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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女——君芍【完结】

时间:2024-07-13 14:39:38  作者:君芍【完结】
  “是嘛,这才对路子。”
  “可惜张萤娘不是那种人,若是的话,也不会酿成今天的血案。”又问沈浊,“你记不记得宝儿背的那首诗?”
  “诗?什么诗?”
  “你们第二次见面你叫他背的诗。”
  “我上哪记得去。”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天地孕育的橘树,生来适应这方土地,禀受不再迁徙的使命,永远生在南楚,根深蒂固难以迁徙,立志是多么专一。”翻译来自百度。说罢回望黄惜,“我想这首诗是张娘子教给宝儿的罢?”
  黄惜含泪道:“她曾说这首诗是她母亲教给她的,如今教给宝儿,希望宝儿长大后如同诗里的橘树一样,做个立志专一有担当的男子。”
  “说起来她为何要要杀常宏,这个问题你还没解答。”沈浊问。
  “很简单,当时我已经疑心到她身上,她也感觉到了我的疑心。故而试图再杀一人扰乱我的办案视野。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猜她从对冯广白的杀戮中体验到了快感。杀害冯广白过程太过顺利,她信心膨胀,轮到常宏,选择用同样的方法。不料自取灭亡。”
  “这法子太蠢了,且不说没成功,即使成功了,也很容易查到她身上。”
  “从伪造信件一事便可看出她心浮气躁,很难守静,更加不懂得做的越多露出的破绽越多的道理。”
  “三个嫌疑人,裴寺丞当机立断锁定了常宏,这一点我不解。”秦避更关心这个。
  “没什么难理解的,三个人属常宏矮小好控制,她自然拣容易的来。”
  “裴寺丞又是如何一开始就确定张萤娘系杀人不成反被杀?”
  “刀具提前磨过,遮窗的帘帐选用厚重的玄帘,外面的光透不进来,里面的光透不出去,盛装打扮,酒菜皆备。怎么看也是一出请君入瓮的局。”
  “可是冯广白的案子还是不清不楚啊。”沈浊哀叫。
  “没有什么不清不楚,在常宏认罪的那一刻,事实早已真相大白。”
  秦避低头思索须臾,悟道:“原来是这样!”
  “哪样?哪样?”沈浊追问。
  “裴寺丞用假设推出结论,再用结论反证假设。”
  沈浊听完更糊涂了:“这都哪跟哪啊,畔儿,你听懂了吗?”
  林畔儿点头。
  沈浊哀嚎。
  秦避道:“沈狱丞你再好好想想,假如张萤娘不曾杀害冯广白,她干嘛欲再炮制一起命案企图转移裴寺丞的目光?既然常宏反杀成立,那么张萤娘杀冯广白也成立。两起案子互为因果。”
  沈浊摸摸鼻子:“先不掰扯这个,我只想知道冯广白的尸体究竟去哪了,那可是关键的证据。”
  见沈浊问起这个,裴缜不忍地将目光投向黄惜,黄惜抬起水汪汪的泪眸看他,亦想在他这里讨一个答案。
  裴缜沉痛道:“你们还记延康坊中的狗吗?”
  “记得啊,简直闹了狗灾了。”
  “它们曾不止一次成群出没在张娘子家附近,按道理来讲过于反常,除非她曾经向它们投喂过什么,众狗食髓知味,又找上了门。秦武侯发现人骨的竹林也是狗经常出没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沈浊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没错,张萤娘将冯广白的身体剁成碎肉喂了狗。裴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然而在场的人皆心领神会。
  “故此才有那次发狂之举,由于黄大嫂在场,狗群的出现令张娘子感到不安,她极力撇清自己与狗群的关系,推说白雪发情引来其他狗,理由扯得荒唐,充分暴露了她的心虚。”
  黄惜精神大受刺激,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直挺挺倒下。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黄惜送去医馆,找来热心邻居照料。等到可以归家,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裴缜牵着林畔儿的手走在朱雀大街上,太阳还没尽没,天犹稀里糊涂地亮着,东边却已明月初升。
  昭昭地衔在树梢上,又黄又大又圆。
  林畔儿不禁道:“今个儿十五呢。”
  “是啊,十五了。”
  “黄娘子会有事吗?”
  “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旁人无法替她分担什么,终归还需要她独自承受。能不能振作起来须看她自己的造化。”
  “同时失去丈夫和朋友是很残忍的事。”
  “是啊,很残忍。”
  “二爷刚刚念的那首诗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它出自屈原的《橘颂》。”
  “橘颂……赞颂橘子的?”
  “是橘树。”裴缜抿嘴微笑。
  “二爷可以再念一遍吗?我想听。”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
  在裴缜低沉清朗的诵念声中,他们携手并肩走入月色里。
第59章 .情情篇(其一)洞房花烛夜
  裴缜搬出另住的消息在裴府一石激起千层浪,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老夫人更是直言表示不同意。
  “你心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娘,趁早打消搬出去的念头,安生在家里住着。”
  “可不是,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婆子丫鬟十几个人伺候着,搬出去如何过活,难不成二哥还会自己劈柴做饭?”五小姐心直口快。
  大夫人默默听着,心知出言必遭裴缜挤兑,什么也不说落在老夫人眼里多半又是她容不下小叔,聊胜于无地说了句:“是啊,留下来罢。”
  裴缜道:“母亲取消和房家的婚事,我便留下。”
  “亲事已议定,突然反悔取消岂不是见罪于房家?你也是成过一回婚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也该为家里的事考虑考虑。”裴绪窗根下听见裴缜的话,一边进来一边说道。
  “有裴侍郎为家里考虑不就够了,何苦捎上我。”
  “你不是家里人?”
  “不是。”
  一句话寒了一屋人的心。
  五小姐机灵,眸如亮漆,盯着裴绪道:“裴侍郎这个称呼老旧了,现在个新鲜出炉的,唤作裴大夫。小妹在此恭贺大哥兼领银青光禄大夫。”
  “你消息倒是灵通!”
  “白日进宫去了,听三姐姐说的。”
  老夫人大夫人并合屋子仆妇个个面浮喜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的事,这不还没来得及和娘说,被五妹捷足先登。”
  五小姐笑靥如花:“改日穿上银青光禄大夫的官服,给我们瞧瞧。”
  “银青光禄大夫算什么。又不是紫金光禄大夫。”
  “我专偏爱银青光禄大夫,它的朝服是绿色,最是好看!”
  众人闻五小姐的天真话,笑作一团。
  唯有裴缜置身事外,融入不到众人当中去。
  明月升到花窗上,硕大肥圆的一轮,信手可掇。裴缜没来由的被它的清辉激出一身寒意。
  “二爷去见老夫人了,未知是否顺利……”林畔儿倚着门框,望着天上的肥月感慨。
  “注定顺利不了,老夫人怎么舍得放二爷出府,二爷又是那个性子,一句软话不会讲。”何婆搭言道。顺带感慨,“还是二爷屋里的炭火暖和,又够热又没有呛人的烟气。”
  “二爷是老夫人亲生的吗?”
  “这还不用问。”
  “老夫人很宠爱二爷,二爷对老夫却很冷清。”
  “悖这都是老夫人年轻时做下的孽,现在找上来了。”
  “为什么这样说?”
  “老夫人有个表妹,攀上高枝嫁给了鹿郡公,谁承想不能生养。当时二爷已经八岁了,郡公夫人动了将其过继抚养的念头。二十年前裴家不似现在,老爷官运不通,时乖运蹇,想着以此借借鹿郡公的势,谋个官缺也好。也合该郡公夫人走运,二爷过继过去没半年她竟奇迹般怀上了,第二年夏天诞下一个大胖小子。有了自己的儿子谁还心疼个外来的,没多久二爷又给送回来了,至此一改活泼性情,变得沉郁寡言,和老夫人也亲近不起来。”
  林畔儿讶然,不意裴缜有这样心酸的过往。
  离家那日,裴缜来跟老夫人辞行,老夫人闭门不见,裴缜跪在屋外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从容离去。
  新居收拾停当,添置了被褥、帘帐、花瓶、灯烛等等一切日常所需的物件。原本空荡荡的房子被填的满满当当。
  林畔儿抱着狸奴进屋,将它安置在窝里。窝是新的,家也是新的,狸奴闻闻嗅嗅,惊恐中透着新奇。直到林畔儿拿出它惯常卧的绣花垫子铺到窝里它才肯安然趴进去。
  猫窝系稻草编织,一根根稻草码得齐齐整整,经过巧妙的手法一丝不苟地编成,成品边缘井然有序,不见半点儿毛躁。连裴缜都连声夸赞,问哪里买来的。
  林畔儿道:“四娘送的。”
  “哪个四娘?”
  “花间酒肆的花四娘。”
  “你什么时候和她相熟了?”
  “这阵子常往西市置办东西,她从沈浊那里听说,过来帮忙,给我出了好多主意。二爷你看床上鸳鸯合欢被子是不是很好看,四娘替我选的。”
  “我说怎么那么艳俗。”裴缜嗤之以鼻,“以后少跟她来往。”
  “为什么?”
  “她不是好人,来往频繁,恐带坏了你。”
  “不像呀。”
  “她会把坏人两个字印在脸上?听话,咱不搭理她。”
  说着话,沈浊花四娘进来了,分别带着礼物。
  “恭贺裴寺丞乔迁之喜,一点儿小礼不成敬意。”说罢将用草绳穿着的两尾红鲤鱼掼到桌上,“你别嫌礼轻,我凿开了九个冰窟才网到这么两尾,路上碰着人十两黄金问我买我都没卖。”
  花四娘也将礼物奉上:“听沈浊说裴寺丞素爱熏香,刚好我有几块沉年沉水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裴缜对沈浊带花四娘过来心生不满,冷着脸不做声,亏得林畔儿接过去:“多谢四娘。”
  四人坐下聊天,沈浊道:“没带几个婆子丫鬟过来?”
  “你看我这里是能养得起丫鬟婆子的地方吗?”
  “你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身边没有人伺候怎行?”
  “市井小民没人伺候还不活了?”
  任谁都听得出裴缜话里带刺,沈浊知道什么刺着他了,偏要把那刺再往肉里扎一扎,指着两尾红鲤鱼道:“畔儿,把鱼烹了,治一桌好菜,晚上咱们庆祝庆祝。”
  林畔儿道:“我不会做菜。”
  花四娘笑着搭茬:“我会做,我来做,你跟在我后面打下手。”
  拎起鱼挽着林畔儿往后厨去了,剩下屋里俩人相对无言。
  “摆着副臭脸干嘛?”永远是沈浊主动。
  “你还有脸问,你带她来这里干嘛?”
  “我带她来怎么了?”
  “你明知若若和般若的关系还带她来,不是使我难做吗?我要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你只知道魏若若是你亡妻的密友,怎么就忘了我是你朋友?我不能带我的女人过来么?还是说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
  裴缜答不上来,沉默许久,问:“你和若若的事处理利索了?”
  “嗯。”
  ……
  到底是喜庆日子,裴缜也没摆多久脸色,饭菜上桌,两杯酒下肚不快过去,花四娘又是惯会说笑的,讲几句笑话行个酒令气氛也就热了。四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暮时,闭门鼓擂响,沈花二人赶在鼓绝前告辞归家。
  收拾掉残羹冷炙,洗漱一番,二人就寝。床上,裴缜搂着林畔儿:“说起来,你怎么不会做饭?”
  “没做过。”
  “你不是成过亲,你之前的夫君都不需要你做饭吗?”
  “嗯。”
  林畔儿惜字如金,从她这里打探点东西委实难如登天。
  裴缜道:“今后我们两个人住,你不会做饭我们吃什么?”
  “我不知道,二爷吃什么我吃什么。”
  裴缜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学着做好不好?”
  “好。”
  “真的?”答应的这么痛快,裴缜意外。
  “今天我已经学会一道菜了。”
  “什么菜?”
  “红烧鱼。”
  “人家做,你看着就会了?”
  “又不难。”
  “好啊,改天我尝尝我们畔儿的手艺。”
  “嗯。”
  一夜黑甜无话。
  清晨裴缜出门前给林畔儿留下一大笔银子。
  “吃过饭,到绣庄逛逛,做两身喜袍。”
  “为什么做喜袍?”
  “我们办喜事啊,傻猫。”
  “在府里不是办过了,大家都吃过我们的喜饼。”
  “那也叫办过,狗都嫌。索性搬出来了,怎么折腾由咱们,这次叫你穿红嫁衣。”
  “可以戴凤冠吗?”
  “由你。”
  林畔儿显得很开心,饭也顾不上吃去逛绣庄,她对于要用什么面料什么图样全没主意,价钱也任人宰割,不得已再去求助花四娘。
  花四娘热心为她选好料子图样,又带她前往西市置办了许多喜烛喜帕、红枣桂圆、香饼子。
  成亲当日沈浊原要点爆竹搞些响动,被裴缜阻止。
  “两个宾客还搞这么大动静,你怕不是想我被人看笑话。”
  “宾客倒有,怪你不请。”
  “我只想和畔儿清清静静成个亲,不想过多人来打扰。”
  “怪人。”沈浊收起爆竹。
  拜过天地后,沈浊花四娘也去了,小院里真正清净下来。
  天阴了,院里飘着雪花。
  裴缜揭开盖头,凤冠之下,林畔儿清瘦的鹅蛋脸上一双水眸盈盈波动,长而稀疏的睫毛连同疏落的眉毛一起,构成了她清淡的特质。鼻梁不高不低,形似山峦,卧倒在她脸孔上,鼻尖处圆润秀莹,往下一段人中,凹型完美,红唇若山间常见的毛樱桃,诱惑人心。
  裴缜不禁细细打量。不料林畔儿皱眉道:“二爷看够了没有,凤冠怪沉的。”
  裴缜失笑,为她除下凤冠。
  她娇慵地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二爷,我今天好开心。”
  “我也好开心。”娴熟地打开她的发髻,任由青丝瀑布般披散下来。轻抚她的背脊,一寸一寸,弄得她身子酥麻了半边。
  “二爷作甚,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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