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母,钱父这算是自私了点。
程晏生坐在酒店三楼的休息室内,手里夹着烟在抽。
青烟缭绕,裹得他眼睛有些欲睁不开,身后的门拉开,走进来两人。
沈轻舟走在前头:“差不多到了时间了,赶紧进去收拾一下。”
程晏生凑近烟,深吸一口,再把烟退开摁进烟灰缸里,他眼底神情不太明朗,唇瓣砸吧着,却没开口说话。
一缕烟灰漂浮起来,落在他袖子口,西服是黑色的,灰调的烟灰很扎眼。
他伸手,轻轻拍掉,可不想烟灰彻底碎成一大块,印在袖子布料上。
程晏生的手指抬起,久久没落下去。
叶词安唤他一声:“晏生,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
说完,他挺直腰杆起身,腿部曲起的位置,西服瞬间顺得笔直,褶皱也瞬而抚平了,沈轻舟没作声,跟在身后。
女方来的人不少
钱韵诗在化妆室里,一群大学同学跟姐妹围着她。
其实,大家都羡慕她,也为她高兴欢喜,海港城不是随便人都能进程家大门的。
“好了,你们别说了,瞧把韵诗害羞得。”
钱母许真进门,她满眼溢满了对女儿的疼惜。
钱父刚过世没多久,原本钱韵诗的婚事是要往后推迟半年的,但钱父离世前遗嘱特意提到,不必为他守孝半年。
婚礼照常举行。
姐妹团去一旁忙乎,许真坐在钱韵诗对面:“韵诗,妈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失去父亲的悲痛,再次涌上心尖,钱韵诗眼眶灼热。
热到像是有什么东西,随时会坠落下来。
她强忍着,憋了又憋:“妈,我会好好生活,也会幸福的,一定。”
说到最后,钱韵诗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抚许真,还是在说服自己。
婚礼按照流程举行。
沈轻舟跟叶词安,还有楦过来的周应淮,见证了整个过程,大家都心思各异,也都看得出,程晏生不爱钱韵诗。
这场婚姻,只是建立在各种责任,利益之上的。
新婚当晚,程晏生被他们灌得不省人事。
最后是沈轻舟,叶词安两人搀扶着进的婚房。
看到他这副状态,钱韵诗心底说不出的失落,但她没法表现在脸上,笑着接过人:“麻烦你们了。”
“新婚快乐。”
沈轻舟没说话,叶词安恭贺一声。
“谢谢。”
离开前,沈轻舟深沉的看了一眼躺在沙发里的程晏生,他眉心很轻的蹙动下,随后跟着叶词安一块走出去。
程晏生喝得太多,新婚夜连床都没上去过,更别说是碰钱韵诗。
她照顾了他一晚上,下半夜开始狂吐不止,吐得脸色发青。
程晏生趴在沙发里,整个人难受得要晕厥过去。
他嘴里稀里糊涂的嘟囔:“年年……你怎么……这么狠心……”
男人声音很轻,可耐不住这屋子里没半点动静,只有他的声音,钱韵诗听得一清二楚,心都跟着颤抖不止。
她伸出手,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心脏,强迫它不要发出那种剧烈的疼痛。
但无济于事。
程晏生嘴里的嘟囔声,如一道道魔咒。
震得她好生难受。
钱韵诗刚准备离开,手指头被什么拽住,她往下看,是程晏生的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拉着她的那股力气却出奇的大。
他此刻可怜得像只可怜虫,一只手拽着她,另一只打算去抱她。
“别走……别丢下我……”
程晏生意识不多,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他只是想拉住她,不让她走。
钱韵诗感受着那股力道,跟他不断往回拽的拥抱。
心底一片苍凉无比:“程晏生,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她定定望着他,趴在沙发边。
四目相对,程晏生努力的睁大双眼,可依旧看不出太多信息,女人的脸是模糊的,唯独她身上的香味,跟温年不同。
两人僵持着,不知道过去多久。
钱韵诗面前笼罩一股浓烈的酒气,是程晏生翻身从沙发里爬起来,他一把抱住她:“唔……”
嘴唇上贴下来一道重力。
喝酒的人根本不知疼惜,钱韵诗忍着皮肉被掀开的疼,她没落下一滴泪,双眼睁着看男人的动作。
程晏生酒劲上头了。
他抱住她又亲又吻,时而重,时而轻。
与其说亲,不如说是他把她当成个依靠,钱韵诗双手抚住他肩膀,试图撑身起来,又重新被程晏生拽压了下去。
他稀里糊涂,嘴唇在哆嗦:“温年,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吭……”
“啪……”
这一巴掌打过去,不光是程晏生懵了,连钱韵诗自己都有几秒的懵住。
她手指还扬在半空,半晌才往下压。
程晏生脑子里很乱,可脸部的疼痛,还是让他多少清醒了几分,他吞咽着唾沫,行动特别缓慢的松开捏她的手指。
那张脸上表情,仿佛是恍然醒转。
他双手撑着脸,从嘴里嚅嗫而出:“对不起。”
钱韵诗蹭地站起身,她坐到一边去,努力的平复好怦然跳动的心脏。
气息也平稳到足够淡了,才开口:“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打你。”
“我知道。”
程晏生去浴室洗好澡,他跟钱韵诗分开睡,在没有保证感情的前提下,他不会轻易碰她,这是最后的底线原则。
钱韵诗抱着两个枕头,给他放去客卧:“给你送枕头。”
她还不忘解释一声,两人之间仿佛关系比起结婚前,还要疏离得多。
“谢谢。”
程晏生一边抹头发上的水渍,跟她说了句谢谢。
钱韵诗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低落:“早点休息。”
第283章 物是人非
两年后。
所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谢青竹跟姜阔重新好上,这件事算是圆了她毕生的梦,并且姜家也能够接纳她,在海港城替她跟姜阔购置了一套婚房。
婚期将至。
沈轻舟放弃了追求阮绵,接受家里安排,与一名港商的女儿在处。
沈父向来知道他几斤几两,担不起这个家族的重任,唯有把希望寄托于未来儿媳身上。
许津南跟徐智芯在开年前,把婚事定了。
仿佛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按照原本规定好的轨迹,继续向前推进。
唯有一个人……
程晏生与钱韵诗的婚姻维持了将近两年,最终没到离婚的地步,却实在让大家都过得不快乐,是钱韵诗提出回的杭南。
这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两人之间偶有联系,也都是一些工作上的话题。
聊天对话框,最后停留在钱韵诗说想出国深造,程晏生回了句:“我尊重你的选择。”
成年人的道别方式,就是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不再说话。
钱韵诗觉得,有时候这种方式,默契得令人伤心。
终究,她没能做得成温年在程晏生心底的替身。
他连替身的位置,都没打算给她留一个。
两年的时间里,钱韵诗学会了很多,学着如何去理解,去谅解,去原谅以及选择抽身,从程晏生这个旋涡里抽身。
这段婚姻留给他的,只剩一片虚无的悲伤。
海港机场。
湛蓝色的天空,白云浮动。
入了春季的微风,吹拂得每个人面孔,都覆盖一层薄薄的风霜气。
时隔两年之久,当温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脚下仿佛生出无比坚韧的毅力。
她闭上双眼,仔细回味着空气中的味道。
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所盼望的。
手机在口袋嗡嗡作响,温年伸手掏出来,上边跳跃着“谢青竹”三字,她刚按下接听键,看到机场左前方的位置,站着个女人。
女人身穿一袭飒气的长风衣,脸上罩了副墨镜,挡住她大半张脸。
谢青竹拉下墨镜,风风火火的赶上来。
一把抱住她,温年都差点没站稳,跟着往后倒。
她扶着她,激动得眼泪都要往下掉:“年年,我想死你了。”
谢青竹在海港也没多少朋友,就算有人跟她玩,也大多是仗着跟她家有来往联系的。
“先上车。”
谢青竹这才反应过来,帮她一边拖着行李往车上赶。
她嘴上还不忘说:“这两年海港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程晏生跟钱韵诗准备离婚了。”
看上去,温年并不关心。
她几乎脸色没任何情绪变化。
谢青竹把箱子搬上车,关好后备箱:“是钱韵诗主动提的,两年了,程晏生还没忘记你。”
温年提了提包包,跨步上车。
见状,谢青竹没再开口继续说,她爬到驾驶座去,打响了车。
车一路往外滩开。
快到地点时,温年主动出声,说道:“这次我只是暂时回国来待几个月,到时候还会回去的,花铺那边怎么样?”
谢青竹有些心凉下去半截的错觉。
有些话她不好开口,说得太直白,但温年是聪明人,她一定能懂,既然她不作回应,说明她心里自有琢磨。
“挺好的。”
“青竹,这两年谢谢你了。”
谢青竹第一眼见温年,就觉得她远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
以前她总是习惯留一头黑长直,眼下她头发剪短到齐肩的位置,化着精致淡雅的妆容,衣着方面也跟往日大不相同。
两年后的她,更偏向于成熟稳重这一块。
“姐妹之间,不谈这些……秦让他怎么样了?”
“老样子。”
谢青竹撇头过去看她,又把脸收回去:“医生怎么说?”
温年口吻淡淡:“能醒来的几率很小。”
今年她已经28了,再过几年,倘若秦让还是没醒,那时温年就是三十岁,女人这个年纪是最为尴尬的,夹在中间。
不上不下。
车开进外滩的别墅区,谢青竹看到温年伸手进口袋,她动作很熟敛的摸了一根烟,衔在唇瓣拢着手打火点燃。
她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开始抽起烟来了?”
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带着点叹息:“一年前。”
温年吸烟再到吐烟的姿势,都熟悉得让人心疼,谢青竹舌尖顶着后槽牙磨了磨:“年年,这两年你在国外都是怎么过来的?”
她笑了笑,但笑不语。
或许是一言两语说不清,也或许是她不想再回忆。
温年刚回国,为了替她接风洗尘,谢青竹订下西海那边一家餐厅。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西海遇上程晏生跟钱韵诗。
“这家店是这两年新开的,很适合闲暇过来聚餐,我之前就订……”
两年期间,海港城很多东西都有大改,尤其是西海区这边的房子,拆了再重建,好几次曾经熟悉的场地,都已经开扩成了商场。
谢青竹边做介绍,边往上走。
温年听到一半时,目光定格在某处,不动了。
她的脚也跟着没了往前走的动力。
谢青竹回眸看一眼,见她没走,顺温年的视线看过去,与两人几目相对,她先看到的是程晏生,再到身侧的钱韵诗。
程晏生面部表情没有太多波动,只是嘴角很轻很轻的抽搐了下。
随后收敛起,他先出声:“走吧!”
叫的是钱韵诗。
看样子对面没打算跟她们招呼,谢青竹也就没开口说话。
温年更是把脸撇开,艰难的抬动脚步往前走。
见状,谢青竹跟过去,她走在程晏生这边,刻意挡住他跟温年的视线,算是错开。
两拨人的行动,都没因此停驻,各自走各自的。
直到擦肩而过。
温年屏住的呼吸,暗自松开,她轻轻吸了口气,吸气的同时眼眶晕染开,里边是一片成股的雾气,谢青竹看破没点破。
不可否认的是,当再次见到她。
程晏生那颗原本早就平静的心,瞬间乱得一团糟。
他甚至有种冲上去质问她的冲动,好在理智战胜了感性的一面。
他得给自己留一份体面,也得给钱韵诗留一丝尊严。
第284章 久别重逢
钱韵诗在看他的脸,程晏生径直越过她,走上车去,声音顺着冷风往她耳朵里刮:“不用这么看着我,上车吧!”
“既然忘不掉,为什么不上去跟她说清楚?”
“这是我的事。”
钱韵诗很轻的嗤笑一声,紧接着跟上了车,她坐好,挺直背脊,问道:“离婚的话,你打算分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
女人扭过脸来,与程晏生那双深沉的眸子,四目相对上,他能看清她眼底万分的决绝。
钱韵诗仅此跟他对视了不到三秒钟,撇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很是冷淡。
一个轻浅的动作。
钱韵诗唇瓣轻启,从她嘴里溢出一句话:“我不想要钱,我要岁宁山庄的那个项目。”
这两年以来,她是亲眼看着程氏接下那个大项目。
岁宁山庄算是近几年内,海港城能拿到的最大的利,各方支持。
这个时候,钱韵诗想来分一杯羹。
程晏生那么聪明的人,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但也能理解她的做法,他很轻的垂了下头,把烟摸在手上,没抽。
“介意我抽烟吗?”
“你随意。”
再跟这个男人相处时,钱韵诗俨然转换了一副脸面。
不再是曾经的唯唯诺诺。
把烟点燃,衔在嘴上深吸一口,他娓娓道来:“想要岁宁山庄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项目得让你堂哥来接,你不能接手。”
“那当然。”
钱韵诗开口道。
她笑着,话也说得格外的客气:“毕竟这些我不在行,你有顾虑也是应该的,看在曾经夫妻一场,我不拿多,只拿三成。”
说完,钱韵诗继而道:“这就算是离婚给我的补偿。”
程晏生嘴里溢出那种冷笑,倒也不是完全的冷笑。
冷中掺杂几分自嘲的玩味。
以她的角度看,这算是很正道的。
可看在他眼里,是有些道德绑架。
程氏能拿到这个项目,手里掌握的也就是六成,她这一开口就是百分之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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