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朱颜指了指自己。白鹤点点头,眼角溢出泪花。他想说,丫头,我是你师父啊。可他发不出声音。“你想让我救你?”
白鹤走过去拿头温柔地蹭朱颜的腿。“我是想救你,可如果我明目张胆地就这么抱你出去,估计咱俩都得给人炖了。”白鹤颓然地缩回头。朱颜好奇地蹲下身子,问:“哎,我问你啊,你不会是落魄的鹤仙吧?”
白鹤突然倒地一躺,悲伤地打滚。朱颜想起鹤川,小声说道:“你别打滚了。既然你是鹤川的同族,我会想法救你的。”说着她捏了个诀,白鹤一瞬间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了她的袖口。朱颜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襟,自言自语道:“法术果然好用啊!”
眼看月上中天,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像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晃下去。便顺着回廊花谢一路往南,之前听下人们议论,新房似乎在那个方位。
“站住,何人鬼鬼祟祟在此?”一道清脆的厉喝突然从身后传来,朱颜立时站在那里,不敢动弹。良久,她才缓缓转过身来,原来是一个侍女,“小姐姐,小的原本要去,要去给王妃身边的吕英姐姐送一件东西,眼下却迷了路......”
“原来是王妃那边的家丁。”同朱颜说话的正是宋王的小妾宋婉如的贴身侍女青檬。青檬方才留意这家丁许久了,见他满院子乱逛,还一身酒气,心里对新王妃更加鄙夷,连自家下人都约束不好,还想跟他们家主子争?真是痴心妄想。
青檬冷哼一声,再去瞧朱颜时,眼睛里已全是鄙夷。“哝,那边便是新房的方向了。”
朱颜道了一声谢,赶紧走,走了几步却听到青檬又在身后喊她。她回头望着青檬,不知她又有何事。青檬此时凝望着新房的位置,算算时辰,那些闹洞房的公子哥王爷们此时应该要散了,他们出府,也定然会从此地经过。为了主子将来的荣华富贵,她宁愿搏一搏。
果然,不远处传来隐约的喧闹声。青檬勾起嘴角,慢慢向朱颜走去,一边走一边弄乱自己的衣衫。“小兄弟,你身上可热,不如让姐姐帮你宽宽衣衫如何?”
朱颜不知道这侍女怎么回事,勾引她?但她神志尚清醒,大脑飞快地运转。此时她可是一身男子装扮,在古代,家丁猥亵侍女可是死罪。先不说死不死的,总归对沈卿云的名声也不好。青檬步步上前,朱颜步步后退,直到退至湖边,退无可退。耳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想也不想,纵身扎进湖里。
这一行人里,正有李澄明,他本无意去闹洞房,可被李昀那家伙死拉着走不了,便磨蹭到现在。本来好生走着路,忽然心口一悸,前方有人大喊,“有人跳湖了!”他脚步一滞,很快恢复神色,他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状。然而这突然而起的窒息感渐渐让他不能呼吸,他望了望湖中荡起水花的位置,纵身跳入湖中潜了下去。
朱颜本不会水性,原以为她跳湖后很快便有人来救,但她竟忘了今日大部分家丁都去了前院,这附近巡逻的也比往日少了许多。她暗自骂自己蠢死了的时候,忽见一人拨开水流朝自己而来。朱颜奋力挣扎,双手努力地朝光亮伸去,身体也随着她的挣扎一点点下沉。
李澄明用力划过去,长臂从朱颜腋下穿过去,准备将她带出去,谁知朱颜竟死死抱住了他,努力撬开他的唇,拼命地从他口中汲取氧气。李澄明一时愣在那里,月光透过湖水打在朱颜湿漉漉的脸庞上。
“四哥――四哥――”岸上传来李昀焦急的呼喊声,李澄明一个用力,两人破水而出。溶溶月色,众目睽睽之下,晋王和一身男装的朱颜拥吻现身,饶是一向自恃颇有定力的宋王李桢,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天呢,四哥,你,你们――”晋王好男风众人只是有所耳闻,任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这一幕堪堪发生在自己眼前,大都抱着一副猎奇看笑话的心态。九皇子气的直跺脚,“此事你让未过门的四嫂知道了怎么办?!”
到了岸上,李澄明准备把朱颜放下,朱颜却像一个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甩都甩不下来。他正要说话,青檬突然朝李桢重重跪下,涕泗横流控诉道,“王爷,请您为奴婢做主!”
众人见青檬衣衫凌乱,又联想到方才跳湖之人,心照不宣,纷纷识趣地四散而去。李澄明身上挂着朱颜,也准备离去。却见青檬壮着胆子拦了他的去路,说:“晋王爷,这个人需得留下!”
李澄明斜睨着青檬,只听她哭诉道:“奴婢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遇到王妃的家丁,说在王府迷了路,向奴婢打听王妃的婚房在哪里。奴婢好心为他引路,谁知,谁知他......求王爷为奴婢做主!奴婢虽是下人,可也不堪受此侮辱!”
第33章 魔族公主怀瑶
朱颜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不在意地拿手背擦了擦,又往李澄明的肩头抹了抹。李桢饶有兴趣地将视线在李澄明和朱颜身上来回打量。良久,他才出声问道:“四弟可否先将此人放下来,询问一番......”
李澄明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那片柔软,暗道“真是个惹祸的小妖精!”朱颜将他抱的紧了些,附在他耳旁小声说:“我衣服湿透了。”李澄明脸色一僵,问道:“青檬指认你对她行不轨之事,你可认?”
朱颜小声说:“你等我一小会儿。”李澄明不知道朱颜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但她说让他等,他便不催促。慢慢地他便觉察到不对劲,两人周身的温度有所升高,但也只是一瞬,他发觉两人的衣衫虽有泥点,却已经是干爽的。
朱颜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已戴了认亲宴那日的面具。三人俱是一惊。
“姐夫!姐夫啊――”朱颜从李澄明身上滑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错了!我早就听说宋王府有个顶厉害的小妾,怕我性子好的长姐受欺负,就混在送嫁的队伍里,谁知道这宋王府这么大,我就迷路了,呜呜呜......”她用手一指,“我就问这丫头婚房在哪,起初她好心给我指路来着。后来一听说我要去找王妃,不知怎么就扯起自己的衣服来......”
朱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咽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在王府太受宠了,连府内的丫鬟都爱屋及乌,想把她身边的小厮也给睡了呀?!”
青檬听到朱颜这一通没羞没躁的哭诉,早涨红了一张脸,这会儿也忍不住辩解道:“我,奴婢没有......王爷饶命......”朱颜一把抓起她的胳膊,装作不懂地问道:“你的守宫砂呢?你这不明白着要诬赖我吗?呜呜,幸亏我是个女的,要不然可就说不清了......”
朱颜一边极力做出委屈的模样痛哭流涕,一边用手扶着面具以防掉下来。
李桢顿时面上不好看了。青檬的守宫砂是怎么没的,他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他不管地上身体抖得如筛糠一般的青檬,盯着朱颜的面具思忖片刻后询问她的意见:“府里往日并不曾出现过此类纠纷。不过今日之事既与颜妹妹有关,颜妹妹想作何打算?”
朱颜闸住泪水,慢悠悠蹲下,端详青檬片刻,笑眯眯地说:“长的很漂亮啊。她既然那么想被男人碰,送去怡红楼多好啊!”李澄明抽了一口冷气,说道:“阿颜,得饶人处且饶人。”朱颜笑嘻嘻站起来,撒娇道:“王爷,不是我不饶她啊。明明是她上赶着要找你未来王妃麻烦嘛――”
李桢当下便让人将青檬发卖去了怡红楼。青檬哭的撕心裂肺,可李桢面色冷硬,无动于衷。
朱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万分不舍地交给李桢:“姐夫,这原本是我要悄悄给姐姐的凝香露,只不过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我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叫姐姐见了徒增伤心,就麻烦您代劳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姐姐姐夫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了良辰春宵了……”
朱颜还没说完,人便被李澄明拦腰打横抱走了。
出了宋王府,李澄明便一把将朱颜塞进马车。朱颜还在可惜刚才的那一瓶凝香露。沈廷告诉她很难制作的。可她身上又没其他东西了,要是什么都不拿出来,说服力又不够。
“今日你太胡闹了!”李澄明愠怒道。“李桢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你别以为你是卿云的庶妹他便对你和颜悦色!”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向不是很怕他吗?今日怎地这般胆大?!”
“因为知道你在啊!”朱颜心虚地嘟哝道。因着这一句话,李澄明一腔怒火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今时不同往日,你消停些吧。”
“想我消停点也行啊,赶紧把我娶回去。我就只祸害你一个!”李澄明立时又气的鼓鼓的,别过去不再搭理朱颜。
寂寂无声的青石街道远远传来马蹄声,朱颜撩开布帘张望,不多时,沈廷骑马而至。两人辞别李澄明,一道回府。
“今日玩的可畅快?”沈廷的话里听不出半分责备,朱颜疑惑地扭头去看他,“你不责怪我啊?”“有什么好责怪的。倒是你,以后想做什么,提前跟兄长说一声,兄长也好有个准备。”“你不怪我胡闹?”“不怪!”“无论我做什么都支持我?”“是!”
朱颜感慨道:“有哥哥就是好啊!”走了一段路,她又说道:“哥,凝香露我不得已让宋王转交给卿云姐姐了。”沈廷“嗯”了一声说道:“那东西只对你有用处,其他人怕是用不出效果。无妨,哥哥重新为你做一瓶。”
那哪是凝香露啊,那是为了祝辞那一残魄他费了许多心血制出来的凝魄露。他叮嘱道:“以后这东西可不要随意赠人了。”
朱颜刚做了保证,忽见前面有东西一晃而过。沈廷低呼:“小心,有妖气!”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沈廷走后朱颜才发现这是只聪明的妖。这只聪明的妖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堂堂京都,天子脚下,竟然有妖,这让朱颜既害怕又新奇。她可从未在李澄明或者沈廷口中听说过京都有妖之事。
她强作镇定,将头上的扶桑簪紧紧握在手里,失去禁锢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泄而下。“你是什么妖?为何要拦本姑娘的路?”
“妖?哈哈哈――”暗影里的人渐渐显露在月色里,竟是一个绝色女子。这女子,似曾相识,朱颜却想不起来两人在哪里见过。女子缓缓向她走近了几步后,仿佛慑于什么威严,站在原地不动。“司乐上神,我们可是许久不曾见面了。怎么,有了情郎就把老朋友给忘了?”
朱颜不说话,警惕地望着她。女子眉眼间都沾染了笑意,说出的话却夹杂着浓浓的恨意:“我堂堂魔界怀瑶公主,当年若不是你重伤于我,我怎会在凡间苟活千年!”朱颜反驳道:“我不认识祝辞,也不认识你。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很明显,今天你找错人了!”
怀瑶张狂地笑起来,一头红发在暗夜里分外惹眼。“你自然不是她,可你又是她!只要你死了,她就永远活不过来了!所以,本公主同她的恩怨,还需要你来还!”说话间她凝出一团黑红的雾气直冲朱颜面门而去。
朱颜慌忙拿扶桑簪对上。怀瑶哀嚎一声,被雾气反噬,身形往后猛退了几步。“丫头,今日只是开始。”她掏出一面镜子,朱颜只觉眼前有道刺眼的光一闪而过,怀瑶便不见了踪影。
“他大爷的,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来!”朱颜啐了一口唾沫,握着扶桑簪的手止不住发抖。
沈廷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慌忙往朱颜身边赶,却还是慢了一步。见了沈廷,朱颜再也坚持不动,双腿一软跌在地上,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心有余悸地说:“哥,我还以为你要到坟头给我除草了......”
沈廷将她扶起来,慢慢将她一头乌发挽起来,将扶桑簪小心插在发髻上,忍不住责怪她:“阿颜,你这什么话都敢说的性子......”朱颜也知今天的事情有古怪,等两人回府之后,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无巨细给沈廷讲了。沈廷听后沉默了下来。
“其实,怀瑶说的那个上神祝辞,我梦到过啊。这扶桑簪也是梦里她给我弄成这样子的。她说,上面加了她的一些神力,可保我不时之需。”朱颜观察着沈廷的神色,见他有些动容,继续说道:“其实在认亲宴上我弹的那柄古筝也不是寻常的古筝,是在栖迟山上,鹤川仙人送给我的见面礼,唤作‘清音’......”
沈廷打断她的话,“古筝的事,兄长已知,包括你在华音湖遇到器灵的事。兄长想知道,你在华音湖,还看到了什么?”朱颜突然耍起赖,嚷嚷道:“哎呀不行,我突然有点饿了,先给我弄点吃的东西再说!”她将沈廷推出门外,“哥哥快去给我找吃的去吧!”沈廷宠溺地笑了,转身出了门,人却悄悄的上了房顶。
“苍苍,出来!”朱颜的话音刚落,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从她的袖子里钻出来。小女孩抻了抻懒腰,不满地嘟哝道:“主人,苍苍睡的好好的呢!”
朱颜忍痛咬破手指,闭眼说道:“喏,赏你的。”苍苍见状欢快地吮吸起来。“好了,我要问你正经事!”朱颜将手指收回,正色道。苍苍盘坐在榻上,认真地看着朱颜。
“湖底的那个女人,你认识 。”苍苍点点头。朱颜又问:“她是司乐上神祝辞的真身?”苍苍愣了一下,点点头。朱颜指指自己,“我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我俩什么关系?”苍苍想回答,突然头顶传来一股压力,迫使她摇摇头,心虚地说:“苍苍不知。”
朱颜看出她在撒谎,也不戳破,自顾自地说:“哦,我以为你知道呢!是这样啊苍苍。今天我遇到一个自称是魔族公主的人,她说她叫怀瑶,跟湖底躺着的那人有宿仇,见了面就想要我的命。”
苍苍脸色惨白,身体几乎变的透明。朱颜握住她的手,她才渐渐恢复过来。“那魔女说,湖底的人是我,我也是她。如果我死了,湖底那个就永远也别活过来了!”“所以啊苍苍,我总得闹明白我俩啥关系,才能琢磨出个法子对付那个魔族公主是不是?”
苍苍神色有所松动,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沈廷的声音传进来:“阿颜,热腾腾的面来喽――”朱颜手里一空,苍苍已经躲了回去。她无奈地看着冒着热气的面,心想,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我问到关键的时候再来呢!
第34章 上神祝辞
沈廷将面碗推到朱颜跟前,催促道:“快吃吧!”朱颜是真的饿了, 一会就吸溜着把面条吃完了,热的满头大汗,沈廷抬了抬手,朱颜顿觉周身清凉了许多。她讶异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凡人,还真以为你和鹤川一样,都是神仙呢!”沈廷笑了笑,也不解释,端起面碗就走,“时候不早了,你歇下吧。”
“你不问我问题了?”朱颜追在他身后问。“不问了。”朱颜拽住沈廷的衣袖,沈廷不得不停下来,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哥,你坐下,我给你说个事。”
“我在华音湖底见过一个人,跟我梦里梦到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一个透明的棺材里面。苍苍也是在棺材旁边发现的。”
沈廷凝眸深思。看来,祝辞的真身应是在华音湖底无疑了。“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既然大哥也知湖底的事情,我找个时间同他商议一番。”窗外有个声音响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商量此事吧!”
朱颜惊得跳起来:“谁在外面?!”李澄明一身玄衣慢悠悠进屋来。“我突感身体不适,怕你和少卿在路上遇到危险,便赶过来看看。”朱颜撇撇嘴,“那你来的速度也太慢了,真等你救,我都过了几个清明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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