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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志非花——人水草木【完结】

时间:2024-07-13 17:19:22  作者:人水草木【完结】
  一锭银子,在卉萝巷之外,够一户人家一年的生活,春芹想,用这些钱买断了她孩子的命,值不值?
  她一天天犹豫,一天天等着明天,盼着孩子在肚子里死掉,或许眼睛一睁就是个梦,但又盼着孩子能活下来,好歹给她的人生留点念想,就这样犹豫着,再也遮掩不下去,在一个晚上孩子生了下来。
  她才知道原来生育是那么痛的,没有产婆,只有她自己。
  卉萝巷的女人不是没有生育过,她以往听说,现在只能努力回想,好从那些听说的只言片语经验之谈中,摸索着该怎么办。
  她擦拭着胎儿的身体,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想从这张脸上找一点那个人的影子,她觉得这个孩子眼睛和鼻子都像他,透着点精明之气,可是越像,又越让她伤心,让她不得已想起了许多往事。
  她就这样呆坐着,喂孩子喝了第一口奶,那感觉她至今以为是在做梦。
  她一个不受待见的妓女,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有了孩子,却只能更不受待见。
  这孩子要怎么办?难道和她一样在卉萝巷见惯肮脏事吗?她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想着这个问题。
  她万般纠结,幸好,孩子不大,她还有些力气,最终还是穿好了衣服,带着孩子出了门。
  那一天是中秋之后,江州城秋高气爽,也没有下雨,她一路走都没人发现,一路走却又不知该往哪儿去,孤儿寡母,行尸走肉,迷迷糊糊实在走不动了,抬头看,眼前正是戚家医馆。
  她听说过戚家医馆的名声,想,这户人家夫妻俩尚无子女,若孩子给了他们,应当会被好好对待吧。都说医馆东主是个好人,或许孩子跟着他日后还能找一份活计好养活自己,总比跟着她好。
  于是,她在门口将孩子放下了,将挂在脖子上的锁片取了下来,戴在他身上,她转身要走,却听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她像做了坏事一样逃跑,躲在街角暗处,心里像打鼓一样,等待着医馆门开,看着医馆的夫妻将孩子抱进去,一摸脸上,已经全是眼泪了。
  那一晚后,她时常会听到孩子啼哭,原本就笨拙的身形因为精神不济显得像根粗壮的枯木,更因为发胖而让客人看着厌憎,没多久她便彻底被冷落。被老鸨卖到更低一等的妓院,再从低一等的卖到最下等的,如此辗转,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等到第三年的时候,她已经做起了暗门的生意。
  她想她的一生就是如此了,也幸好,没有让孩子跟着自己,这大概是她人生中做过的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眼看着自己的客人从书生到船夫,从年轻到年老,像照镜子一样提醒着她如今的处境,好逼着她自惭形秽,于是她更装傻,只要是真傻,就不会感觉到被伤害。
  这时候,她连梳妆都懒得弄,因为梳妆了就要照镜子,就要看见自己苍老惨淡的容貌和满头花白的头发,这时候她还不到三十。她只盼着时光快过去,这辈子草草了结,她就好去投下辈子了,她想如果这辈子她是在还债,那么应该已经还够了吧?
  日子就这样过一天,还一天。
  直到有一天清晨,有人拍响了门,她脱口而出的一声叫骂,却又不想失去一个恩客,只好披上衣服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一开门,却不见人,她以为是哪家孩子的作弄,却在正要返身回来时,看见挂在门把上,闪着微弱光芒的锁片。
  那锁片薄的就像一把刀子,一刀刀将她凌迟,人在受伤的时候,会流血,因为血是热的,所以会让人觉得温暖,这就是她现在的感觉。
  她一把拉下,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光着脚冲了出去,却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
  她在大街上疯狂地叫着:“孩子!”
  回答她的只有清晨寂寞的鸟叫。
  她喊不出第二声,只能跪在地上,痛哭不已,那是迟来了十多年的痛哭,她终于还是不得不还了。
  许恒其实听见了她那声凄厉的叫声,也知道她是在叫他,但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附和,就让那两个字随风飘荡在江州,像走不出去的孤魂野鬼,所谓杜鹃啼血,大概就是如此。
  这样最好,送师父师母到达,他也要走他自己的路了,就让这段出身留在江州吧,他和远志,都将走他们自己的路,而他并不想带着这段过去走新的人生。
  他已经率先一步陪师父师母离开江州,走的时候,远志和陈洵一路相送直到城门口,与他们告别李济的那次一样。旧景重现,人却不再,大家百感交集,终不过是感叹一声,然后各走各路。
  生活嘛,哪有样样都能如意的呢。他和远志,或许哪怕那个卉萝巷的女人,也不过是各做了各的选择罢了。
  茯苓和远志站在一处,戚思宽望着他,最后一次问远志:“茯苓还是跟着我们吧。”
  远志转过头看着一脸懵懂的茯苓,很奇怪,他住在陈宅的这几天,倒是很乖,没有哭也没有闹,他好像很喜欢在陈洵身边,陈洵看书,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也知道不该叨扰他似的。
  听见陈洵先说:“他挺喜欢我,不见茯苓,远志也不放心,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戚思宽心中还是有顾虑,茯苓于陈洵,到底是拖累,他不是担心陈洵,只是心疼远志,他懂男人心里的通病。
  “阿爹,放心吧,”远志道:“子道对我很好,他的为人你也知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戚思宽点点头,也只好放任了,他和闵婉都年迈,恐怕也已经顾不上茯苓。他摸了摸茯苓的脑袋,他虽然智弱,却有一双清澈如星的眼睛,戚思宽希望他能一直如此,活着的时候只要没有痛苦,就会觉得自己幸福。
  他转身上马车,抬脚的时候想回望了姐弟俩一眼。他这人很少流露感情,此时却有些忍不住,闵婉刚到城门,远志临别之语还没说出口就哭起来,他若再哭哭啼啼,怎让女儿心安。
  罢了,索性不看了。
  他麻利地上了车,车帘仓促地放下了,马调转了方向,这一下,就是真的要走了。
  “阿爹怎么走了?”茯苓问远志。
  远志一时答不上来。
  “他去寻药,会去很久,所以让你姐姐照顾好你。”陈洵说。
  “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不是不回来。”远志说,是我们要走,她却不敢告诉茯苓。
  远志望着那辆马车,经历过很多次离别,此时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凄楚了,她只有祝愿,老天一定要善待他们,一定要让阿爹阿娘余生顺遂,百病不侵。
  她以为自己是笑着送别他们,却听陈洵说:“怎么哭了?”
  远志抬手一擦面庞,果然。
  她吸了吸鼻子,苦笑:“怎么哭了呢。”
  “送别亲人,想哭是正常的。”陈洵遥望戚思宽去路:“许恒是个不错的人,也祝他有锦绣前程。”
  茯苓靠在远志身上,陈洵和远志的话半懂不懂,可是他却很清楚,远志此时有些难过。
第三十九章
  远志到金陵城的时候,比计划的晚了三天,也是到了金陵才知道,陈洵还有座祖宅在那里,这座祖宅与金陵城门相隔几里,也是金陵城内颇好的地段,远志虽从未打听过陈洵家底,可站在陈家祖宅面前,还是觉得不真实。
  她觉得陈洵让她越来越看不透了。这个江州书院的先生,年岁也不大,却能让顾家甘愿把别院转给他,也是现在她才想起来,当时公堂审案时,江州的知州大人似乎对他也是礼敬三分。金陵,他们江州人梦寐以求到有些望而却步的地方,他竟然有祖宅。
  远志怔怔望着金陵的陈宅,喜鹊也怔怔地望着陈宅,主仆俩想的是一样的,这个陈洵,到底是什么背景,为什么身上像是带有很多秘密。
  陈洵还在和车夫一起将行李一件件搬下来,陈宅多年无人居住,只有一个敦厚的旧友偶尔来照看。多亏那旧友仔细,即便陈宅冷落,却还是干干净净,毫无破败之相,只等着陈家的儿子回来,将这里物归原主。
  “陈先生,”远志还是按捺不住追问的心情:“我之前为何从未听说过您在金陵的祖产”
  陈洵忙进忙出,还没有雇仆人,一切只好亲力亲为,已经浑身是汗,他手中活不停,听见远志的话也没有抬头:“祖上留下的旧宅罢了,没人问起,我却上赶着到处张扬,那我不成笑话了?”
  远志其实想问的是,陈先生到底出自哪个陈家,会不会她胡乱选的夫家,又是一个“姓金的”,她想不好接下去该怎么说,便只能弯下腰,和陈洵一起收拾。
  陈洵觉察到远志的异样:“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金陵有祖产?”
  “嗯。”远志点点头,又怕陈洵误会了她的用意,解释到:“但我绝无探听之意,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我祖上是谁?还有什么亲眷?”
  远志支支吾吾:“倒也不是想查底细,你若介意也可以不用说。”其实她只是怕陈洵背后若真有有一个像金家那么复杂的家族,跑是跑不掉了,但好歹给她点时间准备。
  “我没有亲眷,也不会让你面对一个旋涡一样的家庭,至于我家族的事,其实说来话长,况且你我之间也或许不需要了解这么详细。你所面对的只有我,你可信得过我呢?”
  远志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当然。”
  “那便是了,若到了时机,我会告诉你我的事。你且不用多想,待我说了,或许你就会觉得无趣了。”
  远志不信,无趣的事,最多不过是寥寥数语能说尽,如此闭口不谈的,反而当时很有渊源的事。
  陈洵并无心虚,看上去似乎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此时就像个寻常的家主,安排着乔迁的事:“我们先把厨房和卧房弄干净吧,其他的,反正也没来客,留着慢慢拾掇。”
  “嗯。”远志答应。
  搬迁前后的整理总是最累人的,她和陈洵从江州只捎了必备的衣物,远志向来朴素,胭脂水粉都很少,陈洵更不用说,常年是住在书院的,江州陈宅里的那些东西,能不带走的也没带走。
  如此,剩下的便是几车书,一半是陈洵的,一半是远志的医术和医案,为了省点费用,车塞得满满当当,他们俩光是将这些东西都拾掇出来,就花了一天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得亏金陵是大城,要找吃的倒是方便,他们晚上从旁边的馆子里点了淮扬菜,草草吃了,又商量着明天得上街采买些新的用品。
  远志才知道,原来嫁人之后便成了一家之主,是有那么多琐碎的事要顾及,更不用说再大一些的家庭,祭祖过节,亲眷故交到哪儿都得应酬,更不用说底下有几房太太的,如今她在陈家,单单一件钱的事就让她头疼。
  其实嫁到陈家前,她就把往常赚得的钱都算了清楚,给了一部分给爹娘,剩下的其实不多,戚家给自己置办的嫁妆和陈洵给的聘礼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动用。
  她与陈洵说是没有夫妻之实,但总是住在同处,也不能事事都分得泾渭分明。她该不该给陈洵租金,陈洵的交代喜鹊该不该听,她也愁,此时她尚未进天一堂,颗粒无收,若陈洵真要跟她计较一分一厘,她也无话可说,此事还是务必要快些与陈洵讲明白的。
  早知如此,当时约法三章的时候,就该把这些都说说清楚。
  倒是陈洵,主动在她面前递了一箱钱和一本账册来:“我不擅管钱,以后这钱该怎么用你做主记着吧。”
  “这……”
  远志还在思忖陈洵这话什么意思,陈洵在一旁已经要将自己的月入几何和盘托出:“我来金陵是受博古书院的聘,每个月的酬劳是八两银,在金陵算不上富庶,但日常用度也是不用节省了,你且看着花,进出都记在账上便是。”
  远志点点头,又打开那箱银钱,数了数,已经有约莫三十两,惊道:“这么多?”
  “刚到金陵,家里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这方面我不太懂,你可按照你自己的喜好去买,喜鹊的工钱也该涨一些。”
  “那你呢?”远志问:“这些都是你的钱,若这些都给了我作家用开销,那你买书和笔墨纸砚的钱从哪儿来?”
  “你都已经到了陈家了,我本就是答应你让你好来学医的,怎么还能分出你的我的?”陈洵怪道:“况且,我的收入也不单是书院给的,书院常有人请先生上门教习,那便是额外的,每次不等,但照金陵市价,一时辰少说也要三钱,我估算总有两户是会长久聘用,那么每月八次,每次两个时辰,一个月便还有近五两银子。”
  “那倒是也够了。”远志思忖。
  “天一堂的徒弟收入多少我不知,但金陵寻常药铺给伙计也有三两,那些钱是你自己的,我不过问,你也不用急于与我划清一分一厘。你我即便没有夫妻之实,我也做不出趁火打劫之事,与你还要斤斤计较,而且我俩在金陵也不算大户人家,这些不过是保障我们的日常开销,若这都要论出个长短多少,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陈洵当先生多时,此话的意思远志明白,只不过这口气像是把她当成书院门生,有些教训之意,她倒不是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作为过来人,女子手里还是得握着些钱才好。所以你日后赚来的,也要收好。”
  远志心一动,这话和刘茵说过的一样。
  陈洵见她不言语,以为自己说错话:“怎么?我谈钱,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远志立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那若你每月八两银有盈余,这多余的钱该如何用?眼下年号也改了,又是新的时局,是不是该多一些筹备,好应变革?既然都在陈宅,外人也道我俩是一家,总是要风雨同舟才是。”
  “你怎会想到这些?”
  远志苦笑:“以往在家,也是不管的,只是如今却觉得,时移世易或都是弹指一挥间,若时移,人却不动,将来若要选另一条路走,恐怕就没那个本钱了。”
  陈洵望着远志凝眉思量的样子,却忽然想起她在医馆穿着男装大声喊着师父的那段日子,还在胡想,当初那个阿元大夫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却见远志起身,从一旁拿来了纸笔,提笔要写:“我先将这几日要采买的东西写下,你且看够不够。”
  见陈洵点头,远志写了起来,陈洵默默地看,却见的是每间屋子,进出趁手的该有什么,一一写就,簪花小楷十分秀丽,顷刻间便写满了一半。
  “可还有缺?”远志笔停问道,将纸递给陈洵。
  陈洵直接从远志手中抽出笔,在上面填了几个圈:“这些是最为紧要的,其余那些倒是可以货比三家慢慢找。城东城西有两个市场,若要买吃的可以去城东,若你和茯苓要添置些衣裳,可以去城西。”
  远志点头记下:“那,天一堂是在哪儿?”
  “在城中,就在锦绣大街上。离这儿倒是不远。你准备何时去?”
  “还没定,总要等这儿的事情忙完了,准备一番再去。”远志收好纸笔。
  “那,你可先紧着你所需要的,至于别的,都让喜鹊去办。说来陈宅虽不大,却也要多安排一个人手才行,尤其你日后更是无暇顾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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