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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冯纪指着她的背影又狠狠地收回，深呼出一口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等到冯纪再次回头时，像是看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他摘下眼镜又带上，“不是你笑什么？”
“有吗？”
“有啊，你刚刚明明就在笑。”
“你看错了。”
“绝对没看错，我四只眼睛都看着呢。”
……
时间就像一个看得见的小偷，以前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时反而偷偷摸摸，一旦你有了时间的概念它反而变得光明正大起来，明目张胆的从你身边拿走一些东西。
一月份的冬令营如期而至，宜中很多的熟面孔，可是那个最该来的让人没有来。不久前学校的横幅也撤了，有同学好奇去问老师，得到的就是少管闲事，好好学习的警告。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些消息在同学之间流散开。有人说孟息舟家里破产，他舅舅因为一些事情被抓了，他妈的公司也倒闭了，父亲因此受了影响被革职。
还有人说他竞赛的成绩也是不真实的，说不定就是他那权势滔天的舅舅托人给买的。
谢今朝很想冲上前去问问那些人，这些都是你们亲眼见到的吗？可是他没有，也无权去堵住这悠悠众口。
为期一周的冬令营，直到最后闭馆他也没有出现。最后一天，他忍不住去问李献平，为什么孟息舟没有来。李献平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可有再说一句话。
闭馆仪式结束后他最后往后看了一眼，期待他能够出现解释这一切，却与周婕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人谁都没有避开。
等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并肩而行。周婕看他，“这些天一定也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情吧。”
“那些话大部分都是真的。”她说，“他舅舅的事情早在集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谢今朝停下来看她，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就在她以为谢今朝会问更多时，她听见他说：“他现在在哪？”
周婕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集训的日子里没了家长的看管她还能跟孟息舟说上几句话，可是她知道也仅限于此了。
父亲在官场上游走多年，她自然也是懂得一些的。权势不分家，盘根错节的势力环环相扣，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一方一倒下，当他再也提供不了互惠互利的资源时，这段关系自然也就结束了。
谁也不想别人杀个鱼，自己在旁边惹上一身腥。
家里人已经警告过，不许她再和他有一点来往。在面对家族利益面前，她又凭什么来抗衡？那一点的喜欢吗？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周婕看向谢今朝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谢谢。”说完谢今朝往场馆外走去。
周婕看着，或许他们这些朋友和她是有些不同的，自己生于这样的家庭，是永远也做不到了。
第47章 别往心里去
二零一零年林省高考改革，学生可以知道成绩之后在选择报考学校。
如果说以往的六月对于谢星阑来说是别人的故事，那么在此刻，她已经走近了故事中，成为其中扮演者。
这就像一本每年都要翻开的书，每个人都会从中经过，对于别人来说轻巧的一页当事人却是刻骨铭心。
走出考场，外面的阳光炽热的拷着大地，落在头顶上时太阳用热气压着往下，让人根本抬不起头。
谢星阑没有立刻走，看着楼下的人群川流不息?。这么多学生第一次聚在一起，来自不同的学校，不同的班级。此刻通过同一场考试。下面的队形时而变幻，时而整齐。
“看什么呢？”王静过来站在她身边。
“怎么还没走？”
“你不也没走？”王静看她，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结束了。”
看着人流减少，两人结伴往楼底下走，“暑假准备干什么？”王静问她。
“睡觉。”
“就睡觉？”
“嗯。”谢星阑回答，她真的很累很累，最后的冲刺阶段已经将全部的精力都用上，以后再也没有哪个阶段能比现在更努力。
“这个暑假我要把我没看完的电视剧全部补回来。”王静恨恨的补充，“还要吃吃好多好吃的，出去疯上个几天。”
“没有人再能管的住我。”
谢星阑的思维在第一句的时候就停住了，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长这么大好像从来还没有看过《西游记》的结局，或许今天晚上可以看看。
“王静，这边。”外面王静父母已经在车边等着，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看见父母王静跑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星星，等我给你发消息，我们一起出去玩。”
谢星阑笑了笑，朝着她挥了挥手。
“星星。”
一看是父亲谢星阑跑过去，“刚刚怎么不叫我啊。”
“这不是你和同学在说话吗。”
“外面热，快上车吧。”徐来将窗户降下来对他们二人说。
长时间在外面车上的清凉让人一激灵，她靠在窗户上看着视线中的人影不断的向后倒退。
再次张开眼时身边的熟悉的小区，谢康成不知何时已经下车，看着她醒了徐来笑：“醒了？”
“嗯。”谢星阑有些不好意思，“小姨，我睡了很久吗？”
“没多久。”徐来将车子熄火两人下去。
到门口处徐来问她，“暑假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小姨陪你。”
谢星阑摇摇头，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她现在特别累，只想睡觉。
徐来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她，“小姨送你的礼物。”
谢星阑打开，是一部白色的触屏手机。谢星阑开心：“谢谢小姨。”
“快回去吧，再不上去你爸要着急了。”
“小姨不上去吗？”
“不了。小姨下次再来看你。”
“小姨。”谢星阑过去抱住她。
徐来想摸摸她的头，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差不多高，“好了，都要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徐来放开她，“快去吧。”
看着轻巧往上上楼梯的人，徐来的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刚刚在车上看了就看了许久，她长大了，如姐姐再天上能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乖巧懂事的话，也会心安吧。
儿女长大后为人父母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放手，自己也算星星的半个家长。这半年来不禁是她，也是她精神高度紧张的半年。还好，终于结束了。
以后的日子她的生活会延展进入许多家庭无法触及的领域，自己也无法，也再也不应该，对她了如指掌了。
*
谢康成做了几道拿手好菜，第一次没有外人的，两人好好的吃了顿饭。吃完饭后她就回了房间，再次醒来时是凌晨，谢星阑坐起来，将手机拿出来看，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来又渐渐熄灭。
这种突然无事可做地空虚感让她难受，她翻身下床，披上外套到客厅，开始找家里面的 DVD，看到西游记就拿了出来，调到最后两集坐下来认真开始看。
这时谢康成也出来了，看见她时睡眼惺忪，“怎么不睡？”
“睡不着。是不是电视声音太吵了？”她特意放低了几挡。
“没有，你看吧。”谢康成对她笑了笑，又合上了门。
画面上唐僧师徒过凌云渡，乘无底船，终达彼岸，得以脱胎换骨。给她的孩童时代也画上了一个句号。最后的片尾曲响起时，她站起来关了电视，继续回到床上，看着外面的天空由暗逐渐变得灰白，然后沉沉睡去。
*
六月二十五号出成绩，当天晚上谢星阑查了一次，可是网络卡的进不去。她没有勉强，照常睡觉。第二天是被手机的声音震动吵醒的，打开来看，班级 QQ 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她往下翻了翻，都是在问成绩的。列表里还有几条私发给自己的。
出去时看见谢康成坐在沙发上她脚步一顿，“爸。”
“那个，星星啊。”谢康成看她有些不自然，“成绩查了吗？”
“还没。”谢星阑边说边将手机放下，然后去卫生间洗漱，“今天不用去店里吗？”
“去，一会儿就去。”她这才明白过来父亲在等什么，于是拿起手机输入了准考证号，接下来就是等待那个页面无尽的转圈。
不知怎么的，忽然间她有些渴。水刚倒一半就看见手机被父亲拿起，笑着看着她。
“出来了。”谢康成搓搓手，将手机递给她。
前面的几科她没细看，直接划到总成绩，六百八十一，算是正常发挥。
抬头看父亲，他要比自己激动的多，从刚才开始一直就在笑。
谢康成在家里转了几圈，然后又去了厨房，接着又往玄关处去换鞋，“那个星星，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爸爸去给你买。”
她刚想说没有，丹斯看见父亲期待的眼神改口：“我想吃鱼。”
“好，好，等爸爸晚上回来给你做。”紧接着又叫她，“星星。”
“嗯？”她抬头，看着已经换好鞋子的谢康成往这边走，她刚想提醒，“爸爸，你――”
发觉父亲将她轻轻一搂，拍了拍她的后背。自从她长大，这时两人多少年来都没有过得亲密举动，放开时还有些不自然地对她说：“那爸爸走了。”
她点点头，看着父亲离开地背影忽然鼻子一酸。
*
之后的日子，几家人连带着街坊邻里好好的聚了一一聚。谢峰包了个大酒店，给几个孩子好好的热闹热闹。
吃饭的时候很多人，差不多相熟的邻里乡亲都在。
几个孩子挨个去给家长敬酒，他们几个没什么感觉，倒是几个家长都是泪眼婆娑。
“赵姨哭也就算了，怎么我妈也哭了。”一桌敬完酒，冯纪小声跟谢星阑耳语。
他知道赵以枚总喜欢看些悲情的电视剧，然后就要哭。可是李青是自诩女强人的人，从来不看那些情情爱爱，今天倒也在抹泪。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李姨觉得你终于出国了能摆脱你了。”
“确实有可能。”
“你们几个，这边。”徐雨晴朝着他们招手。谢星阑跟过去冯纪若有所思，“不对啊，星星，你是不是跟徐雨晴在一起时间太长了都变坏了，以前你可不会这样埋汰我。”冯纪小跑着跟上去。
这桌是以前的乡邻，冯纪和谢今朝杯子里的是酒，徐雨晴她们俩杯子里是雪碧。冯纪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来了句：“都是自己人，大家吃好喝好啊。”那语气，就是像个小大人了，逗得一桌子人笑作一团。
张大妈看着这几个孩子一男一女的，眼睛里闪了闪光拉着谢星阑的手：“星星啊。”
谢星阑对着张大妈笑，另一手去放酒杯是被谢今朝接住。
张大妈看她：“这以后上了大学就是大姑娘了，是不是也考虑考虑找男朋友的事了？”
然后站起来将谢今朝的一只手也拉过去，“我看你身边的人就不错。”
谢星阑有些懵，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将从张大妈手中抽回时张大妈还对着邻座的人笑：“看看，小姑娘害羞了。”
“我不喜欢，您以后不要再说了。”她看了一眼都在笑的人开口。
“星星说什么？”张大妈刚刚转过去没听清。
“我说我不喜欢这样，您不要再说了。”这下所有人都听到了，酒桌上的氛围僵了一瞬，有人先反应过来打圆场，“这孩子再大也还是孩子，这种事情还是得顺其自然，咱们着急也没用啊。”
众人跟着附和了几句，张大妈这才讪讪的坐下。
徐雨晴和冯纪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将身边的两个人各自拉到一边。
临走前谢今朝看了她一眼，直到结束两人都没再单独相处过。
回去后谢康成也喝醉了，谢今朝帮着将谢康成扶进房间，出来时看见她坐在那儿，眼神飘忽，双手拧着沙发上的布套，这是她紧张又纠结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星星。”他叫她。
“那些人说的话别往心里去。”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48章 再相见
九月份开学，冯纪和徐雨晴踏上大西洋彼岸的飞机，说好了不哭的，可是大家还是在两人转身去检票时悄悄抹泪。或许是知道会有这一幕，徐雨晴回头看了好几次，而冯纪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同时，谢星阑和谢今朝也踏上了去往京城的火车。看着几个孩子双双离家，家里不免显得有些冷清。国科大是军事化管理，一天的时间划分成了各种时间段。谢今朝每周末就会往家里打个电话。
这天熄灯以后，意外的是父亲先打过来。看着闪烁的屏幕。谢今朝下床去阳台接起，“爸，这么晚打过来有事？”
对面沉默了几秒，谢峰笑起来，“你这孩子，我不能给我儿子打打电话啊。”
外面繁星满天，谢今朝抬头看着，用脚抵着阳台的墙，一下，一下，“没。”
又是一阵沉默，“吃饭了吗？”
愣了两秒谢今朝笑，知道父亲这是在没话找话，“吃了，您呢？”
“我也吃了。”
传统的中国父子之间注定了这种相处模式，虽然会没有很多，但仿佛也在沉默中滋长起来。即使双方都在沉默，但好像又说明了什么。
最后对面先开口，“最近一段时间多给你妈打打电话。”
“她这段时间麻将也不打了，回来时总看着门口叹气，拿着你们的相册翻来覆去的看。”
“知道了。”他应下来。
“还有，给你们寄过去了点吃的，你星期天有时间去找星星时给她带去。”
“好。”
“那行，没别的了。早点休息。”
两人收线。远处的宿舍还有人没睡，发出自以为嘹亮的怪叫，宿舍外面隔着马路，夜里也是繁华的不像话，这里比江城更大更繁华，好像永远都有生生不息的精力。地上的一切对于天空来说无关，他抬头看向天空，悬挂着的星星依旧明亮。
这么晚了，她应该也睡了吧。
*
今天是王静生日，她邀请了几个室友和谢星阑来到自己家里过，知道女儿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怕女儿住不习惯，母亲就买下了一间小公寓。几个人出去吃吃饭又去 KTV 唱了会儿歌，回来时王静拉着她，“太晚了，去我家里住吧。”
这个时间点回去说不好要被宿管阿姨记名字，她在宿舍群里说了声，给宿管阿姨请了假。两人就又在街上转了会儿，到家里时已经接近凌晨。
明明很困的，可是洗漱完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脑袋里像是有一辆车那样飞驰，路的两边是自己的回忆。她坐起来，将手机打开继续在浏览器上搜索那个已经搜索过千百遍的名字，还是空白。
不知何时旁边伸出来一个脑袋，“还没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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