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姣是个识趣的人:“那我不打扰你办事。”
江宁蠕了蠕嘴,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层苦涩。
她很轻的“嗯”一声。
收起手机的同时,江宁平息心情。
站在镜子前,她整理好状态形象,她甚至侥幸的在想,怎样能躲过凌玲的眼睛。
“叮咚……”
门铃连续响了两声。
江宁长舒口气,她走到门边,右手拧住门把手,门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吸入鼻腔,凌玲身姿斜倚着对面的墙,手里夹着一只细烟。
“凌小姐。” 凌玲勾嘴笑了笑,笑意很浅显:“你就是江宁啊?听敬生说起过你好几次,果然生得很漂亮。”
当然她没直接说自己跟江宁长得很像。
氛围反常得令她觉得诧异。
说实话,江宁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心虚。
“凌小姐夸赞了,他在里边。”
凌玲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在意,稍稍勾着脸朝里边看了看,江宁给她让路,凌玲进门后,一只漂亮纤细的手抚着门框:“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不客气。”
凌玲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江宁。
她不光长得漂亮,还是勾人心魄的那一挂,尤其是抿唇笑起来。
妖娆得像一只修炼千年的妖精。
凌玲站在门边没走,一直目送江宁越过拐角,进去电梯,身影消失。
她回眸,看着客厅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幕,心底微微有点儿发乐:“周敬生啊周敬生,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明明那么爱她,非要把她逼走。”
洗完澡,周敬生整个人都清醒了大半多。
他从浴室拉门走出来。
腰间松松垮垮的围着一条白色浴袍,一头短发半干状态。
江宁早走了。
屋内的女人是凌玲,她翘着二郎腿坐在落地窗前抽烟,一缕缕的浓烈白烟升腾到她头顶。
听到身后的动静,凌玲扭头,脸上笑得意味深长:“她已经走了……不过我看她刚才那副样子,好像很怕我真的要兴师问罪。”
凌玲很想看到有一天,真相败露,江宁跟周敬生互相会是什么表情。
“走个过场,你也该回去了。”
周敬生说完,转身取了件衣服披上。
在陌生女人面前,他不习惯这么赤身裸体。
凌玲玩味的将视线从他身上从上而下滑溜了一遍,毫不吝啬的赞赏:“果然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连身材都要比起娱乐圈那些小鲜肉结实得多。”
或许是在娱乐圈待久了。
凌玲不是那种什么贞洁烈女。
她也是女人,也是有想法跟欲望的。
她确实很贪图周敬生这副身材。
不过同时她也很清醒,这个男人招惹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把目光收回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换句话说,是不留在这自取其辱。
凌玲刚起身,脚步还没迈出去,周敬生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下次跟她见面,表现得有点占有欲,她很聪明,很容易识破你的。”
凌玲笑。
短暂平稳气息后,问了声:“我要是打了她,你也舍得?”
男人没说话。
凌玲便知道,周敬生已经深陷进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里了。
往后的日子,他会过得生不如死,思念成疾。
一想到以后他会在想念中熬成伤,她甚至有些同情可怜这个男人。
江宁走后不到十几分钟,凌玲也跟随出门。
……
眨眼间,到了出国那日。
周敬生早早的赶来老宅,在正院的大厅里,陪着周洪祖一家吃早餐。
整个餐桌上,唯属江宁是个外人。
周洪祖嘱咐过几句后,转而对周巡道:“阿巡,去国外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知道吗?”
对周敬生跟对周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口吻。
前者是吩咐,后者更像是哄劝。
周洪祖自来便对周正卿爱护有加,对周巡那更加是爱屋及乌到了极致。
“爷爷,阿巡知道。”周巡一脸天真懵懂:“为了跟宁宁好好生活,阿巡一定会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把病治好,才能保护宁宁。”
虽然这样的回答不尽老爷子的意,倒也没让他心生不悦。
只要周巡配合治疗,那便是最好。
江宁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塞进他碗中:“吃块鱼肉。”
“宁宁也吃。”
周巡很宠她,立马将她最爱的糖醋里脊端到跟前。
她微笑着尝一口:“好吃。”
周巡又伸手去拿摆放在周敬生那的酸辣泰式排骨,他精心的剃掉骨头,把肉夹到她碗里:“这个排骨也很好吃,宁宁尝尝。”
江宁抬眸了下。
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清周敬生那边。
他面色情绪跟平常无多异样,坐在那细嚼慢咽,姿态也是相当的斯文儒雅。
一桌子人吃早餐,除了周巡敢多说无用的话,其余人都是吃饭少言。
即将结束的时候。
在正位上的周洪祖,忽然问起凌玲:“阿生,外边都在传,说你跟一位凌小姐在一起?爸年纪大了,拦不着你们,也左右不了,但这位凌小姐,你得好生掂量。”
其实明耳人,都能听得出意思。
周洪祖这是故意拿话敲击他。
告诉他,别因为阻止他跟江宁好,就自暴自弃的去找一个没头没脸的戏子回家。
在外人看来,周敬生这样的行为,也确实算是自暴自弃。
豪门世家子弟,从来不碰戏子。
这都是道上圈里的规则。
周敬生搁好碗筷,他擦了擦嘴:“爸,我只不过是周家的养子,爸没必要拿我跟大哥二哥来对比,我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这种令人难堪的话。
江宁都不用去看,也知道此时周洪祖脸上多难看。
他没直接摔碗筷,都算是好的了。
周洪祖忍了又忍,终于是被气得生笑:“你说什么?”
第91章 你想解释什么?
周敬生一点都没留情面:“不管您承不承认,我不都是您的养子吗?”
“呼……”地一声。
下一秒是碗筷碎地的“啪”声,周洪祖气得将碗径直砸了过去,碎掉的碗片划破周敬生侧脸连接耳垂的位置,一道鲜血顺势而流。
几滴血水,滴到他白色衬衣的肩膀上。
他本身皮肤也白,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敬生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他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更是绷得严厉。
身边的佣人没人敢上去。
“爸……”
秦姣刚站起身,周洪祖低沉着嗓音道:“你们不用给他求情。”
江宁在周家生活了十几年,头一次亲眼见证这种场面。
她眼角余光斜斜看向受伤的周敬生。
他漫不经心,可以说是幽幽然的卷起一块餐厅纸,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血糊开后,给他原本就冷冽的面孔,更添七分狠厉之色。
“我在这大家恐怕也吃不好这顿饭。”
周敬生说话起身,其间都没掀开眼帘去看周洪祖。
周正卿本想去拦人的,被周洪祖拦住:“别去叫他,他要走就让他走。”
“这老三也太不懂事了。”
这话是周正耀说的。
一旁的许如宜笑意连连的附和道:“是啊,爸,你这也是为了他好,三弟怎么这般不领情。”
秦姣看不下去:“弟妹,爸正在气头上,你们少说两句。”
周敬生离开后,佣人才上前收拾餐桌。
秦姣让江宁先把周巡领下去。
打周家出来,周敬生面无表情的迈步上车,驾驶座的蒋阮打量他两眼:“周总,刚才梁先生那边来信,说已经找到了当年您母亲收养的那名女孩。”
当年她母亲身亡后,周家联系人找到他。
但周洪祖只肯领他回周家,收养的妹妹却被流浪在外。
那年他年纪尚小,无力跟这些人反抗。
手里握权之后,周敬生一直在四处打听妹妹的下落。
揉额的手顿住,他半晌没开口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五分钟:“她现在在哪?”
“在加拿大的一家会所工作。”
或许是男人的直觉,会所二字,不禁令周敬生眉心狠狠拥蹙拧紧,他不敢想象这些年,她四处漂泊流浪受过多少罪,分别的那年她才七岁。
没得到他的回复,蒋阮提声问:“那我们要马上过去见她吗?”
距离周巡出国的航班,只剩下五个小时。
他要去加拿大的话,连江宁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周敬生忽然莫名有种割肉剜心的难受。
他甚至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会痛得那么厉害。
“查一下最晚的航班是几点。”
蒋阮查询一番,盯着他侧脸的伤口,说:“下午五点是最晚的。”
周敬生理顺袖口,丝毫没在意此时他脸上还有伤,长腿跨出去半多了,才意识回归的开口一声:“你先去找梁欲,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晚点过去找你们汇合。”
“好。”
江宁此时就站在正院二楼的阳台边,看着他走进来。
也是说巧不巧的,周敬生脚步迈到即将进门的前一秒,忽然止住。
他抬头看过来。
虽然隔得很远,但眼对眼的那一瞬间,说实话,她彻底慌乱了。
是心乱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朝这边看来,仅此对视了五六秒,江宁撇开脸离开阳台,直到见不到人,她胸腔里的器脏依旧砰砰狂跳不止。
身子像是一大锅彻底煮开沸腾的沸水。
完全不受她控制。
周巡不在屋里,秦姣叫她在这边休息会。
“叩叩叩……”
安静的屋内,适时响起一道扣门声。
江宁心一惊:“谁啊?”
“是我。”
周敬生。
他来干什么?
毕竟不是自己院落里,这边更是人多眼杂的。
江宁在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一圈,她没打算要去开门,又怕两人说话被外人听着,走到门边去,嗓音压得很低:“你这个时候还来这干什么?”
“开门。”
“你直接说吧!”
“躲着我?”
“不是。”
周敬生重复:“那就开门。”
江宁无路可走,唯有开了这扇门,周敬生倒也没做出什么越矩的动作,甚至眼神都是如在餐桌上那般冰冷冷的,没温度感情。
他往沙发里一坐,点火抽烟。
烟在嘴里过了口气,周敬生挪开,嘴里含糊不清的问:“这能找到医药箱吗?”
江宁何等聪明的人,她瞬间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去找大伯母。”
“大嫂在忙着帮阿巡祠堂祈福,就别去打扰她了,你去找找。”
江宁很轻的蹙了下眉心,她本能想拒绝避嫌。
转念一想,没什么好拒绝的。
按辈分来说,她是晚辈:“你等一下。”
江宁下楼找医药箱的时间里,周敬生接了个梁欲打来的电话,梁欲通过微信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是冯芯文在国外打工的生活照。
女孩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却已经没了青春洋溢的气息。
穿着一身吊带裙,香肩外露。
给人一种特别风尘的味道。
江宁拎着药箱赶上楼,进门看到他脸色很差,端着个手机在仔细看什么。
她没打扰,走到茶几前把药箱搁下。
周敬生也没因为她的到来,选择刻意避让。
自然的收起手机,扫了一眼面前的医药箱:“不打算帮我?”
“小叔还是自己上药吧,免得多生误会。”
难得的是,这次周敬生居然没强行让她帮忙上药,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身姿前倾过来拿起药箱,手指很有力量,轻易拧开盖子。
里边都是一些常用的备用药。
周敬生先取了棉签跟一瓶消毒药水。
他拧开药水盖,用棉签裹了好几下,拿起试探性往侧脸伤口涂抹。
第一下手没准,全部抹到了鬓角短发上。
第二下才抹对位置。
江宁杵着在一旁看着,没作声。
直到周敬生擦好药,准备去拿创可贴把伤口贴上,她出声问:“昨晚上的事,凌小姐没误会什么吧?”
他觉得眼下江宁的样子,真的是明知故问了。
“你说呢?”
闻言,她深吸口凉气,尽量维持好平稳情绪,声音轻浅的道:“我可以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
第92章 江宁,你恨我吧?
“解释误会。”
周敬生眼底闪过一抹什么,消逝得太快,她没捕捉到,他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药瓶跟棉签包收起:“我跟你有什么需要跟她解释的?”
一句话,当真是把江宁堵得哑口无言,如鲠在喉。
他冷笑着,抬起的脸表情有些生硬:“还是你想要无中生有?”
她立马反驳回去:“想多了。”
看着她一脸的笃定,周敬生满腔的逗意,瞬间化为乌有。
他知道的。
他跟江宁之间,是他亲手横梗而下,拦腰斩断的关系。
空间许久无声,两人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周敬生抹好药,习惯性的伸手去掏烟,细烟扣在手指间点燃,缕缕青烟缭绕在面庞,宛如一张薄薄的白色纱帐:“江宁,恨我吧?”
“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干什么?”
江宁弯腰,收拾好医药包,随手塞进脚边的抽屉里。
“你回答。”
他口吻带着些固执。
怕他缠着她,江宁不咸不淡的:“恨有用吗?”
周敬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些虚飘:“恨比爱好,起码没那么难受。”
她总觉得今天的他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看不到是哪里怪。
江宁退身往后坐,她直勾勾看向对面的男人:“周敬生,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他本来都被周洪祖打走了。
走了又回头,并且直接进了她在的屋子。
况且在江宁心里,周敬生这个人一直都是诡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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