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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莫妮打【完结】

时间:2024-07-13 17:18:34  作者:莫妮打【完结】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盯准了丁遥的情况,投其所好的?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那还了得。
  林川决意要把这事儿的重要性跟丁遥聊清楚。于是起了个大早,候在了丁遥家的下一站。
  时间还早,林川又困,所以决定先眯一会儿。
  这一会儿有点长,他再睁眼时,太阳正好,14 路公交车已经发动,最后一排靠窗捧着英语书的正是丁遥。
  “师傅!师傅停一下!”林川立马站起来。
  谁知道由于睡的姿势不对,两条腿麻得都没知觉了,不仅没跑起来,还直接跪下了。
  14 路车一鼓作气上了路,留下跪倒的林川和看热闹的人。
  林川耳朵烧得滚烫,脸也麻麻的,像被人狠狠扇了几下。
  丢脸,太丢脸了。
  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儿,丁遥没看见就行。
  他将短袖卫衣的帽子一扣,摸着候车凳艰难地起身,总算在下一辆 14 路车到来前缓了过来。
  到了教室,丁遥已经在早读了。
  空调还没开始通电,只有吊扇呼呼转着。
  怕困,她站在座位上,将书摊在大开的窗台上,嘴里念念有词。
  林川将书包放下,抽出笔记,也站起来。
  丁遥在背文言文,声音清脆:“......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林川没想好怎么开口,干脆跟着一起读起来。
  少男少女的声线叠在一起,跟和声似的。
  丁遥越读越觉得好笑,忍不住道:“你换一篇背行不行?”
  林川合上书,道:“那你给我说说那个网友。”
  班上人还没来齐,他声音小到只能两个人听清。
  “那你继续背吧。”丁遥转身坐回位子上,铁了心不想告诉他。
  林川愣在原地,心里有些酸酸的。
  丁遥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秘密,李施雨知道、网友知道、但他不知道。
  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将书摆在她桌上,坐在她对面,继续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给我说说。”
  丁遥知道他刨根问底的性格,顺水推舟回道:“你可以理解成侦探游戏。他给我线索,我推理他的地址。”
  林川:“......”
  这合理吗?
  “他也要你的线索了?”
  “没有。”
  “是你没说还是他没要。”
  “他没要。”
  林川嘴角微抿,“你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丁遥看着他道:“林川,我不是傻子。”
  “我当然知道。”林川道,“但是你这个网友的事情这么蹊跷,谁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家里人都靠不住,你又保不了自己。没有人给你兜底,你真出点事情要怎么办?”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丁遥,你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他表情真挚又关切,清澈的眼底满是怜惜和担忧。
  丁遥看着他,心口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
  4.
  丁遥从小就很聪明,念书学得快,性格不知道像谁,不服输,强硬得要死。
  她的“叛逆期”来得很早,几乎是上学的那一天起,她就下定决心,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继续呆在这里。她会长大,离开村子,去找妈妈。
  丁奶奶这个人很奇怪,她面对丁遥也偶尔会有好脸色,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讨厌丁遥,几乎每天都会找理由骂她打她。
  丁遥都是忍着,痛狠了也不掉眼泪,有时候挨完打还会顶回去。
  她不要软弱,就算悬殊她也要寸步不让。
  直到有年秋天,丁奶奶的钱不见了,想都不想便怪在她头上。
  丁遥反驳说没有,是丁海拿的。
  丁海是丁建中的大儿子,彼时刚考上余江二中,是老丁家学历最高的人。
  “丁海那么大人了,能这么不要脸?你个小撇役!嘴怎么这么贱!我打死你!”
  丁奶奶大半辈子的怒气,似乎在这次被点燃,一下子爆发了个干净。
  柳条、扫帚、拖把、火钳,最后是冰冷的河水和不停捅在肩膀上的扁担。
  “说!钱去哪了?”
  “我没偷。”
  咚――
  “是丁海偷的!”
  咚――
  “不是我!”
  岸上,丁奶奶提起那只小猫,捏着它的脖子用力一掐,小猫立刻发出阵阵孱弱惊恐的呼叫。
  她恶狠狠地说:“你再不承认,我就把这畜生跺死!”
  丁遥忽然明白做没做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奶奶眼里,她已经是犯人了。
  冰冷腥臭的河水灌进鼻子和嘴里,温热的眼泪奔涌而出,她看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拿了。”她抬起脸,浑身冰凉,终于屈服,“是我拿的。”
  很快,丁建华就发现了丁海偷钱的事情,把人带过来道歉,把钱也补给了丁奶奶。
  “没事儿,我的钱就是给我乖孙的。”丁奶奶声音柔得发腻,像只温热的软体动物爬过肌肤。
  丁遥身上的伤还没好,给丁海倒水的时候得知钱被他拿去买了高档球鞋,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便又换来了一计耳光。
  丁建华连忙上前阻拦:“干什么?你又打她做什么?”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那顿打是挨错了,是冤枉你了!你没拿你承认什么!你肯定偷过,只是没被我发现!再说了你瞒着家里养什么撇役东西,就是错的!”丁奶奶眉头扬得老高,皴黑的脸像是只老鼠,嘴里振振有词,“贱丫头就是欠打!以后记住,别什么吊东西都往回捞,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撇役!少管闲事,没个人样,滚!”
  她以一种刁钻地角度踹在丁遥的背上。
  丁遥吃劲儿,一下子跪倒。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老太婆总说自己腿不好腰不好,但每次打自己的时候还怪灵敏的。
  抬头,丁海正怔怔地望着她,眼色震惊又同情。
  丁遥觉得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背脊往上,席卷全身。
  她忽然想哭。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觉得丢人。
  真正的贼体体面面地坐着,没有错的她却跪倒在地上,顶着那种刺眼的眼神,那种比火钳更灼人的眼神,就好像自己天然地低他一等一样。
  或许是愧疚,没多久丁建华就将她带走了。
  来到余江,她的日子慢慢变好了些,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用再害怕挨打。
  但和丁海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那样的眼神无时无刻不落在她身上。
  丁海对她很好很好,而越好,丁遥就越会记得,这些好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什么。
  后来她学会了很多词语,才会精准地表达――是尊严。
  这些好是从她跪在地上,丢掉尊严的那刻开始的。
  5.
  林川热心、善良、关爱弱小,什么都好。
  可这些好,对丁遥来说像一把刀。
  她没有办法接受,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和丁海一样。
21.冷空气
  1.
  薛问均得了丁遥的命令,为这次聚餐做足了准备。
  放学后,他收拾东西回了家,先去给丁遥留了纸条说今晚不用等他,接着又让吴佩莹给杨文龙打电话请假。
  吴佩莹觉得稀奇:“前几天不是耷拉个脸说不去吗?”
  薛问均又不能直说,便道:“不去也行。”
  “嘿,这小孩儿,找人办事儿还这个态度呢。”吴佩莹一脸嫌弃,“跟你爸一个德行。”
  薛问均眉一皱,显然是很不高兴听到这种话。
  吴佩莹当没看见,到旁边打电话去了。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余江最好的饭店。
  穿过装潢华丽的长廊,来到包厢附近。薛问均忽然一阵恍惚,几年前他也曾推开这样的一扇门,入目是望不到尽头的花圈。他上次来这里,还是薛衡出完殡之后的解秽酒。
  薛志鹏偏执到了脑子有点问题的地步。他包下了整整一层楼,菜式也按照最贵的来,似乎是想用这种近乎浪费的规格来让大家记住薛衡。
  “愣着干嘛,进去啊。”吴佩莹说着,越过他推开了包厢门。
  薛志鹏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正跟江河一起泡茶喝。
  “啊呀呀,问问来啦。”宋绮立刻起身,走到他跟前。
  “姐姐好。”薛问均打招呼道。
  “好好好。”宋绮伸手虚虚比了下他的个子,“嚯,这老高呢,江河,你快过来,你俩站一块儿,看看谁高点儿。”
  “是挺高,都赶上我们那块儿了。”江河也不扭捏,特别自来熟。
  吴佩莹笑笑:“小不点呢?来,让姨奶奶看看。”
  “豆豆,别写啦!快过来叫人。”
  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墩子滑了过来,豆豆仰起脸,一笑,眼睛便眯成了缝,像年画里瓷实的胖娃娃。
  他脆生生地叫人:“姨奶奶好!文文舅舅好!”
  “不是文文,是问问。”宋绮纠正他。
  吴佩莹已经上手,在那肥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没事儿,想叫什么叫什么。”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寒暄着,然后开始拉扯起来,一边儿是吴佩莹要给豆豆见面礼,一边儿是宋绮“感谢有你”要给薛问均包红包。
  薛问均不想参与战斗找了个位置坐下,离薛志鹏远远的。
  大人们一顿操作,总算消停。
  江河道:“豆豆,你坐老舅那儿去。”
  宋绮也附和:“对对对,把你那不会的题给舅舅看看,舅舅可马上就是大学生啦。”
  吴佩莹又谦虚几句,换来加倍的肯定和夸赞。
  小胖墩抱着书包往薛问均那儿挪,等他们说完了又吊高了声音说:“我都会,我同桌都教过我了。”
  宋绮这下倒有些惊讶,“你哪来的同桌呀?你们老师调位子了?”
  他正好是班上的第四十三个学生,个子不小人又壮实,被老师暂时安排在最后一排,一个人坐。
  “不是,今天我们班又来了个男的做我同桌呐,他老厉害啦,什么题都会写。”
  小胖墩神采飞扬,一改白天里不想上学的颓势,小嘴叭叭地,讲得那叫一个起劲儿。
  讨人喜欢是一种天赋,小胖墩明显是个中好手,就算讲的事情幼稚得要死,一大桌子人还是愿意逗他,连薛志鹏都罕见地放下了冷酷,开始捏着声音同他一问一答。
  薛问均虽融不进去,却不觉得厌烦,甚至还有点儿羡慕。
  他现在可以回忆到的童年除了薛志鹏挥舞的鸡毛掸子和薛衡的叹息,就只有医院白白的天花板。
  因为三天两头要候在医院,所以他呆在学校里的时间很少,又因为家里的事情不方便往外说,他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别人常说小时候是最快乐的,无忧无虑,烦恼不值一提,友情还来得快又稳固。薛问均一点都体会不到。可现在看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表侄,他好像又有点理解这句话了。
  圆桌斜对面薛志鹏偏头微微笑着,笨拙地学起东北口音,眼角眉梢溢出一种温柔来。
  薛问均愣住了。
  窗户缝里灌进来阵寒风,贴着脖子往衣服里钻,刮得他好冷。
  2.
  “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啊,什么鬼侦探游戏,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林川一脸不爽,“更过分的是,我好心好意劝她,她还不理人了,为了这么个破网友,不理我!什么人啊!”
  路灯下的推车升腾着热气儿,老板利落地装好鸡蛋饼,往前一递:“学生,你的饼好了。”
  张博文乐呵呵地上前,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嘞好嘞。”
  刚出锅的鸡蛋饼还有点烫手,薄薄的饼皮透出些许辣酱的红,一口下去......
  “烫烫烫――”张博文张着嘴,不停往外哈气,就这样还是舍不得嘴里那口饼子,死都不吐。
  林川更不爽了:“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吃?”
  “你说你的呗。”张博文见怪不怪道,“我这不是听着呢吗。”
  “窜出来一个李施雨还不够,现在又窜出来个网友。对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一点戒心都没有。我就看他不像个好人,咱都高三了,他这种时候跑来耽误丁遥,真是不要脸!”
  “不是说丁遥也没说自己情况吗?指不定他不知道呢。”
  林川道:“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瞒过她了?她倒好,一问就是不想说,一说就是说不清。这公平吗?”
  张博文:“那你自己愿意说的,人家也没非让你啥都说啊。”
  林川:“......你到底哪头的?”
  “我?我当然你这头的。”张博文咬一口饼,“这不是要客观点儿帮你找找问题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拉倒吧,越分析越乱。”林川没好气地说。
  反正他也就把不开心说出来而已,才不指望这个狗头军师能出什么主意。
  “我现在就一个问题。”张博文伸出指头,“你这到底是生网友的气,还是生丁遥的气啊?”
  林川被问住了,顿了顿,道:“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我就是很不爽。”
  “老实说,你不爽哪个都没办法。”张博文老实作答,“网友你不知道是谁,有火也没地方撒,至于丁遥,你敢跟她撒火吗?”
  “......”
  他确实不敢。
  “张博文!你到底哪头的!”林川恼怒道。
  “这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想的,你想让丁遥怎么做?”
  林川沉默了半晌,说:“其实我能理解她交网友交朋友,但我就是怕。怕她被人骗,也怕那谁顶替我的位置。”
  张博文“哦”了声:“你怕丁遥网恋啊?”
  “......你把嘴闭上。”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
  张博文心里叹气,真不明白又什么好装的。
  他真不说话了,林川又着急了,忍不住道:“你还没说有什么法子呢?”
  张博文早已习惯了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很给面子地说:“丁遥要是不想说,那就是铁桶一块儿。你真想知己知彼,还不如去问李施雨。”
  林川有些颓:“你以为我没问吗?我刚晚自习趁丁遥不在就一直在问呢,李施雨什么都不肯说。”
  “你把利弊给李施雨讲清楚,她也想丁遥好,肯定不会不管这事儿的。”
  林川不甚乐观,勉强道:“那我明天再试试吧。”
  3.
  一个瓷实的鸡蛋饼下了肚,张博文心满意足地扶着站牌,数了数公交车还有几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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