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d拍拍那日苏的肩膀,“那日苏啊,这人是个契丹细作,这些都是契丹人的情报,我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
其实他让那日苏去干这事,一是偷鸡摸狗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二是那日苏他根本不识字!
那日苏深吸一口气,“他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契丹人!”
“契丹人就是这样无孔不入,你习惯就好,所以我们才要好生提防,”李承d挑脸不红心不跳地在那日苏面前诬陷起了那书生,他缓缓开口道,“你跟着他这么久了,可知道他多少?”
“他身体不大好,将长安城的医馆都去了一遍,他还爱拜庙子,他最喜欢去咸宜观了,这也太奇怪了……契丹人竟不信长生天……”
那日苏思索了片刻,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定是那道观有问题,他们以道观做遮掩,借此传递消息,我现在就带人去道观将那些姑子都抓起来严刑拷打!”
李承d才看了一首诗便被气得满脸通红,他强忍住怒意,拉住那日苏道,“不行,不能打草惊蛇!你再去盯着他,将他干了什么,去了哪里都一一报给我,尤其是这种红色的纸,一张都不可以留!”
那日苏跪下道,“臣定不辱命!”
第61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红笺已经被李承d攥得有些褪色了,他坐在烛火之下,一字一句读着那诗文,是他再熟悉不过了的笔迹,他读来却觉得一笔一画都在往他的心口上扎!
“自古多情空牵念?”――他和她这么多年,哪怕他都要死了,也不见她说一个念字。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二人分明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欢喜冤家,十世修来的情缘。
“山气日夕佳……山气日夕佳……”――这后面竟全是山气日夕佳。
虽然李承d诗作得一般,但五柳先生所作的饮酒,他还是读过的,莫非……她是在问这男的可愿与她归隐田园……她要和他私奔!
李承d想到私奔便辗转难眠,待天刚刚一亮,他就拉了他那匹于阗花马,向着咸宜观纵马而去。
山中雾气密布长天,观内道路横七扭八。洒扫的小道姑将李承d引入了咸宜观的最高处。
此处琼楼珍阁耸立峰顶,自上而下望去风光无限,却似是造一间炼丹房,房中飘散而出的呛鼻气味惹得他连咳了好几声。
李承d虽不常与这些出家人打交道,但礼数却做得足,“文逸真人,某想求见心痴法师。”
王向妙将眼前这要见孟追欢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半胡半汉的长相、西域种的高头大马、眉宇间掩不住的矜贵气。
王向妙已然猜到了他的身份,她轻扫拂尘后道,“王爷既入我山门,可是信我神仙?”
李承d却觉得她这一问问得很是怪异,“我朝奉李耳为祖,自然是信的。”
“那王爷知道,我观中供奉的是谁吗?”
李承d皱了皱眉,他试探地问道,“观世音菩萨?”
王向妙闻此言,脸色瞬间耷拉下来,“我观中所供,是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o,她掌管阴阳,哺育万物,是主宰大地之母。”
这是咸宜观的最高处,从此处自上而下望去,山峦河水都尽收眼底,王向妙手持拂尘对着他微微笑道,“这江山秀丽,本就该由地母娘娘掌管,又与你们男人何干?”
“王向妙,”李承d唤起她的俗家名字,“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王向妙眨了眨眼睛,“跟你讲经论道,你好歹也自称是李耳后人,别佛老都分不清楚。”
李承d急切道,“文逸真人,我只想见见欢娘,只要让我跟欢娘说一句话就行……”
王向妙却不接他的话茬,只抱着拂尘站在丹炉之前,“王爷既然信我道家,不如也同心痴一般,皈依三宝、去情去欲、出家为道。”
李承d拧起眉头道,“我心志不坚,贪嗔未释,还是莫要玷污这清净之地。”
“既然如此,”王向妙向着那丹炉走去,这炉火烧得正旺,她再从丹鼎之后取出个小盒子,递给李承d道,“王爷吃了我炼得这仙丹,我便送王爷入心痴房中,与她同修男女合气之术如何?”
李承d深吸一口气,从盒中拿起那石子大的白丸,他踌躇了片刻,到底还是吃不下去。
他正想着该如何向王向妙解释,便听炼丹房之外,声声女人的哭喊,欲破门而入,“阿d不要吃,不要吃她给的丸子!”
孟追欢将身后的两个小道姑甩开,用肩膀将丹房的门顶得摇摇欲坠,李承d抢王向妙一步打开木门,王向妙对着那两个小道姑呵斥道,“你们两个人都拉不住她吗?”
小道姑低眉咂着嘴,“她说是要去会情郎,谁知道她突然来这儿啊……
孟追欢扑倒在李承d怀中,她这些日子的委屈终于随着眼泪蹭在他的胸膛上,“阿d,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就要在道观里过年呢!”
李承d惊异地揽过孟追欢温热的腰肢,他本以为王向妙的推诿是因她还未原谅他,不肯见他。
“文逸真人,我想了想了,我还是放不下红尘中事,总是挂念夫郎小儿,又挣不开名利的枷锁,”孟追欢将顶上的莲花冠扯下,随手便将花冠扔进了丹炉中,“今日,我孟追欢便要还俗!”
王向妙轻蔑一笑,“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说罢王向妙一拍手,便有数十道姑手持八卦剑向这观中逼来,李承d嗤笑了一声,“真人,你不会觉得就这几把剑能挡住我吧?”
“你的父亲和叔叔可自称是李耳后人,你也敢在观中开杀戒?”王向妙不慌不忙地抄起拂尘,“将孟追欢放下,我便让你走!”
“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老子后人,我祖宗世世代代,都是泉州卖鱼佬!”
李承d拉着孟追欢走到丹炉之后,向着那熊熊燃烧的丹炉狠踹了一脚。
一时间观中火光冲天,烈焰燎燎。那些拿着八卦剑的道姑也被这火光吓到,都扔了剑去逃命了。
李承d护住孟追欢便从丹房中逃了出来,两人虽说脸上也沾染了不少灰烬,却并未受伤。他将孟追欢扛上了那花马,便打马径直下山。
此时孟追欢花冠已退,她柔顺的乌发飘洒在风中,发梢偶尔扫过李承d的脸颊,他却不觉得碍眼,只是情不自禁嗅了又嗅。
他们二人已然行到山脚,李承d松了马鞭,抱着她在这山间小路、云深雾气间慢慢地行着马。
李承d得了闲,又忍不住计较起那孔姓书生的事,“风流罪过逐水流,不是冤家不聚头?”
孟追欢撇了撇嘴后道,“那就是随手一写,我不这么写,谁知道你多久才能来观中找我?”
李承d皱着眉头道,“就是这么一写,你日日和他红笺传情,你还问山气日夕佳,怎么,要和他归隐山林,扔下我私奔吗?”
“你居然以为山气日夕佳,是归隐的意思?”孟追欢扑哧一笑,在马背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是那书生得了疝气,没法子上床伺候我,我借诗文问问他,疝气好没好。”
李承d瞪大了眼睛,“你果真未骗我?”
“那你去将他裤子扒了吧,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疝气。”
李承d沉默了片刻后道,“其实我一向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我相信你,扒裤子这种事就不用了。”
孟追欢点点头后道,“好好好,你最大度了,从来一点醋都不吃的。”
孟追欢见这马行得甚为缓慢,便索性整个人倚靠在他的怀中,望着天上的雾霭云霞、闻着山间的水木清旷。
“照夜白,我们归隐山林好不好?”
李承d只当她是玩笑话,“你不是等着将我毒死,扶我儿子做傀儡皇帝吗,真的舍得下这庙堂之高。”
“舍不得,但也舍不得你,”孟追欢拉起他的手让他环顾在自己的腰上,“阿d,你敢兵变吗?”
她突然提到兵变,属实是将李承d吓得一抖,他竟不知她说得是心里话还是在戏弄他。
李承d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欢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兵变好不好?”孟追欢弯过脑袋,轻轻啄上他脖颈上的喉结,“我们将皇位还给云珞,由眉娘辅佐他,了却天下事之后,我们便可以带着儿子归隐山林了……”
孟追欢见李承d面色凝重,她又开口道,“你阿爷日日吃着那些道士炼的丹药,定然对身体有损,他要是一直坐在那皇位上,你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不是吗?”
李承d与她相互依偎着,他轻轻咬着孟追欢的耳朵,又将孟追欢顺滑的乌发摸了又摸,他长舒一口气后道,“能不能等过年后再说……大过年的,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好吧。”
孟追欢听到他说大过年的扑哧一笑,“要不然你大年三十那天变吧,正好兵变完,一家人还可以吃一顿团圆饭。”
李承d瞪了瞪她,“孟追欢,拿这种事开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孟追欢用道袍的袖口掩嘴,“那我不开了行吧。”
“话又说回来,”李承d总算是回过来今日咸宜观中所发生的事,“王向妙不是你手帕交的亲姐姐吗,为何会将你关在观中不让你走?”
霎时间孟追欢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件事与元展眉相关,她自然不能将眉娘用丹药毒害李忧民的事向李承d道明。
她埋下头,将眼中的慌乱都藏下,“她在山中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有个人陪她寻欢作乐,她自然不肯放我出去……”
“孟追欢,”李承d眨了眨眼睛,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在我面前说谎都特别明显?”
孟追欢梗着脖子道,“我没有说谎……真的是这样。”
“我知道为什么了――”李承d竟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我早就听说了王向妙荤素不忌、男女不忌,她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孟追欢被他这奇怪的想法吓得惊叫一声,“这怎么可能啊?”
李承d却将她这副样子理解成了心虚,他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孟追欢,恨不得用眼神将孟追欢的心剜出来都看一遍,“孟追欢,不会我再晚来几天,你就从了她……要和她双修了吧?”
孟追欢只能耐着性子和他解释道,“我说了没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咸宜观中饮酒作乐……我从来都是不参与的,我早就戒酒戒色了!”
“你是戒酒戒色,”李承d掰着指头给孟追欢算道,“酒只喝好酒,色也只看美人,你哪天将我也一并戒掉好了!”
孟追欢转过头不去理会他口中的埋怨,“怎么办啊阿d,我们好像真的要吵一辈子的架了。
第62章 :少年往事不如烟
李承d自那日从咸宜观中将孟追欢接下山后,便陪着她一同回了孟家祖宅中,着手准备起过年的事宜。
虽濒临年节,李承d去明光军的次数却愈发频繁,还总是背着她。孟追欢却不愿催促他,只是日日在家中陪着她的堂姐孟追月,做着家里侄子侄女过年所穿的新衣。
孟追欢看着这满桌案的羊貂之皮,与绸布里衣,她穿好了针线,却不知该如何动手。
那龙纹本就复杂,她才看了两眼就觉得两眼发昏,“阿姐,我是真的不擅针线活,还是到庄子里请个好的绣娘吧!”
“我再帮你改两针,应该也能用,”孟追月将被她绣歪了龙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是你对孩儿的一片慈母心肠,怎么可以让绣娘代替。”
“我和我儿子已经很久没见了,小孩子忘性又大,说不定早就认不出我了。”
“怎么会呢,那可是你怀胎十月生的孩子,就算是如何艰难,都会认出的,”孟追月拉着孟追欢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与我前夫闹架闹成那样,我虽厌恶他至极,可我却觉得阿雪是我的珍宝,我如何也不可能舍了的。”
孟追欢回握住她的手,听着孟追月推心置腹的言论。
“我阿爷从前觉得和离有损他的清誉,强压着我不许,幸好他如今流放了,我前夫又害怕你的势力,这才放了我和阿雪归家,就算我给阿雪改姓他都连个屁都不敢放。”
明明说得是好事,孟追月却眼睛里含了泪水,“八娘,他们都说你不孝不睦,却又不肯放下你带来的权势。我清楚我借着你的权势获得了实打实的好处,无论其他人如何说,我和阿雪是永远向着你的。”
孟追欢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孟追月,她与她相差五岁,又脾性不合。岁月将她任性纵情的姐姐变成育女绣花的母亲,幸好如今她们二人又能在同一屋檐下,绣同一块儿绸缎。
孟追欢拉起孟追月的手,她轻声说道,“阿姐,我虽自小没有母亲,但我姨母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待阿雪也正如我姨母待我一般。”
“好了,别煽情了,”孟追月拍了拍她的手,又拿起那块儿绸布道,“你瞅瞅,这里又是歪的,快拆了重绣,别让你儿子穿了眼睛一大一小的龙,被那些内侍宫女笑话。”
孟追欢被孟追月手把手教着绣了好几天,才将那身小衣服做好,这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做出一件
待李承d趁着月色而归,她忍不住拿出那件团龙纹狐裘小衣服向着李承d显摆道,“看,这是我做的!”
李承d捏着那小衣服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你表弟胖成那样应该穿不下吧。”
“这是给儿子的,”孟追欢撅起了嘴,“我才不要给李云珞那个小肥猪做衣服。”
李承d可太知道她绣活的水平了,这小衣服怕是废了她好些功夫,他捏了捏孟追欢脸上的软肉后道,“好,我想办法让内侍给儿子带进去。”
孟追欢却听这段话听出了不同的一层意味,“你什么时候……和这些宦官如此之熟悉了……”
“我阿爷的旧伤越来越严重,还被道士哄骗着吃些仙丹,他们自然是被吓得要找新主了,”李承d暗自啐了一口,“没根的东西,竟干些背叛旧主、倒戈反水的事情。”
“长安城破时,有文臣仕宦开门迎敌,亦有内侍阉人死节殉国,”孟追欢不由得对着他的裤裆皱了皱眉,“你们男的还真是将自己那二两肉看得比天还大。”
李承d听罢就拉着她往他的身下按,“欢娘,你仔细摸摸,真的只有二两吗?”
他作势便要去亲孟追欢的脸,孟追欢无奈笑了笑,将她一掌推开,“滚呐,才从军营里回来都要臭死了,洗完澡再说。”
李承d去洗澡的间隙,孟追欢见竟是三顺守在她门前,她依稀记得这从前似乎是二平的活,不由得上前问道,“三顺,二平呢?”
三顺拱手道,“他上次在观中没看好娘子,王爷罚了他去做粗活,他现在想来是在劈柴烧水。”
“这怎么能怪他,是我非要去道观的,”孟追欢皱了皱眉头,“你还是让他回来跟着我吧,年节里事情多,有他在你也轻松些。”
他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恭顺道,“谢娘子体恤。”
孟追欢可太清楚这些宫里人的弯绕了,她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你将他喊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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