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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向阳轻叹一声，微黄的灯光下总有回忆涌上心头。和初恋在一起五年，被对方背叛后再没谈过恋爱，连爸爸都以为他是不是没走出失恋的阴影。只有陆向阳自己清楚，他不谈恋爱是因为不再相信任何人。
那段遥远的记忆让他痛，也让他时时提醒自己对杨敏的恨。
小学毕业那天早上，一家三口兴高采烈，爸爸说他们要第一个赶到学校参加典礼。迎着朝阳，车子驶出老宅庭院的路口，妈妈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他正憧憬地想，突然身体猛地撞到车门，一辆直行车像瞄准似的顶着他们车子冲出去……
车辆重重翻转，他们被卡在下方动弹不得，妈妈闭着眼睛，爸爸也没动静，他清醒着，人却非常难受，张嘴呼救又喊不出声……就这样痛苦着挺了很久，听到院子里的亲戚惊呼着奔来。后来亲戚们在争执，有个穿高跟鞋的女人走来说了几句话……
却始终没有人抬车救他们出来。他听到妈妈的呼吸声像是从胸腔中抽出来的卡，心里非常害怕，胃部灼烧感难忍……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终于有人想起来叫了急救车。
这段记忆被他反复修正，杨星河当时昏迷，在医院醒来便没了腿。陆陆续续这些年，父子俩弄清了一些事。肇事者是杨敏的司机，当时喝了酒，人也当场死亡，而救护车是在车祸后两小时才赶到。
如果当时救护及时，妈妈或许还有救，爸爸可能不用截肢，陆向阳每每回忆起来胃就扭曲难受，犹如当年压在车底时那股阵痛。亲戚们全然不可信，当时家族正闹分产，杨星河占据大头，如果他们家没了，其余人将瓜分利益的全部。
所以这些年，万侨陆续清除了裙带高层，杨星河以独裁者的姿态牢牢控制住手中权力。只有一次例外，陆向阳的初恋女友为了挽救自家公司险些害万侨陷入危机，两人也因此分手，再未见面。
连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可信，多年感情的爱人都会利用他做跳板，怎么能让他敞开心扉对待陌生人呢？他们这个圈层，要结婚多是门当户对，妻子的背后也有家族企业，一旦存在竞争关系，妻子怎会不想着娘家，就像多年前女友的那次背叛。
他光想想就觉得同床异梦、意兴阑珊。
起身倒了杯水留在床头，他甚至不敢多看宁恬一眼，深怕自己陷进情感的漩涡。明明最开始，他只想利用她，可能是沉浸式演戏久了，连自己都骗过。
回家后，陆向阳怎么也睡不着，胡乱想着如果真把宁恬变成女朋友的利与弊。她可信吗？当她有了足够的诱惑后还会可信吗？
他不信任任何人，这几年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如今回到故乡，打交道的李乔是从小认识的，找来的私家侦探也是曾经的小学同学。
第13章 ：套话
唐禹哲不是一开始就干私家侦探的，他入过公职，由于一次重大失误被辞退。履历有了污点很难找到工作，暗地里渐渐做起“熟人”生意来，接的单子多是帮富婆查老公出轨的证据。
朝不保夕时，陆向阳资助过他一年的生活费。虽然这对陆向阳来说，都够不上买一个包的钱，但当时的唐禹哲一败涂地，根本没人愿意联系这种毫无价值的人。
两人多年来都是线上联系，没有见过面。上次差点儿暴露后，唐禹哲尽量选择在晚上出门，他很想见见陆向阳，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好多话只有见面才能聊透。
午夜他准备出门时，陆向阳还在宁恬家。让他改在第二天早上六点来，大周末的清晨，人们通常不会早起，避开人的效果和晚上差不多。
他这种“工作”干的就是起早贪黑的事儿，闹钟一响，准时出了门。陆向阳提前告诉他小区门禁密码和电梯密码，他得以顺利通行。一路上除了值夜班的保安，果然没碰见什么人。
唐禹哲摘下棒球帽，抓了抓头发，伸手去按门铃。就在此时，身后“叮”的一声电梯响让他警惕起来，然后他回头，后背发凉犹如见鬼！
宁恬散着头发，提着保温盒与他来个面对面。
宁恬昨晚入睡快，不知道陆向阳是几点钟离开的。她醒来喝光床头的水，想着他几乎没有休息日，突发奇想煎了牛排、荷包蛋，提过来与他共进早餐。
门前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显然很惊讶。
唐禹哲冷汗直流，下意识想戴上棒球帽，但果真这样做的话，等同于不打自招，短短几秒，他来不及反应只能转过头盯着门。
宁恬心中警惕起来，这人眼神回避、神情紧张，是物业人员吗？物业有统一的制服，他没有。
她其实没有认出对方，上次见到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而且她后来以为是杨名找来的人，压根儿没往那处想。
“请问你是……”她开了口，下一秒门开了，陆向阳穿着灰色丝质睡衣笑容和煦：“都这么早？”他是在 2 秒钟前通过监控看到外面的情况，赶紧推开门随机应变。
是啊，唐禹哲内心在吼，怎会有人大清早来串门儿！他已经很小心了，最近一直深居简出，越不想碰上谁就越会碰见。
“我……朋友宁恬，这位是我表弟，我今天带他去公司，就让他早点过来了。”陆向阳为他俩互相介绍，并解释了“这位表弟”为什么这么早出现的原因。
“哦，我早饭做多了，想着你都是六点钟起……”宁恬有点尴尬，主要是有其他人在，送上门怪不好意思的。
“邻居嘛，就该这样。”陆向阳接过食盒十分有兴致地说：“今早有口福了，我去弄咖啡。”他眼神飘向唐禹哲，后者不吭声地溜进书房。
陆向阳轻笑，解释说：“我这表弟社恐，你别介意。”
“怎么会，他是去万侨工作吗？”宁恬洗了手，开始拿杯子出来，不知不觉这里的东西摆放她已经很熟悉了。
陆向阳修长的手慢悠悠布好咖啡粉，脑子却在飞速编内容，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即兴应付当时的场景。
“应聘，不知道能不能获得实习机会。”不能说在万侨工作，以后做活动宁恬有可能会去万侨。陆向阳脑子里预设她接下来问的问题：表弟是哪个亲戚家的？住在榕城吗……内心清楚，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编得越多，越容易露馅儿。
“你会头疼吗？”他赶紧转移话题。
“感觉有点头重脚轻，我一会儿回去睡个回笼觉。”难得她今天休息。
擦过手，陆向阳忽然转身，两只手穿过宁恬的两边耳朵，向后用力一按，说：“按这里，我每次喝了酒，这里按一会儿就会缓解。”
宁恬的眼睛直视他的喉结位置，微微抬眼就能与他四目相对，这距离绝对不安全。她无声咽了咽口水，有些拿不准陆向阳是不是暧昧的意思。昨晚，她趁着酒劲儿“大胆”了一次，他没有顺势接招儿，反倒令她更生好感，以为陆向阳是不想趁她酒醉占便宜。
叮！咖啡机提示萃取完毕，陆向阳自然地放开手，笑笑：“吃完饭回去休息，补一觉就好了。”他转过身。
宁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缓缓吐了口气。
而唐禹哲的这口气直到上车后才彻底松下，声音还没习惯放开，捏着嗓子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陆向阳开车驶出小区，神情淡淡：“就说宅家吧，你非要来找我，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
“这不是多年没见……谁能想到还有人约吃早饭的！”唐禹哲摸着帽檐，寻思过味儿来，探究的眼神望着陆向阳：“你俩莫不是真在谈恋爱？”孤单寡女大清早一起吃早饭，没点关系说不过去。
陆向阳陷入沉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宁小姐的确很漂亮，但，她若知道我是谁……你是谁……”唐禹哲及时闭了嘴，因为他发现陆向阳皱起眉。
沉默几息，陆向阳问：“杨敏那边有什么新进展？”
哦，对，这次冒险过来就为了说这事，唐禹哲半侧着身子，声音恢复正常：“杨氏合作的那家工厂出了点问题，目前在联系新的代工厂，希望增加生产线……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多不容易，没日没夜地跟，还疲劳驾驶……”
“奖金翻倍。”每次查到有用的信息，陆向阳都很大方。开到下一个隐蔽路口，放下唐禹哲，他速速回到办公室打了一上午电话。杨敏要做的事，他必须全力阻止，一旦对方的项目上了轨道，想一击即中打垮对方只会难上加难。
对方的风险隐患就是自己主攻的方向。宁恬之前提过，项目有风险……他现在迫切想知道风险在哪里。
到了下午，预定的“惊喜”送达，陆向阳给宁恬发了微信：【晚上在家吗？能去蹭饭吗？】
宁恬肯定回复后，在家兴奋备菜，她已经不知不觉被陆向阳牵动了情绪 。
装“惊喜”的箱子能有半人来高，陆向阳是找保安搬上楼的。
“不会真是冰箱吧？”宁恬蹲下来盯着箱子上的英文认真看。
“打开不就知道了。”陆向阳边笑边脱下西装外套，修长的手指拉扯领带，自有一种引人陶醉的魅力。
“天文……望远镜？”宁恬仰头看他，眼中的微光像星星一样闪。陆向阳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动手搬出底座：“你这里虽然看不到江景，但可以仰望星空。”
宁恬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望远镜。她这套房子地段已经很好了，买房有严格预算的人怎么还敢奢望窗外是什么样的风景。
“你过来，我调成你适合的高度。”他熟练地组装，在预留位置的窗户前调试。
宁恬靠近，好奇地伸脖子向里望，被陆向阳从背后圈在臂弯里，微微弯腰凑在她耳畔，嗓音低柔地教她摆弄设备。起初，宁恬被看到的星空震撼，兴奋得忘却了周遭，沉浸在一眼万年她没见过的美妙中。随着陆向阳双臂越收越紧，她才从浩瀚无垠中魂归落地。
下一秒，灵魂再次出窍。
如果说，刚刚是因为调试设备从她背后教她，那此刻，陆向阳搂紧她的腰，绝对是百分百从背后搂住她。
“喜欢吗？”他把脸贴在她耳边亲昵。
宁恬的脸颊瞬间发烫，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她觉得他能感受到她的微颤。
“……喜欢。”她的眼底如星空般纯净，纯美到透明。
“我也喜欢。”陆向阳轻嗅她的头发，鼻尖触碰到那双剔透的耳朵。
他太致命了，宁恬根本招架不住，顺着他的气息侧过头，微张的粉红唇瓣即刻被吞没。
陆向阳的唇贴上来后停顿一下，仿佛在等宁恬的同意，见她没有拒绝，才开始张开唇瓣礼貌性试探，最后带着火一样的热情深入。
仅仅是接吻，便让宁恬心跳得厉害，口干舌燥。陆向阳掌控着一切节奏，懂礼貌、知进度、有尺度、荷尔蒙爆棚。
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人平静下来。宁恬慢慢地呼吸两下，努力恢复如常，抬眼看向他，眼前人的眼神很认真，似乎有什么在涌动，正静静地看着她，可宁恬看不真切他的眼神，也感受不到他的挣扎，仍然沉浸在晕眩不真切的暧昧中。
后来回想起来，宁恬才知道，陆向阳这个时候就开始骗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算计，每一个动作都有目的。
“我怕有些话来不及说，就要被调走了。”陆向阳转过身，刻意避开那双澄净的眼眸。
“调走？你不是说最少在这里待三年？”现在才来三个月，宁恬火热的心凉了半截。
“我惯性让万侨买断了生产线，如果消化不了，估计公司不止问责这么简单。”陆向阳苦笑一声，垂下眼眸，失望和疲倦映在脸上，这是他从未展露过的情绪。
宁恬认识他这么久，感觉他一直是情绪稳定、慢条斯理、心中永远有胜算的人。男人的示弱让她心生怜惜，恨不得帮忙分走他肩上的压力。
“大企业一贯这么做啊，是有什么问题吗？”宁恬真的很聪明，知道问题的关键是策略对不对，如果换作其他女孩，无非是安慰他放宽心相信自己往好处想之类的关心废话。想解决问题，光靠安慰情绪是没有用的，要针对问题的关键并解决它。
“有传出一些……代工厂的问题，哦，就连你原来的公司也与代工厂停止了合作。”他终于兜兜转转问出口了！像是不经意间想到的岔路。
宁恬并不知道这些唐禹哲打探回来的消息，略感吃惊，然后睁大眼睛重复问：“杨氏不找代工厂？那他们……”不仅要找，还要多找才对啊！她辞职后，有意回避关于杨家的一切，他们新的举动她不关心，只是有点想不通。
陆向阳见她陷入思考，出声问：“也许是想换一家？”
“不可能。”宁恬以为他是顺着她的话问，并没有去想为什么陆向阳会关注杨氏。
“为什么不可能？”他明白宁恬接下来的话才是问题的关键，才是他今晚做了这么多的答案，他揪着心脏全神贯注，外表还要放松下来显得随意。
“符合资质的代工厂本来就那一家老牌企业，估计别人也不愿意冒险，为了杨家的新产品购买新的机器和设备，有新设备的代工厂只有那一家，他们是杨氏唯一的选择，怎么会换？”
宁恬说的话并没有涉及任何商业秘密，这些事实耗费时间找对人也能打听到。但是，陆向阳是学数学的，是最会抽丝剥茧的人，事实的确是事实，不过串在一起眼前便清晰起来。
够了！陆向阳清楚这几句话里的巨大信息，让他少绕很多弯路。
他微微勾唇，临走的时候给了宁恬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
宁恬直到躺在床上入睡时，精神依旧亢奋，满脑子想的都是陆向阳，闭眼睁眼数次，耳边来来回回也是他低低的笑。
今晚月亮很圆，陆向阳在小区里走了几圈，他构想出一个让杨敏自掘坟墓的好办法。然后上楼算准时差，给爸爸打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又想起宁恬。宁恬给他的感觉是，全然信赖他，毫不设防，微微咬唇的样子带着没帮上忙的内疚。
陆向阳原来的计划里根本没有她，她是“送上门”的一个变数，他完全可以不联系不接触，可她却实实在在吸引着他的目光。和她在一起时，他很舒服，时常忘记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陆向阳不想承认自己动了心，甚至逼着自己“利用”她，要利用就不能掺合心动，所以在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后，他一定要套话，以此撇清自己感情的不受控。
他不是好色的人，却在贴近她身体时，情不自禁想要进一步发生关系。
第14章 ：人心
杨敏最近应酬频繁，原来的代工厂不愿意再继续跟杨氏合作，她震惊之余一头雾水，连续几晚约对方吃饭谈谈，对方始终不肯露脸。中间传话的人说，因为双方新产品也存在竞争，代工厂要考虑自身利益。
“放屁！”杨敏根本不信，回到自己车上对儿子说：“肯定是有人在中间搞鬼。”
杨名喝得头疼，按开车窗一道缝，脸冲着窗外说：“也能理解，老牌企业不愿意看见有新贵崛起。”
“我们已经让出极大的利益了！绝对是背后有鬼，肯定是万侨，是他们损人不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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