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几声响,桌上的茶具被尽数甩到地上。
有些滚落开,有些直接碎成了一片狼藉。
程晏生双目猩红,红得糊成一块一块的。
从楼上下来后,温年的心情始终没能平复,打好车坐进去,压着脸眼泪不止的往下掉,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两只眼睛。
泪如雨下,流得快而彻底。
她嘴里一遍遍的低声囔着秦让的名字。
不知过去多久,感觉两边眼睛发烫又发疼,眼皮肿得很厉害。
温年强行劝诫自己振作,抬起胳膊抹掉眼角的湿润。
司机师傅反复回了三次头,想看她的脸,她脸撇往车窗弧度比较大,对方没看到,只好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师傅,我没什么事。”
车一路安稳的开到别墅门口。
管家在别墅等着她回去。
楼下响起停车声,管家赶忙出去接人,温年还没下车,远远看到走出来的人,心绪收敛好,她拉门往下走。
“太太。”
她知道,对方那种殷切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温年等身边的网约车开走了,她才提步进门,边走边说:“阿让昏迷不醒,很可能成为一辈子植物人,管家,我要去趟秦家。”
管家一时间愣在原地,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她当年是秦让亲自请来的,在这个家待的时间也不算短。
这个噩耗实在是过于震惊。
“怎么会是这样?”管家脸色擦白的:“前段时间人还好好的,秦先生还跟我唠嗑,说是等你过门,让我教教他些菜。”
温年的情绪比较敏感。
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想哭也便哭了,可在人面前,压抑得最难受,尤其是听到这些话,那是如刀子搅动心。
“我打算去秦家,看看那边怎么说。”
她去秦家,是去商量的,不是去问罪的。
秦家瞒着她,不跟她讲自然有他们的理由。
不管是出于为秦家好,还是为她好,温年都理解,也能欣然接受。
她当天晚上过去,到的楦,秦政跟秦凉在书房商量了足有几个小时,看得出,两人脸上都带着浓烈的悲痛之情。
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亲儿子,谁又比谁轻松半分。
秦政拉上门,跟温年对视两眼,边往外走。
“温年,爸的意思是打算把阿让安排到国外去,第一是为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哪怕他现在被宣判植物人,第二是为了避开舆论。”
秦让一日在国内,迟早要被国内媒体挖出来。
这不是秦家有没有能力保护好的问题。
温年没很快回话。
秦政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迟疑了片刻,她张动唇瓣,像是做出一个很坚定的决心:“大哥,我能不能陪着他一起去国外治疗?”
秦政有些微愣住。
见他没开口,温年自我解释,道:“阿让他是为了我,才去见的秦芮欢,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我无论如何不能抛弃他。”
国外有秦家安排好的护工,其实她去不去的作用都不大。
反倒是她,去了国外很多生活习惯,方方面面都要彻底颠覆。
秦政琢磨下,认真的问她:“你想好了吗?”
温年笑笑:“这个决定,我很早就想好了。”
那时候,她在医院养车祸受伤的腿,心里隐隐感觉到秦让出事,温年就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要是他真出事。
她就陪着他一辈子,哪怕是一尊墓碑。
她不怕苦,也不怕守活寡,受那个所谓的罪跟议论。
“那你准备一下,后天就出发。”
温年没想这么急:“是那边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秦政有些头疼:“公司这边事情很多,我只能抽出这两天的空,让别人送你跟阿让,我心里也不放心。”
刨除公司确实事情紧急,秦政也是有些私心的。
既然温年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欣慰的同时,也不想冥冥之中让阿让失望,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想夜长梦多。
更不想在说好要走了,程晏生找到温年,把她硬生生留下。
起先秦政是没想过让温年跟过去的,毕竟那边人生地不熟,她一个女人,但她开了这个口,那心情又是另一番滋味。
第276章 他要结婚了
温年能收拾的行李其实并不多。
能用到的,或者是能想到的,秦家那边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她带了一些私人用品,加上电脑跟冬装。
花铺生意不能断,温年打算暂时交给谢青竹打理。
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也就只剩下她了。
离开前,温年特意去看了次宋心慈,母女之间,比起以往的相处模式,又多生出几分尴尬与疏离。
知道她要陪着秦让出国,宋心慈砸吧好几次唇,到嘴的话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直接跟我讲。”
温年把手中刚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她,没抬脸去看人,语气淡淡。
宋心慈捏着苹果,却没吃,犹豫再三,总算是开了口:“年年,前两天程晏生来看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就说来看看。”
温年放下水果刀,抽纸擦了擦手指上的果汁:“妈,要是下次他再来,你别告诉他我去了哪,他要跟钱小姐结婚了。”
她不想他去找她。
更不想另外一个女人,因为自己受伤难过,变成另一个过去的她。
正是她自己淋过雨,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
听到程晏生要结婚,宋心慈是十足惊讶的,诧异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他要结婚了?”
“对,新娘是杭南钱家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咱们应该祝福。”
宋心慈眼底蓦然变了变,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怨多,还是难以置信多:“那他以前对你的,那些事就这么算了吗?”
温重堇入狱后,宋心慈过得不是很好。
这个不好,指的不是生活上,是她心里难以安。
温年头颅稍微往下压,直到看不到她扑扇的眼睫:“当初是我强迫他,让他把程如仪送去东城的,这件事我有责任。”
宋心慈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命还一命。
温年说:“程晏生真要是算起来,大哥的命都死不足惜,咱们算是捡了个便宜。”
宋心慈看着她:“年年,我听说秦让现在是植物人,那秦家是不是……”
她打断:“这是我的自己的决定,秦家没逼过我任何事。”
知子莫过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温年很清楚宋心慈要说什么,或者说她在担心什么。
可能这种担心,并不能代表她们母女情有多深,而是人到危机关头,都会从自身利益上切身思考,她是宋心慈唯一的靠山了。
她若是倒了,宋心慈就等于是失去根的大树。
温年去南山寺祈福的路途中,秦让的秘书杜少聪问她一声:“太太,前边雨势太大了,要不要暂时在服务区休息会?”
豆大颗的雨点,猛朝车窗上拍打,打得噼里啪啦的。
她扭头看过去,正好一股颇大的雨流,瓢泼而来。
温年看得瞳孔微微紧缩:“时间来不及了,先走吧!”
她得趁着七点回市区。
车速在匀速前行,开出去大约三公里左右,雨势大到,雨刮器都有些应付不来。
整个车身,仿佛是被这场大雨彻底包裹住,陷在其中。
这一段又是山路,按照这样走下去,很危险。
杜少聪握紧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手指骨突出,车速几乎是被迫性的慢慢降下来的,他原是想提车速的,有心无力。
这时,温年也逐渐看清了形势。
又是大陡坡,要是再不停车,估计连车带人都得被冲走。
“杜秘书,掉头开到服务区。”
杜少聪调转车头,缓缓的往下开,开到五公里外,才找到一处能暂停的休息区,区间不大,来往几乎没人。
他先下车取来把伞,撑在车门外。
“太太,小心点。”
雨水落进她肩头几滴,杜少聪拉开自己衬衣,替她擦了擦:“这雨下得真是太大了。”
眼看上南山寺的路,艰难又长远,雨势根本没有停歇的架势,按照这样下下去,不到深夜估计是很难停了。
温年坐在休息区里,她抬抬眸眼:“再等一个钟,要是不停,咱们就先回去。”
明天要走,她想着在出国前,给秦让祈福求个平安符。
眼看就要晚秋了,下起大雨天气还是有些凉意袭人的。
“这边冷,太太,把衣服先披上。”杜少聪冒着雨,撑伞去车里给她拿来件衣服,温年接过往肩头上披好。
不远处的山路上,慢慢行驶进来一辆车。
黑车在这种雾色天气中,显现得不是那么明显。
待开近了,温年跟杜少聪皆是同时看清,一辆深黑色的迈巴赫,车牌六个九,在楦用这种车牌的人不多。
车里下来一男一女,男俊女靓,两人形象气质都算得上顶尖行列。
从表面状态来看,像是在吵架。
女人先走进来,跟温年打了个照面。
她径直绕开她,走到了后边的几个位置,选了个稍微靠角落的坐下。
女人在拿着手机一直查看,眉目紧锁不下。
温年这会儿,才看清楚男人的长相,是周应淮。
她顿时眼前豁然开朗,刚才进门的那个女人,正是他老婆江弥声,之前两人在饭局上见过,她跟程晏生一同去送包。
许是时间太久,又或者她今天穿着比较保守,高领毛衣裹着脖子。
对方没能认出她来。
周应淮往里进,温年刻意的遮了下脸,男人急着进去,一时间也没心思跟多余的眼力去看她。
算是误打误撞的,直接错过了视线。
“江弥声,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想怎样?”
“是你带我来这的,不是我,周应淮,你搞清楚了。”
两人的声音都无比明朗,争执不下。
周应淮直接去拽人,生生将江弥声从椅子上抓起来,她被他一带,弄得脚下踉跄两步,她蹭地推开人:“放开手。”
杜少聪很轻的蹙动下眉毛。
温年轻声说:“杜秘书,我们先进车吧!”
她倒不是怕被人认出脸来尴尬。
是怕周应淮跟程晏生说,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关系又紧实,有什么话不会瞒着。
温年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岔子来。
杜少聪撑着伞,把伞大半都笼罩在她头顶上,一块跟出去。
第277章 放不下
温年跟秦让出国那天,走得很安静。
前来送机的,只有谢青竹跟秦政,秦政说:“温年,帮我照顾好阿让,那边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跟麦克说。”
麦克是秦家在国外聘请的私人医生,绝对靠谱。
“大哥,我都是我该做的。”
秦政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其实他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温年明白。
但凡她开口,要跟秦让离婚,秦家可以替秦让做这个主,她大好年华,可以去过自己更精彩的人生,不必守着一个植物人过一辈子。
谢青竹拽住她的手,眼底饱含起晶莹的热泪:“年年,我舍不得你。”
她跟温年许多年的姐妹,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远隔他国。
温年安抚她:“等我过去安顿好,就给你打电话。”
“你真的不多考虑考虑?”
温年只是摇头。
哪怕是再给她十次机会考虑,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她不会自己苟且偷生,去过逍遥日子,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秦政不放心,另外派了一些人,跟着随行她一块出国。
待他在交代。
谢青竹垂了垂脸,压低嗓音:“你就这么走掉,程晏生要是反应过来,知道你出了国,我不敢想象他会不会直接疯掉。”
此话一出。
温年的眼球是肉眼可见的泛起雾气,雾气慢慢囤积,越囤越多,形成一股液体呛在她眼眶周围。
她压抑好情绪,冷声回复:“别跟他说。”
“可他迟早会知道的。”
谢青竹眼巴巴看着她,试图从温年的面目之间打探点什么出来。
心如刀绞,温年鼻尖的酸涩一路下涌,涌到了五脏六腑之中。
喉咙不断的在紧缩,紧缩得她呼吸都跟着难受。
喘不上气,她试探性的张嘴,唇瓣是张开了好几下,奈何声音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丁点儿,像是被水泥封住了声带。
别说谢青竹不敢想象,温年也不敢。
程晏生多骄傲的男人。
可他已经无数次,为了强留住她,做出令人无法想象的妥协让步。
温年还记得,在公寓的那一晚,程晏生几乎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的原谅。
然而温年是怎么做的?
她居高临下望着他,一一排列数落出,他曾经过往对她的种种罪行,那一刻的他,仿佛是被钉在罪恶柱子上的罪人。
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她面前抬得起头来。
记忆回笼,温年只感觉到满满的心酸跟涩意,她的心都快碎裂了。
谢青竹说:“年年,你根本没放下程晏生,对吗?”
她说话间,眸子转开,看向了秦政。
温年紧抿住唇瓣,没开口说话。
她的沉默,就是击溃谢青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一把抓住温年的胳膊,温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满眼惊恐。
“青竹,你要做什么?”
谢青竹拉着她往前走,温年压住她的手:“我是自愿跟去国外的。”
她怕她再拽,迫不得已的说:“你别让我在旁人面前为难。”
这句话,彻底打断了谢青竹的动作,她抓着她手的五指松开,但没彻底拿走,只是压在她胳膊上,用那种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温年。
好久,约莫半分钟。
谢青竹才蠕动着唇瓣,说:“那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如此吗?”
她继而道:“我曾经认识的温年,不是这样的性格,她敢爱敢恨,不会做出让自己不甘心且后悔的事情,哪怕面前是飞蛾扑火。”
明知要引火上身,也会不顾一切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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