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也33了。
那个强势的男人。
她想站起身,江宁撑着沙发扶手,尝试了好几次站起来,两边脚跟是绵软的。
根本发不了一点力。
眼泪却先一步的涌现到了眼眶里,来回打着转。
右手手指攥扶手攥得痛,江宁咬紧牙根,眼底透露出几分冷漠,她给秦姣打电话,眼下她必须得把事情捋清,再做定夺。
这个电话,她等得有点久。
江宁听到自己声音是颤抖的:“大伯母,爷爷他……”
秦姣很明显哭过一场,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宁宁,阿巡他。”
她唤过她一声后,剩下的情绪都变成了哽咽。
在周家这么多年,江宁还是第一次听秦姣难受成这样。
她不是傻的,也不是瞎的。
看来周敬生要打算施行他的复仇计划了。
并且这个计划里,也包括周正卿跟秦姣,甚至是周巡,而她跟这一家人是共同利益体,那她能逃得掉吗?
答案显然是逃不掉。
过往的很多往事,在这一瞬间,不断的往江宁的脑海中涌现,她想起前几年,那时候他对她的宠爱犹在,有人上门挑衅她,直接被周敬生告到倾家荡产。
他的手段从来都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他是会真的让你悔不当初。
江宁主动朝秦姣说道:“大伯母,阿巡他很好。”
“宁宁,你能不能跟阿巡先别回国?”
她砸吧下唇瓣,好半晌才说了句:“大伯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们不一定躲得掉周敬生。”
周敬生想要见一个人,整一个人,掘地三尺把人弄出来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哪怕她跟周巡躲到天上去。
她最怕的事,还是被秦姣说出了口:“当年他母亲的事,你大伯也有参与,这么多年我们想尽办法弥补他,可是我们不知道他这些年……”
“你们以为他忘了,没想到他一直把每一笔账都记在心底。”
江宁声音很轻。
她感觉神经有些麻痹。
“宁宁,算大伯母求你了,你不能带阿巡回国。”
江宁坐在那,整个人都是冷的,尤其是身体中的血液,她感受不到半点血液沸腾的热度。
秦姣在那边等着她的回复。
她脑子很乱,乱成了一团麻。
江宁把脸埋下去,许久才夺喉而出:“我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但是你们得时刻拖住周敬生那边的人,出国那天起他就派人盯着我了。”
“你说什么?”
秦姣有些不敢置信。
她重复道:“没错,这两年他一直在监视我跟阿巡。”
秦姣嗓音很是不稳:“好好,我马上回去跟你大伯商量这件事。”
“好,但是你们要尽量少跟我通话,您应该明白的。”
周敬生疑心重,要是知道她跟家里频繁通话,很难不怀疑她们跑路的事。
……
江州第一人民医院。
周敬生居高临下的站在病床前,他眼神凌厉得,不像是在看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而是在看弑母仇人,他慢悠悠的弯腰往下坐。
就那么平平稳稳的坐在那。
不威不怒,却让奄奄一息的周洪祖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
他耗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抬起一只手。
老人手背没有半点肉,全是皮包骨。
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周洪祖想去抓他。
周敬生把手主动伸过去,放在他手心下,可不管周洪祖怎么用力,面部表情怎么狰狞扭曲,他手背的肌肤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连痒都没有。
他眼睛里全是扎向周洪祖的绵针,稍稍勾起眼角,周敬生声音轻得如蚊鸣:“爸,你现在还不能死。”
他眼圈特别红,红艳得仿佛要溢出鲜血来。
下颌的肌肉也绷紧,若是此时有外人在场。
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对感情至深的父子。
说着,周敬生伸手去拽住周洪祖瘦弱的手腕,他动作其实算很轻了。
面孔凑近,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我还没来得及敬孝呢,爸,你要是死了,我还怎么敬孝啊?”
“唔……额……”
唔唔噎噎的声音,打周洪祖嘴里发出。
他病重到根本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即便是像喊救命这样的词语,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
看到这般的他,周敬生冷静得似个疯子。
他那张俊美到完美无瑕的脸,平整无波,甚至不起一丝涟漪。
在周洪祖面前,他就是那个来索命的阎王恶鬼。
周敬生小心认真的将床上弄乱的被褥拉扯整齐,再将周洪祖的手重新塞进去,看似是一个很轻巧的动作,实际上他咬紧了后槽牙。
他身姿往后靠,懒懒的看着周洪祖:“爸,十几年前,你是不是也这样看着她的?”
周洪祖的表情苦不堪言。
病房内充斥着周敬生散漫的声音。
“我妈那时候有没有叫你救她?她那时候肯定要比您害怕得多。”
周洪祖虽然动不了,但不是毫无知觉的。
他知道周敬生这是在寻仇,故意在死前折磨他。
又或者说,周敬生没想过让他马上死,想让他就这么痛苦的苟延残喘下去。
眼睁睁的看着他怎么颠覆周家,看着他怎么对付他想要拼命保护的那些人。
周洪祖像是绝望前,最后的一丝挣扎,他用尽力气,拿手指敲了敲床沿的架子,这一切都被周敬生看在眼里,他眼睛游移到那:“怎么了?有话要说?”
一抹热泪顺着周洪祖眼眶落下,掉在洁白的枕头上。
周敬生缓了半晌,才起身凑过去。
第98章 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可他没直接贴到周洪祖面前去,因为他嫌脏。
“放……放过阿巡……他是无辜的……”
弯腰的姿势,等了三秒钟。
周敬生方才坐直,他冷眼睨人,眼底晕开一抹薄雾似的红晕,眼皮掀了掀:“放过他可以,你得承认我妈的身份,跟她道歉。”
他眼睁睁的看着周洪祖点头。
医生跟护士在门外候着。
见病房门打开,周敬生走出来,他面目不辨喜怒,眸中的情绪更是深不可测。
蒋阮替他披上外套。
“沈医生,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很轻,示意般的点了下额,周敬生小臂穿过袖子,他没看医生,抬起腕看了眼表,声音里拖着微不可闻的冷:“想尽一切办法,别让人死。”
这么做,他只是要周洪祖亲眼看着,那些曾经伤害过他,跟他母亲的人忏悔。
付出应有的代价。
经过长达半月的强力抢救,周洪祖的命算是保住了。
但他身体太虚,只能长期靠药物续命。
江州也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
像是要彻底颠覆这个城市的权势。
……
周氏顶楼的总裁办,临近半月没人了。
闵南音想见一面周敬生,也只能给蒋阮拖话。
好不容易在车库候到蒋阮下车:“蒋秘书,最近公司发生这么多事,周总什么时候肯跟我见一面?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
至打江宁跟陈冬的事闹掰后,周敬生不太待见闵南音。
从中抽走她跟的好几个客户。
蒋阮跟周敬生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不待见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待见。
若不是没法避开,蒋阮都不会让闵南音在这碰上她。
“闵律,周总他现在人不在江州。”
“蒋秘书,说实话,是不是周总不愿见我找的借口?”
陈冬的事,闵南音何尝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招谁惹谁,凭什么要被拉下水?
蒋阮抿唇笑了笑:“闵律是聪明人,既然知道,何必非要这么硬着头往刀口上撞呢?周总怎么做事,自然是有他的决策跟道理在的。”
闵南音失笑:“道理,周总这是护短吧?”
“你应该知道周总对江小姐的感情。”
闻言,闵南音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庞,笑容尽失。
蒋阮没工夫跟她耗:“闵律,见好就收。”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出去五六步的样子,身后传来闵南音压低的嗓音:“我听说周总一年前把流落在外的妹妹找了回来,真是替周总高兴,兄妹团聚。”
蒋阮蹙了蹙眉,随后提步往车库外走。
接冯芯文回国后,周敬生把她安排在邻市。
会定期过去看她。
目的是不想让她接触到周家的人,免得成为他人手中一颗摆制他的棋子。
再者是,冯芯文这么多年的浪迹生活,导致她性格大变。
望城的天气逐渐入冬。
室外寒风刺骨,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别墅室内,保持在恒温27度。
冯芯文点好烟,掐在嘴边,她双脚赤着,左脚扣在右脚上,左脚脚尖踮地,有一下没一下的翘起又抵住,怼得那一块地毯皱皱巴巴。
烟雾后的眼神玩味朦胧极了。
她眼睛扫过去,一眨不眨盯住周敬生握笔的手指。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难得有男人连手指头都这般精致的。
许是目光过于灼烈,又或者是闻到烟味。
周敬生停下手头动作:“抽烟出去抽。”
但他没看人。
像是在隐忍着。
冯芯文不以为意,不着痕迹的把视线收回去,接下来嘴里的话说得理所当然:“我今天见过闵律师了,她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还有江宁。”
说话间,她一直观察着周敬生的神情。
她捕捉到他嘴角绷起,弧度很轻浅,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冯芯文笑,笑得好生娇媚:“你喜欢人家。”
“出去。”
周敬生很少会对她低吼。
她来江州一年了,加上这一次,拢共也就见过不到三次。
“发这么大脾气干嘛,我走就是了。”
冯芯文说走便走,她脸色直接一沉,起身出门。
可刚走到门边,周敬生声音软下去几分:“对不起,我刚才语气不好,闵南音跟你说了些什么?”
冯芯文顿在原地,贝齿咬紧下嘴唇,她在等,等周敬生自己耐不住开出条件求她。
果不其然。
约莫半分钟过去,只听身后男人开口:“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冯芯文不急不忙。
她转身,嘴里吐口烟圈,把口袋里那颗泡泡糖丢进嘴。
烟掐灭扔掉,腮帮子鼓动。
她把泡泡糖咀嚼出了一种痞里痞气的滋味。
冯芯文其实长得特别漂亮,左边眼角有颗很浅的泪痣,搭配她精致立体的五官,是很难得的美人胚子长相,就是多了几分横气。
一年时间,周敬生也没改变她半分。
“我男朋友想进周氏,你打个招呼。”
周敬生往喉咙里压气:“你哪个男朋友?”
“你管呢,办事就行。”
“好。”
对于他这次意外的爽快利落,冯芯文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你不会诓骗我吧?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哪次说过的话不算数?”
冯芯文仔细认真的看他,直到没揪出半点可疑的痕迹,她才再次出声:“闵南音说,江宁在国外已经怀孕了,是周巡的孩子,你确定你还要找她?”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周敬生喉咙哽住。
他连呼吸都挤不出半口。
周身的空气都像是有毒气体,他感觉到头晕脑胀得格外厉害。
眼眶里慢慢的晕染着一股股热浪。
周敬生一边手强撑住桌面,手背捏得青筋暴起。
冯芯文嚼了嚼:“除非你不介意帮周家人养孩子,不过你那么恨周洪祖,他的命根子又是周巡,你真能容忍得了他跟江宁的孩子?”
冯芯文是最懂他的。
所以说的话,也是最毒心的。
周敬生双眼红得骇人,他站在那一动不动,看似坚挺得像一堵永不摧倒的城墙,实则内里早溃不成军。
好半晌。
他声音极轻的说:“你先出去吧!”
由于从小没生活在一起,冯芯文跟他根本没什么感情。
第99章 破防
更别说,让她关心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比起周敬生,冯芯文可能更在意她能拿到多少钱。
她眯起眼,打量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书房门板拉开,再到关合而上。
这短暂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周敬生如同煎熬,他搀扶桌角的手指,徒然间失去力气,整边胳膊都瞬时瘫软下去,他人险些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他手掌心红得要滴血。
嘴唇微张,呼吸大口大口往外喘。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糊住,感觉吞咽都扯得生疼。
心脏更是如同压了一块巨沉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周敬生坐下去,双手撑住面前的办公桌,小臂都在发颤。
脸色从白转红,再由红转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去拿手机,打电话给蒋阮,冷静过后的声音如常无分:“闵南音什么时候见的人?你找人查一查她消息靠不靠谱。”
那头的蒋阮楞了瞬。
“周总,什么消息?”
周敬生喉结上下翻动,半晌出声:“江宁怀孕的消息。”
“江小姐她?”
“别问那么多,查完打电话。”
知道他此时心情一定差劲到极致,蒋阮没敢多话:“好。”
周敬生还是信不过冯芯文带回来的消息,倘若江宁真要是怀孕,他派去国外盯着的那些人,不可能一无所知。
怀孕这么大的事,再是她藏着掖着,总会有一些端倪的。
换个角度来说,他也算是自欺欺人。
江宁跟周巡成天待在一起,两年时间。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
想要不发生点事,都难。
想到这,周敬生感觉自己的心跟脑袋,都要同时炸裂开了。
他抽开面前的抽屉,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相册,相册中一张明媚漂亮的脸,江宁笑不露齿,嘴角弯弯的勾起,一头乌发披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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