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有。”似乎是找到了柜位,江北驰脚步加快几分,“跟紧我。”
说着便迈开步伐直接往人口密度最高的店家走。
情人节又恰逢假日,商场的人口密度不是普通的高,尤其是专卖儿童用品的儿童天地,加上有个小游乐园在,拥挤度是密上加密,两人走进满是家长带娃的专柜里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可江北驰心大,压根不在意,拿了取货单走到台前,直接压在结帐柜台上,“不好意思,取货。”
店员小姐姐被小恶魔们磨得一个头两个大,以为又来一个磨人的主,正打算开口吼人,抬头一看,面前的竟然是个大帅哥,脸色当场由怒转喜,马上把商品拉上柜台,指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表带问:“您好,今天首卖有活动,请问家里宝贝喜欢什么颜色的表带啊,还有免费刻字服务喔。”
一听这话,裴浅海脑子里顿时警铃大响,正想转身装路人,江北驰已经眼明手快搂过她的腰将人扣到身侧,还十分故意地凑近她耳边,用第三者也能听见的音量问:“宝贝,喜欢什么颜色?”
“……”
社死。
大型社死现场原来就是如此鲜活。
现场正在洽询的大约有十来组客人,离得近的纷纷忍不住投来质疑目光。
活了二十多年,裴浅海第一次经历此等名场面,她用冷飕飕的目光看着江北驰,可人家姿态坦荡荡,甚至还热情如火。
“宝贝,说话啊。”
这事眼看是不动作就没完了,她闭着眼,伸手胡乱指了一个表带,板着脸说:“就这个吧。”
“确定?”
男人嗓音尾韵略扬,明显带着疑惑,裴浅海低头看,发现那个表带是小男孩最喜欢的东西――
长着笑脸的巧克力大便。
第五十一章 别人有的也要有
因为早已经预定好商品,取货的过程很快,只是挑选表带很心累。
裴浅海不知道江北驰做什么要给她买表,她个人一直没有戴表的习惯,可是听着销售小姐姐的解说,她清冷的目光慢慢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到最后,心里慢慢蒙上一层难以辨别的情绪。
是感动、是愧疚、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而店员小姐姐还在滔滔不绝。
“我们家的手表啊,虽然是专门设计给大孩子用的,但是女孩子用更好,手表侧边的快捷键长按三秒就是警铃,六百公尺外都能听到,还能快速跟警局连线,如果是日常碰到什么危急时刻,比如跌倒受伤还是车祸等等,都能第一时间通知紧急联络人,非常人性化且便利,小姐姐这么漂亮,确实得备着一支……”
耳边高频的嗓音叨叨絮絮,正鼓催着江北驰再掏钱买周边,裴浅海的心思却已经晃得老远。
想起交往那会儿,因为打工得日常晚归,被骚扰的事情常有,他也没法天天来接她下班,便给她下载了一个防盗警报 APP,但因为设计的思路太弯弯绕绕,她总是搞不懂紧急时刻的操作顺序,闹了几次笑话,不小心失误报警闹得人仰马翻,到最后江北驰直接给她买了防狼喷雾跟甩棍,建议她从今往后遇到困难都采用物理方式以暴制暴……
那两样东西至今她的包里都放着,只是没想到经此多年,她也不用为了高薪再去龙蛇混杂的地方打工,他却还挂心着这件事。
时间仿佛坍塌一瞬,多年前在 KTV 后门等着他的江北驰跟眼前正低头与店员交谈的江北驰重叠在一起,时间也没饶过他,给他增添了苦痛经历,但他归来仍旧是一身少年,毫无保留对她温柔以待。
是任何一个女孩都逃不过的。
她也是。
此刻他还站在那,单肘靠在玻璃柜边上,微微弯身去听店员讲解,浑身的肃冷感把他和周围柔软祥和的氛围泾渭分明地分割开。
她有片刻茫然,没有任何闪光点的自己,真值得被那么耀眼的人如此对待?
没有被深刻爱过的孩子,总是在否认自己的路上走,一但遇上了对自己好的人,第一直觉反应其实是恐慌。
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喜欢?
倘若哪一天,他最后还是发现她不如想像中的美好时,该怎么办?
这种没来由的念头时常萦绕在她脑袋里,她想屏弃这想法,但这就跟别去想大象一样,越是想跳脱,越深陷其中。
江北驰结完帐,在她面前弹了两下响指,见人还没回魂,只得直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直到走到卖爆米花的小摊贩前,焦糖奶油香气诱人,老板扯的嗓子喊“要不要来一份”时,裴浅海才终于回过神。
“发什么呆。”
她恍然回神,下意识接过用纸杯装着的爆米花,见江北驰左手腕上也戴上一支同品牌运动手表,忙拿起手机说,“多少钱,你那支表算我的,当情人节礼物。”
江北驰差点没被气笑。
“裴浅海,没见过谁当女朋友这么随便的,还真是心大,就不怕我被抢走。”
“怕,我怕,真的怕。”
连续三个怕字,字字铿锵有力,她认真得异常,眼角隐隐泛红,是真的较真起来。
江北驰被她那模样惹得心底一片软,才要哄哄女孩,爆米花推车下突然钻出个小男孩,指着他们手上的表哈哈大笑,“哈哈哈,羞羞脸,这是我们小朋友戴的手表,你们干嘛也学我们啊。”
男孩手上戴着的表带就是裴浅海刚刚误指的笑脸巧克力大便,圆圆的小胖脸上满是巧克力酱,就跟表带上头的图案一样笑得相当欠揍。
男孩嚷嚷完,江北驰没接话,挑眉看着屁孩正思考怎么修理,一旁绑着马尾的高个女孩马上走过来,相当老成巴了男孩后脑勺一下,“笨,人家在谈恋爱,这叫情侣表。”
男孩憋红了脸,把手上剩余的巧克力甜甜圈全部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喊,“f心,什么谈恋爱,老师说未成年不可以谈恋爱,还不能亲亲,不要乱学人家,会被老师打。”
男孩红着脸看女孩,说话结结巴巴的,两只小手拼命往裤子上擦。
江北驰看出点端倪,想了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小子,看到那里的旋转木马没有,拿着,哥哥请你玩。”
“你干嘛,小心让人以为你诱拐小孩。”裴浅海见状,忙捏着他手腕出声警告。
“不会,这孩子精得很,我就逗逗。”
男孩丝毫不客气接下硬币,看母亲在沙发那跟其他妈妈们聊天,捏起手里的硬币,鼓起勇气走到女孩面前,“杨暖暖,一起玩旋转木马。”
那口气透着一股致死地于后生的决绝,裴浅海正觉得这孩子有意思,就让江北驰拉着到游乐区的木马前排队。
她有些讶异,口气结结巴巴,“我、我们也搭?”
“嗯,我们也搭。”掏钱包时,江北驰分神看了下乘载重量,投入钱币,选了一匹粉红小马,先将人抱上去,自己才翻身坐上去,“别人有的,也要有。”
身旁不断传来笑声,裴浅海宓貌恍校正要抗议,看身旁的木马上也有好几对情侣,一对比一对黏得还要紧。
她错愕地扭头看标示,猜到这里就是设计给情侣花钱的坑,每一匹马的载重量都比驴子还高,两百公斤也不在话下。
铃声一响,木马开始上上下下起伏绕圈,江北驰双手以环抱姿态握在面前的杆子上,两人后背贴前胸,男人滚烫的气息就落在她光洁的耳后。
裴浅海垂下视线看地面上的万花筒,修长白皙的颈子不经意就凑到了他唇边,江北驰轻轻笑,喉结上下滚动,嗓音蒙上一层哑,“喷香水了,怎么这么香?”
他的口气只是单纯疑惑,可在如此近距离的催化下,就带上了点什么。
心浮气躁充斥在胸口,她忍不住往前挪动一寸,把头发都往前拨,心思已经不在木马上。
已经有过几次的相拥而眠,每一回醒来,都发现自己用同样的姿势贴在他怀里。
后背被熨烫得暖呼呼的,她才发现江北驰喜欢将人用后背抱的方式搂在怀里。
像是抱着一个心爱的玩具,贴在他心口,不带任何欲望。
她每一次都不敢乱动,就这样安静的躲在他的世界,聆听他沉稳的呼吸声,还有规律的心跳。
她总以为他会想跨越那条线,可总是浅尝则止,他的克制与尊重,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心折的事。
即便白日里他又骚又痞让人发指。
此时刚刚的屁孩过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跳上一匹木马。
男孩眼巴巴看着女孩,小心翼翼问:“杨暖暖,我们可以一起搭木马……”
“不要,谈恋爱的人才可以一起搭。”
女孩看来六七岁,生得一张高冷脸,马上回绝了小竹马,那口气里还听得出鄙夷。
男孩气馁不已,对着江北驰发泄不能跟小青梅一起搭木马的脾气,“你们谈恋爱,f心。”
“……”
这恋爱之罪一天担当了几次,江北驰也认真起来,懒懒瞥去一个眼神,更加抱紧怀里的人,“哥哥不只跟姐姐谈恋爱,还可以一起搭旋转木马,甚至于,哥哥还能亲姐姐。
说着,他竟当着孩子的面在裴浅海耳后印上一吻。
这等骚操作,看傻了其他木马上的情侣。
裴浅海觉得自己搭木马绕圈绕得脑袋都要冒烟了,气急败坏拍了腰上的手臂一下,“跟孩子计较,至于吗?”
男孩脸一下就窜红了,短短胖胖的小手指的江北驰,小嘴瘪了瘪,“好f心,还有亲亲,我……”
话到一半,男孩哇一声就哭了,哭得撕心裂肺的那种。
木马在这时绕了几圈终于停下来,裴浅海走过去拉着男孩跟着大部队离场,在角落掏出纸巾替他擦眼泪,“不哭了,哥哥乱说话,他坏。”
“可是你们在谈恋爱……”男孩还执着在自己被大人禁止的事情上。
江北驰被气笑,“小孩,我们恋爱你也管不着。”
散场的人潮拥挤,江北驰始终在外护着里头的大人跟小孩,一面分心看孩子们的妈聊得热火朝天。这时始终冷眼旁观的高冷小女孩终于看不过去,直接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塞进男孩嘴里,“吵死了,你看你这样,谁要跟你恋爱,以后我要找哥哥这种帅哥,又高又瘦又帅。”
江北驰轻轻呵出一声笑,指着裴浅海,“那得跟姐姐长得一样漂亮。”
女孩更坚定点头,“那当然,我可以办到。”
江北驰一愣,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笑意,“挺有志气的嘛。”
“那是,不然怎么照顾这小子。”
男孩整颗心都碎了,抽抽噎噎拉着女孩的手问:“杨暖暖,我不哭跟不吃糖就可以跟我谈恋爱吧?”
“不行,你得长得跟哥哥一样帅我就考虑考虑。”
两人的童言童语让旁边的大人笑翻,江北驰给两人买了爆米花,确认了孩子的母亲们都接到了孩子,才牵着裴浅海离开。
裴浅海被逗得开心,一路上眼底都是光。
是难得的开朗模样。
江北驰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她眼里满是笑意,“干嘛,羡慕人家青梅竹马。”
“嗯,挺羡慕。”裴浅海很老实。
可以有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闹,谁不羡慕。
“那行,现在有了。”江北驰拉起两人交扣的手,指着手腕上的表,“裴浅海,以后我们活到九十了,家里的小崽子带女朋友回来时,问我们怎么认识,就拿这两支儿童表,开始的故事。”
……
道理是这样的,没有的,假装久了就会有。
假装不来的,那就亲手创造出来。
他想给她,她所有的奢望;想拥有她,全部的细微心思。
想她在分分秒秒里,抬起手腕,就会记得有一个人是那样毫无保留的爱她。
想为她,抹去眼中那一点残留的孤独。
第五十二章 魂归大地
情人节过后,江北驰无预警迈入另一波加班高潮。
外科病房又重新换了一批实习生,带领后辈的任务自然落在最资深的住院医师身上,江北驰正在往主治的路上走,手里的器具从吸抽器的管子到弯钩再到钳子,慢慢也变成闪着银白光芒的柳叶刀。
资历越深的住院医师总夹在总医师跟主治之间,底下还有实习生跟资历尚浅的住院医生要带,算算他已经一个礼拜没跟裴浅海吃上一顿饭,难得换的新床包,每晚搂着她睡上几个小时就得出门。
圣人都撑不住,更何况是江北驰。
在连续加班两个礼拜后,他在重新回归的寒流里得了重感冒。
长年不生病的人,一病起来就昏天暗地。
在值班室睡了一下午,起来时声音完全哑了。
外科不分淡旺季,全年无休,江北驰是院里的冉冉新星,学术与工作方面一把罩,上面人忌惮、下面人敬仰,就是工作量不少。
他这一病,下头的实习生们除了关心也没办法,谁不曾顶着重病来上班,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多亏平日在外累积的好感度,外科病房的人也知道江北驰平日有多操,统一行径替他打遮掩,争取他能多睡一分钟。
宋迎曦到值班室亲自给他打的点滴,看到他手腕上的儿童表,闷了几天终于有时间调侃,“学长,年纪不小了,学人家小孩带儿童表?”
江北驰正低头检查讯息,闻言懒懒抬起眼,痞里痞气的勾起唇角,“再怎么幼稚也是情人款,是不是很羡慕?情人节那天买的。”
正在重感冒中,男人嗓音像是给砂砾磨过,比起往常的声音还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凛冽的禁欲感。
宋迎曦抖了抖,嘴硬回:“我羡慕什么,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眼中只有工作,过什么情人节,那是小孩才过的东西,我们男人不稀罕。”
这话里颇有内涵的意味,江北驰凉凉的目光扫过他,幽幽问:“赵喜喜给你送什么了?”
“呵呵,不聊这话题。”
情人节那天赵喜喜因为他睡过头而错过希尔顿套房在生闷气,到现在还在冷战中,他也很无奈,也很想哭,但住院医师就这么苦逼,多睡一分钟都是奢侈。
也不是人人都是江北驰,握了柳叶刀还能那么冷静,他昨天的盲肠手术都差点出问题,直接让柯文青飙骂了一下午,甚至连杀猪的都比你会下刀这种话都说出来。
难得有宋迎曦沮丧的时候,江北驰病中爱心泛滥,想是不是要发挥爱护弱小的心去安慰人,手机里突然跳出一条紧急通报,他看了眼,立刻把针头拔了,拉起椅背上挂的外套穿上,朝还一脸懵的宋迎曦丢下一句,“临时有事,下午请假。”
……
西京第一分局里,裴浅海正握着笔在白纸上签字。
身旁的警察来来去去,给她做笔录的女警一面指示她在哪签名,一面低声跟旁边的男警官聊近期的重大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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