吸,静悄悄的,等待着颁奖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教授,一手艰难地拄着拄拐,一手拆开洁白的信封。
——量子光学组,陈堂,汪节一。
全场掌声雷动。
卞雨看向身边的汪节一,他薄唇微掀,站起来欠身,她攥着手心,一手的薄汗,原来他突然之间回到南市,就像对她说的一字不差,真的是回来拿奖的。
两人在掌声雷动间上台接过奖项,陈堂教授虽然上了年纪,但机敏睿智,言语间妙语连珠,逗得全场不时笑声响起。
汪节一站在陈堂的身旁,一身黑色的西装,簇新挺括,英挺的眉眼,薄唇间噙着笑意,玉树临风,舞台的灯光洒下,一圈光晕,衬得这个人犹如俊美的天神一般。
卞雨看着台上汪节一,在全场的又一波掌声里垂下眼睛,眼角余光只有光亮的瓷盘和银光森森的刀叉。
陈夫人鼓掌鼓得正酣,支起手肘撞了撞死鱼一般的卞雨,“你不高兴吗?”
卞雨敷衍了一声,“嗯,高兴。”
陈夫人看她这样,直觉停下来,目光落在卞雨的手指上,直接拉过她的手,“小汪跟你求婚啦?”
卞雨想起昨晚的事,不好在外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含糊地嗯了一声,想要抽回手。
陈夫人一副明了的样子,“嫌钻小了?”
卞雨刚想回答,陈夫人对她摆手,“我懂我懂~”
陈夫人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他们搞物理的一个个都穷兮兮的。”说完,陈夫人掀开自己的袖子,里头藏着一个水头足的翡翠镯子,“看!我家老陈给我买的。你嫌钻小没关系,先把样子给外人做足了再说。”
“架不住外人盯着啊。不然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你们两袖清风,天天泡实验室,结果给自己的夫人买上几百万的首饰,世风日下,书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卞雨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夫人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小汪他可不穷。可他在英国的时候,读书认真又努力,有时候在实验室待到天亮才回去,还有一次,据说还是他生日的时候。”
陈夫人拉起卞雨的手,“你可是找对人了,有钱又长得帅,你知道人在新加坡被叫做什么吗?叫做小汪董啊。”
陈夫人凑近看了一眼卞雨手上的钻戒,啧啧有声,“这么小?你忍忍,迟会就有大的了。”说完,陈夫人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你挑对人了,姑娘。”
卞雨没法解释不是嫌弃钻太小了,而是她在他心里什么地位,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隔着簇拥上去敬酒的庆祝人潮,卞雨看着舞台中心的汪节一,他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回望过来。
卞雨装作拢长发,低头避开他如火一般的眼神。
陈夫人从手袋掏出两张票给卞雨,“这是明天的剧场票,我演的,你和小汪有时间可以过来看。”
卞雨道谢,把陈夫人给的票收进包里,汪节一拿着奖牌下来了,长方形的,一本书那么大,中英双语,激光镌刻陈堂和汪节一的名字。下方写着他的英文名,“zoran Wang”。
汪节一看起来很高兴,他和陈堂教授刚刚在台上被敬酒的人潮灌了好些酒,陈教授看起来醉意明显,陈夫人又端不住了,说了他两句。
陈堂教授冲汪节一眨眨眼,“小汪,这下你如愿了。”
汪节一笑了笑,拿起酒杯和陈教授碰了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啊,如愿。这个奖项他妈妈汪舒也拿过。
火辣辣的酒液从喉咙穿过,汪节一看卞雨垂着眼睛,他的手臂占有欲十足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灯光昏暗,亲昵又暧昧的举动,他柔软的嘴唇让卞雨一惊,捂着脸颊诧异地抬眼看着他。
汪节一的脸有些红,本来冷漠的眸子被醇香的酒液染上了一丝神秘诱惑的色彩,原本清贵禁欲的模样全部散尽,散发着最原始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能够让任何女人趋之若鹜。
不出卞雨的所料,汪节一有些醉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静悄悄的,汪节一闭着眼假寐,卞雨看着那金灿灿奖牌,若有所思,这个奖牌像是似曾相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汪节一酒醉的时候话很少,额发搭拉下来,遮住了原本锋利冷漠的眸子,看起来很是纯良,就像今天,卞雨都有些忘记过去他对自己做的过份行径了。
汪节一下车的时候,司机先生怕他喝了酒,上不了楼,特意下车扶他,没想到被他冷冷地睨了一眼,受挫回了驾驶座。
正欲下车的卞雨看见这一幕,有些想笑,她刚刚还以为他纯良来着。
……
房门在汪节一身后掩上,他扯下领带,随手丢在床上。
卞雨在浴室里卸妆,汪节一进来了,搂着她不放,薄唇贴着她脖子吮吻,慢慢往上,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后,卞雨看他的脸色泛红,呼吸间是清浅的酒气,“你等等,我下楼给你泡杯浓茶,喝了不至于难受。”
汪节一嗯了一声,可还是搂着卞雨不放手。
卞雨安抚了醉酒的汪节一,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去了。
热水腾腾作响,连串的气泡浮上来,卞雨端着热烫的浓茶回到房间里,汪节一已经躺在床上合着眼,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卞雨在床边坐下,看着汪节一的睡颜,不由自主的,手指悬在空气里描绘他的眉眼,星目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樱红。
她沉浸在思绪来,被汪节一精准地握住了手,闭着眼的他,亲了亲她的手背,“今晚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说的是,隔着众人,卞雨望过去,他望过来的时候,卞雨却退缩了,垂下眼睛。
卞雨转了话题,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把茶喝了。”
汪节一坐起身来,托着茶杯,喝着茶,一双凤眼不在茶上,看着卞雨。
卞雨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的,避开他的眼睛,起身去浴室,“喝好了就早点休息。”
茶杯放在柜上,汪节一看着卞雨的身影,笃定地说,“卞雨,你的心里有我。”
这话一出,卞雨背影顿了顿,被人发现了小秘密的慌乱被她压了下去,随即而来的是她积存的对汪节一的愤恨和怨念,她转身,漂亮的眉毛微挑,说出最直截了当能伤害他的话,“汪节一,你想太多了,为什么我心里要有你?普天之下,有哪个女人会爱强迫自己的男人?你忘记你是怎么伤害我的吗?”
卧室的温度降到冰点,汪节一的唇线紧抿,卞雨心想过了今晚,还有两个晚上,到时候他拍拍屁股,继续逍遥人间,她继续她的人生。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到此为止。
第二十八章 你是我的女人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低沉,雨声阵阵,淅沥淅沥,玻璃窗外是两层高的梧桐树,暴雨拍树叶,昏暗的房间里,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唔……几点了?”
汪节一摁亮床头柜上的手机,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十点多。”
汪节一放下手机搂着卞雨继续睡,她推开他的手臂,起身,打开手袋翻找,翻出两张票来。
“汪节一,我们去看戏吧。”卞雨对着床上的男人说。
汪节一起床,准备捞起佳人回床上温存一番,对上卞雨手中花花绿绿的两张票,“霸王别姬?”
“嗯。”
汪节一把票扔回了茶几上,拽着卞雨,“我不想看,睡觉。”
什么破剧,太不吉利了。
卞雨不肯,“去吧,我喜欢陈教授的夫人。”
他挑眉,“真想去?”
“嗯。”
中午,两人吃了一点食物,司机载着他们在市区堵了一会儿才到剧院,相比于卞雨攥着票,不时拉着他的手臂看一眼时间,汪节一显得气定神闲许多,右手捻着卞雨粉嫩的耳垂,她戴着的珍珠耳环闪着柔和的光:“迟了就迟了,不看也罢。”
卞雨知道他不喜这种题材,可是她不知道怎么了,像着了魔一样,很是想看,可能是票子上面的立绘抓人眼球。
陈夫人演出的剧院,在南市市区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子,晚上外面的停车场停了不少的豪车,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个院子来当剧院。
跟着领位的服务生,听着外头的雨势渐大,经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几方古朴的月洞门,门边摆放鲜艳正在盛开的牡丹花,怒放着,簇簇的花朵被雨水打的四散。
果然来晚了。
汪节一和卞雨入座的时候,开演了十来分钟,正在演韩信兵发九里山,吴声侬语的唱腔,咿咿呀呀的节奏,帘布两边挂着题词牌,跟着演员的唱词一句句变化。
卞雨很少看这种戏剧,新奇得很,看得入迷。汪节一和卞雨的座位连在一起,眼前是一张紫檀木的四方桌,摆着各种瓜果点心,他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身后的观众也入迷,一颗心随着台上的情节变换,时而连连叹息,时而啧啧有声,思绪情感全吊在上面。
舞台上演的跌宕起伏——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虞姬拔剑自刎,项王悲痛万分,仓促间连夜突围,被追至乌江,项王自刎,同虞姬双双自尽。
女人到底是感性动物,卞雨吸了吸鼻子,汪节一叹了口气,抽了几张纸巾,擦去她的泪:“有什么好哭的?都是演的。”
卞雨眼眶发红,羽睫湿润,怔怔地望着汪节一。
汪节一的手指屈起,揩去卞雨的热泪:“不要哭了。”
这时候,两人的身后来了几个人,他们和汪节一熟识,热络地打招呼,“节一,你也在这儿。”
汪节一回身,这是在新加坡和汪氏有过几笔生意的几个财团公子,汪成年纪大了,让他渐渐接手集团事务,接触过几次。
汪节一接受集团的唯一条件是让他回南市一趟。
那时,汪成靠在老板椅上,笑意不减,揶揄他,“还记着那个女生啊?”
汪节一没说话。
汪成知道这么拘着他也不是个事,汪家真是出了汪舒和汪节一这两个大情种,“去吧。”
汪节一是公私分明的性子,下了生意场无论如何不愿意和那群不务正业的富家公子厮混,抬起冷冽的眸子,又骄矜地垂下眼帘,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群人自讨了没趣,没多加抱怨,毕竟银行这块的业务还有求于汪氏,离开的时候,不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卞雨。
卞雨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她,那种勉强压抑住,又带着点放肆、轻佻地打量。
她看不懂。
戏剧唱罢,众人散场,卞雨被汪节一牵着往外走的时候,陈夫人妆还未完全卸干净,迎出来,“小汪、卞雨,你们要走啦?”
卞雨嗯了一声,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她对她说,“你赶紧回去吧,外面还在下雨。”
陈夫人喜欢卞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嘱咐她身旁的汪节一,“小汪,你要好好照顾卞雨。”
散场的时候,停车场也是车来车往,雨夜里,天地间鼓噪着暑气,雨丝宣泄不停,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上,绷开无数水点。
汪节一撑开一把多骨的黑色长柄伞,伞下的空间很大,卞雨钻进伞下,两人在雨中慢悠悠地走着
司机在他们的身后,打着灯光,保持安全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卞雨把身上汪节一的西装外套拢得紧些,雨夜微冷,她望向汪节一,他只着薄薄的衬衫,隔着雨中的潮气,像是带上一层雾化的滤镜,“你冷不冷?”
汪节一摇头。
两人在雨里慢慢地走着,不远处人群面对大雨焦急又情灼的情境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卞雨踏着高跟鞋,顾着裙摆和外套,还是溅了不少的泥点子在莹白的小腿上。
汪节一站定,雨夜的小道上,没有任何人,只有下雨的声音,雨水滴落在树叶上,节奏有序,他伸手,摘了一朵树枝上的小白花,别在卞雨的耳边。
小白花花瓣有点皱了,寻常的模样,带着点新鲜的水汽,缀着她乌黑的长发,耳垂间轻晃的珍珠耳环,这样的雨夜里,别有一番韵味。
19/29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