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逼着他放手,逼着他离开的那次,其实程晏生已经明白,他这辈子怕不会再跟温年有感情瓜葛,可叫他怎么放得下。
他忍得了这日日夜夜的折磨。
却如何忍得了心底的期盼。
时不时涌起的思念。
他不敢打扰她,怕她因此受困,只能为难自己,折磨自己。
程晏生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掉了糖果的孩子,站在悬崖边,双手把着一根随时要断的绳索,他想伸手下去捞。
可又怕掉下去粉身碎骨。
只能站在那,不停的观望,或许有人递他一把。
但他明明也知道,那悬崖下根本没人。
卫宗进门时,他已经挂断跟沈轻舟的微信视频,程晏生懒懒靠在办公真皮椅上,头半仰起,右手小臂耷在脸上。
大半张脸都是隐着的,只剩下那张嘴,微敞开,露出里边瓷白的贝齿。
不知是落了泪,还是没喘过气,他深呼吸一口。
一直等他把那口气吐完。
卫宗才开口说话:“程总,几位董事都已经到位了,就等你过去。”
“卫宗,你先出去,给我五分钟,把门关上。” “好。”
卫宗在外边守着时间,不多时他抬头看一眼腕表,看到第三次,身后的门板从里拉开,程晏生走出来,面无异样。
除了他眼底稍微的发红,表情神态,几乎如常。
不过看他眼睛里充血通红的范围,卫宗感觉他是在里边哭过。
动静不大,应该也就是小泣。
楦秦家订婚,这么大的事,这屋子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卫宗想了想,还是觉得说一声:“程总,今天是温小姐的订婚日,我们这边要不要送份礼过去?”
换作平常人家,前夫前妻再娶再嫁,恨不得互不来往。
商圈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
程家跟秦家身份地位摆在那,程晏生真要是分文不露,倒显得他小气,圈子里的人,指定背后嚼舌根,说他跟温年不清不楚。
送礼这种事,就得要摆在明面上来。
越坦荡,越清白。
程晏生面目无澜,声音不辨喜怒:“我已经送过了。”
卫宗有些诧异,但他没多问。
订婚宴闹得不算大,但该来的权贵富甲,基本上都到场了。
谢青竹来得比较晚,等她上桌,温年跟秦让都敬酒敬完了一圈,只剩下最后一桌,其实按照宁美岚的辈分跟身份。
她是原本不该坐在这一桌的。
是秦凉特意安排她在这,原因无二,表明了秦家不待见她。
但又碍于她是秦让亲生母亲的份上,不能对她过于刻薄,免得遭外人多生口舌。
温年先去端酒:“阿姨,我敬您一……”
“阿姨?”
宁美岚满脸不乐意,眼梢翘起来看她:“温小姐,怎么着是我们家阿让不配你改这个口呢,还是说你心里还惦记着程家?”
在场的人还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生脸。
这一句话说下去,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谁都知道,她温年是程晏生的前妻。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美岚被安排在最后一桌,心里本生也气,她径直的掀开温年的手,冷声说:“我看这酒也不用敬我了。”
温年端着杯的手被打开,酒水顺势反过来,泼在她脸上。
浓烈的酒精味,顺着她鼻子眼睛直往里呛。
怕杯子掉下去,她睁不开眼,手里还紧紧的捏着空杯。
“杯子给我。”
秦让拿起纸巾替她擦拭眼睛,接过酒杯放到一边去,他满脸紧张得不行,两边脸颊比起温年来,还要红得难看。
他在给她擦眼睛,温年也没敢太多动作。
谢青竹上来就见着这一幕。
她是背对着宁美岚站的,所以她拎着杯酒往前冲撞时,宁美岚几乎看不到她,直挺挺的挨了她一杯泼来。
谢青竹动作又快又准,还狠,丝毫没犹豫。
以至于宁美岚挨完了,人还没回过神。
直到她脸上的酒,往脖子滴。
耳畔响起谢青竹的笑声:“宁阿姨,您还真是倚老卖老,怎么着,就属你金贵,就能你嫁完程家,嫁秦家?”
谢青竹嘴巴又快又厉:“要论良心,温年可比你多得多。”
温年也不是那种软性子。
要不是看在宁美岚是秦让的亲妈,她那杯酒说什么都得还上去。
她没动手,谢青竹倒是帮她动了手。
这场面闹成这样,宁美岚气得说不出话,秦让叫佣人:“妈,您先跟人下去,这边我来处理,您也别为难我跟年年。”
这话谁都听得出,秦让是站在温年这边的。
况且刚才谁是谁非,但凡有双眼睛,看得见的人都知道。
宁美岚再是不走,就等着当众给人戳破脸打。
她不得不走。
谢青竹气不匀的回头去看了一眼秦让,她是真心疼温年:“知道你为难,先去照顾宁阿姨,我带年年下去。”
“谢谢你。”
被酒渍了眼睛,温年视线模糊,她只能勉强睁开一半不到,满眼都是那种涩得睁不开的状态。
她一睁眼,眼眶旁边的酒就再次往里溢。
谢青竹把她搀扶到休息室,拿着裹得湿透的棉签,一点点抿。
第240章 不食人间烟火
直到她全然能睁开眼睛。
谢青竹把手里纸巾丢掉:“年年,都怪我,路上堵车来晚了。”
不然也不能让温年受这委屈。
近来她工作也忙,百忙之中抽的空身。
温年没怪她:“你这么忙,能缓时间过来参加订婚宴,都算不错的,我怎么会怪你呢!今天就算是个意外。”
她压根没想到,宁美岚会当场泼她的酒。
毕竟在场的人那么多,秦家是要脸面的。
谢青竹愤愤不平:“你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一婚婆婆是那样,二婚婆婆还甚,两家还是有仇,这不撞上了嘛!”
说着说着,谢青竹觉得这话不太对。
赶忙戛然而止住:“年年,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秦让会处理好的。”
“说起秦让,我倒是信任他,他比程晏生好太多了。”
刚说完董暖,又提及程晏生,谢青竹感觉自己每说一句话,都是正好踩在不该踩的点上,哪壶不开提哪壶。
温年脸上无多神色,淡淡的。
她似叹口气,说:“程晏生送了两套房作礼,让沈轻舟来的。”
“楦的房?”
“嗯。”
谢青竹颇为有些看不懂形势了,程晏生那么高傲不低头的人,他怎么会在温年跟秦让订婚宴上,送两套房打脸。
谢青竹脑子一转:“年年,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订婚,他这个前夫哥送房子,搞闹婚呢?”
“应该不是。”
温年多少是了解程晏生的,他如果真要是闹婚,不会这么安安静静,连她的订婚都是让沈轻舟来参加。
全程当个幕后者。
这场闹剧罢了。
沈轻舟打着电话,从桌椅起身,他边说话,边往外走。
语气难挡的有些嘲意:“我看她往后在这秦家的日子,怕也是没那么好过的,宁美岚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
刁难刻薄她比起董暖有过之无不及,最有一手。
“她要是不痛快,这秦家没人能痛快。”
程晏生在那头静静的听着,许久都没做声。
直到沈轻舟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的声音传出。
他问:“她人没事吧?”
“有谢家那位在呢,她不会有事,谢青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听说跟姜阔吵得不可开交,后脚就给人打进了医院。”
姜阔那是让着她。
否则按照男女力气的悬殊程度,谢青竹哪有那本事。
“她人没事就好。”
合着沈轻舟说了那么多话,他也就听进去一句,只关乎于她的事。
沈轻舟有些咂舌:“我说你是不是入魔了?用得着这么深情吗?人家都成秦家媳妇了,何必呢?”
程晏生嗓音沙沙的:“你也赶紧回去吧!”
“事情我可是给你办妥了,你答应我的事,记得。”
程晏生素来跟阮绵要好,沈轻舟想打听一下关于她离婚的事情。
“要是人家不肯说,那我也没法。”
沈轻舟把车开出去:“行行行,你问了就行。”
车开得不算快,几乎可以说是慢慢滑行的,他正准备按下挂断键,去看右边后视镜的撇眼功夫,扫到一抹熟悉身影。
秦芮欢。
沈轻舟眼睛多盯了几秒,看到她推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不进不出的样子。
心中暗自寻思瞬,他回神把连线挂断。
莫名的喃喃自语道:“她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秦芮欢跟秦家什么关系?”
秦芮欢的父亲,当年是离家入赘到了她母亲家的。
往后就跟秦家断了大多的联系。
圈子里鲜少有人知道秦自北是秦凉的弟弟,两人私底下交触的次数也少之甚少,秦芮欢母亲那家一直不太看得上秦自北。
两边家庭也少有来往。
不光是沈轻舟,包括程晏生,温年也都不知道秦芮欢是秦让妹妹的身份。
这件事,他晚点跟程晏生打了个招呼。
“秦芮欢回国了,而且我觉得她应该是秦家人。”
程晏生嘴里衔着烟,他眼睛瞥向二楼的舞厅中央,目光也没聚焦在某一点上,涣散无神的盯着某处:“什么关系?”
“不知道,上一辈的事,我上哪查去。”
程晏生收回手,把烟深吸一口:“轻舟,帮个忙,你找点人安插进秦家,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轻舟诧异,挑动着眉梢。
半晌都没把这话应掉,不答反问的说:“为了她,你真得舍得下这一步棋?”
要是被秦家发现,他的人安插进去。
那往后,真查出点事还好,只要是秦让跟温年没事,程晏生是跳进黄河怕都洗不清了。
他这完全属于自断后路。
程晏生状似毫无在意,冷沉着嗓音说了一句:“我是怕她出事,秦芮欢这性子,她跑回来指定是有想法的。”
沈轻舟落音:“行,这事我回头帮你办。”
说罢,他继而问道:“前些日子,程伯父跟我爸说,想把钱韵诗介绍给你,这事你怎么想的?”
钱家跟程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两家都是各守一城的地头蛇。
钱家在杭南是做服装生意的,三代人心血,到如今规模扩展得很是隆盛。
而钱韵诗自身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年近二六,已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国外都有不少人找她订制衣服。
跟程晏生,年龄上也匹配得到。
“没怎么想。”
沈轻舟看他两眼:“再怎么说,你总得去看看,别伤了大家的和气,人家大老远过来,你要是不去,程伯父得多难做人。”
这些为人处世大道理,他怎会不懂。
程晏生觉得心力交瘁。
他还没能从温年跟秦让订婚的事情中,抽身出来。
“你今天来,不光是跟我说秦芮欢的事,来给我爸当说客的?”
沈轻舟身子往后靠:“说实话,你家这事我才懒得管,我是看在程伯父的面子上,真心劝你走出来。”
程晏生比起之前,消瘦了一大圈不止。
他五官更加立体深邃,看上去也更刻薄冷淡了些。
本身就是禁欲系的气质,加上他人瘦了,那股气质无比的出众,换个女人,都会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
第241章 惺惺作态
秦芮欢在秦家大闹了一场。
秦凉通知秦自北过来接人时,她跟温年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挠伤。
真要是打,秦芮欢那性子,不是温年的对手,她随随便便智取都能让秦芮欢落了下风,奈何要顾虑到秦家的面子。
温年多少给她留了点脸。
“秦芮欢,你出去。”
秦让指着大门,愤愤难平。
不光是温年,秦家所有人,也是第一次见秦让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向来斯斯文文,成熟稳重,把教养素质刻在脸上。
哪怕当年他跟程晏生打架,都时刻保持文雅。
秦芮欢又哭又楞,一时间都不知道哪一个表情更深。
女人嘛。
脑子里都是有些歹毒的,尤其像秦芮欢这种。
她转念想到什么似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收敛,冷沉的嗓音道:“三哥,你还真是什么女人都敢娶,她都被程晏生玩腻了。”
这话一出,整个秦家都安静了。
是那种彻底安静,抽空空气的静。
秦让额头青筋不断的浮动。
他手指扬了扬,却被身后温年压制住:“别动气,有什么话我来说。”
看到她眼睛里的坚决,秦让没敢轻举妄动。
秦芮欢已经往她心口上扎刺了,他不能再多生是非。
温年轻声道:“男人跟女人是争不赢的,而且你还是她堂哥,站在什么身份上,都赢不了她,只会助长她的气焰。”
可秦让心疼不已。
他不愿看到温年刚进秦家,就遭受这种形势。
深深的自责,涌入心间,秦让眼圈都憋得红不堪言。
秦凉脸色都难堪到了极致,可秦自北人也没到,他也不能把这个亲侄女直接赶出去。
便通知身后的保姆:“李嫂,你先把她行李搬下来。”
“伯父……”
秦凉冷声打断:“你别叫我伯父,我没你这种侄女,等你爸来接你,自己跟着他好好回去,别在这惹是生非。”
被打了脸,秦芮欢把脸色转给温年,她咽不下那口气。
本来她都是要放下,已经走了出国的。
意外之中,听到温年要嫁给秦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像是吞了苍蝇般,恶心至极。
连夜从国外赶了回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赶上合适的时机,阻拦这场订婚宴,让她更加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整个秦家都接纳温年。
当年秦凉跟宁美岚私下闹得多不堪,她是知道的。
“伯父,难道你就不想想,程家欠咱们秦家多少,你怎么能容忍得了这样的女人进咱们秦家的家门?”
103/180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