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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难填——路久瀛【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13 17:20:57  作者:路久瀛【完结+番外】
  医院就那么大,熟悉的医生护士,人多嘴杂的,突然急诊晕倒很难让人不知道。
  “唉,确实就这么巧,怎么说我这胃突然就争气了一回,你说气不气人”,我依旧笑面如花,“哦,还有,纠正你一下,不是前男友,现在是床伴”
  为此,我刻意将V形T恤的领口拉低,露出了点若隐若现的草莓痕迹。
  许是昨天食堂的偶遇,让她误解我是个脾气极其好拿捏的软柿子,现今我脱口而出的话和脖子上的斑驳印记,让方晚原本怒火中烧的眼里多了几分错愕。
  她回过神来时,薄唇轻启,准备打翻身仗,不料被也在往科室赶的陈静打断了。
  我们刚进电梯,陈静后来者追上,赶了上来,仅有我们三人的电梯里静寂了短暂的几秒钟。
  刚进电梯的陈静,见我们两神色不对,便主动同我谈话:“姐,主任交代说让你早上抽空过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我与陈静并肩站在同侧,我手里还刷着梁仕沅给我发来的短信,上面说他已经到教室了。
  电梯门一响,站在前列的方晚,头也不回地踩着她的高跟走了。
  去科室的路上,我问陈静:“主任找我什么事?”
  我见陈静不敢搭话,眼神躲闪地望着已经距离我们一小段的方晚,我突然联想到了和医大的心外项目,于是我主动开口询问:“该不会她也要来插一脚吧?”
  “嗯,如果我说是呢?”
  “晦气”
  ……
  工作日的早晨时常忙得晕头转向,当我抽空去见了陈主任时已经临近午休。
  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木质立体的椅子四脚总是不稳、轻摇,听着他絮叨地铺垫了一堆。
  从先前犹犹豫豫地,到最后看着我硬气地说:“这是上面的决定,你知道的,方晚她在国外多年,有足够成熟的经验,我们也想借助她的履历和能力,招收一批好的新苗子”。
  我肚子饿得很,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说句“好”。
  心情不好,总是需要食物缓解疲劳。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时,我估摸着食堂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饭菜了,便决定到附近的馆子吃饭。
  夏季日光热烈地打在我身上,很快白皙的脸上便晕染上了一层红,我热得难受,正站在医院对面的街道,准备随意找一家餐馆打发午饭。
  我右手高举、遮挡着额头和双眼,避开烧灼感,远远望见了梁仕沅的车已经停在了医院门口的停车场。
  早上刚刚分开,现如今没有任何声响又来。
  望着他匆忙跑进住院部的背影,我心生疑虑,该不会是方晚那家伙,东施效颦,学着我晕倒了吧。
  好奇心驱使下,我一时间忘了饥饿,鬼使神差地尾随他,从医院对面绕道回来。
  待我进到住院楼时,梁仕沅已经在收费处办好住院手续,消失在电梯口。
  午休时,鲜少病人家属会来办住院,除非有急诊。
  我热了一身汗,犹豫片刻,还是走到负责办理出入院的窗口打探消息:“你好,我是本院的医生,想问下刚刚那位先生去了几号病区?我想去探望下病人”
  “姓梁的吗?”,护士问。
  “对,没错,就刚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的年轻男子”,我试图描述得更仔细些。
  “哦,那个帅哥呀,他来给一个叫梁舒的办住院,就住26区乳腺科9床”。
  护士记性好,没有调档便迅速回了我。
  我同护士道完谢后,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脚步一顿,不再跟上去。
  此时饥饿感全无,眼看手机屏幕上提醒的午休时间即将结束,我便直接返回了科室,继续下午的工作。
  后半日办公流畅,只是期间胃隐隐作痛,恰好原先办公室内备着的胃药已经吃完了,我趁着上班空档,跑到药房临时开了一盒。
  结果没想到与下来拿药的梁仕沅撞了个满怀。
  “你身体不舒服?”,梁仕沅看到我手头拿着一盒胃康灵胶囊,脸色有些不自在。
  “没有,帮同事拿的”,我强忍不适,假装淡定地反问他:“那你呢,怎么会在这?今天不是有课吗?”
  “我朋友住院了,来看看”,梁仕沅轻抬了下鼻梁上方的无边框眼镜,微微别开与我对视的眼神,催促我:“那你赶紧拿药回去吧,怕是你同事还在等”。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他轻抬眼镜时,我都还记得那是他在紧张。
  但我并没有戳穿他。
  “好,那我先走了”,我手紧紧拽着药盒,目光苍茫,朝反方向迈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对他说:“你的鞋子脏了”
  我原本想要表述的是,我想去看看她。
  但话到嘴边,就变了样。
  人流逐渐增多的院内大堂,梁仕沅与我距离不到2米,我们静驻着,透过虚薄流动的空气,对视了两秒,仿佛在试探彼此眼里的真诚。
  片刻后,梁仕沅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小白鞋,还是当年那双,四周依旧洁净无比,只是鞋带上有着一小块新鲜烧灼的黑迹。
  那是刚刚他站在病房门口抽的烟,思绪飘离,一不小心被掉落的烟头烫开了一个小口,落在了全白的鞋子上,显得有些突兀。
  他抬头嘴角轻咧了下,听不出语气,回了我句:“不碍事”。
  我没再说话,快速迈着步伐离开了现场。
  回到诊室后,我摊开手心,药盒已经在我手里捏得变了形。
  我喝了点水,吃完药,疼痛缓了几分,已经有病人在候诊,我只能强迫自己平静并迅速投入工作状态。
  待忙完这一切,再抬头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诊室外,大榕树上纹理不清的绿叶,难得透过窗户飘进来。
  我起身舒展筋骨,走到窗台拾捡起零散的几片叶子,深呼了口气,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头顶不远处、先前院内作文比赛的奖状上。
  此时我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想起高中的那场作文竞赛,还是在想前段时间在他公寓里搜出来的那几封未寄出的信。
  梁仕沅至今不知道,那个他消失在家的午后,我从那排常青的仙人掌正前方的书柜里,找到了8件黄棕色皮纸信封,除了日期和邮票,信的外观和内容都出奇地保持一致。
  信封上写着我老家的收件地址,而信的内容,我翻来覆去,只有寥寥几句:
  “祝亲爱的阿越,22岁新年快乐”
  “祝亲爱的阿越,23岁新年快乐”
  “祝亲爱的阿越,24岁新年快乐”
  ……
  我不知道那天梁仕沅经历了什么,但对我来说,那个午后过得很漫长。
  我看哭了信,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我比他更感谢屋内的黯淡无光,没有灯线,可以照亮我们内心黑暗的地方,以及眼里复杂的百转千回。
  想到这,最终我还是说服了我自己,去了乳腺科病房。
  还未夜深,月色未显。我站在梁舒单人间的病房门口驻足,握住门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就在我准备扭头就走时,里头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
  我透过病房门上的视察窗口窥视。
  岁月对梁舒并没有太残忍,她温婉含情的脸上依旧动人不败,只是两鬓的头发有了轻微几根白。
  她躺在洁白的床上,正在同身旁的方晚说笑,两人宛若母女般亲昵,就算我是徐良的女儿,也从未有过这般待遇。
  梁仕沅也在,他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只是安静地坐着,平日里拿手术刀的手,此时正在削着苹果。
  “阿姨,我们美国读博时,教授可喜欢仕沅了,当时强烈挽留他留下,但是他很孝顺,执意回来”
  “哦,是嘛?”,梁舒脸上的笑意和自豪难掩。
  “可是你知道他跟博导说什么吗?”,方晚是懂得讨大人欢心的,“他斩钉截铁地拒绝说,我知道我能去很多地方,但我只想回家,回到她身边”。
  “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孝顺”
  梁舒嘴角的笑意跟这夜色一般,更浓烈。
  只是坐在一旁清冷英俊的男子,紧握着水果刀的手,听到方晚这话,眸光意味不明,突然停了下来。
第28章 当然,不止我
  因近一年来身体频发状况,某日得闲后,我起了个大早,特意去挂了个消化内科的门诊号。
  门诊临结束时,同院的主任医生苦口婆心地交代我,要三餐正常,保持健康的饮食习惯和运动。
  我刚从药房取完了调理肠胃的药,正准备回家补觉,路过医院附近的面包店,想到自己充值的会员卡里还有不少余额即将到期,便朝着米黄色装潢的店面走了进去。
  店内暖色调为主题的灯光,将橱柜里的食物都映衬得极为可口,我刚点了块抹茶小蛋糕,转头正盯着黄到夹心盈溢满出的榴莲蛋糕发呆,想着一同买了给我妈送过去。
  梁楠升就是在这时出现在我的身旁。
  “老板,我吩咐的那个小点心好了吗?”
  老板娘清脆的声音从内室里头传了出来,“梁先生,你来了,早就给你包好了,就等你来取”
  听到这抹熟悉的男声,我缓缓抬起了头,扭转了方向,口吻熟络地问候对方:“你特意绕道过来买吗?”
  “好巧啊,医生还能上班饿了出来买点心?”
  显然没想到我也在,梁楠升闻言,他愣了会儿,嘴角才勾勒起笑意,与我开玩笑。
  “拜托,今天我轮休”
  在我看来,梁楠升那习以为常的玩笑话,以及平日里的作风,与江铖涛对比,高低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一个只是惯性口头逞强、不饶人,一个确实是从小就混,有野气。
  “得咧,表嫂,我还以为是你上班受苦受累的,才非要吃这么甜腻的食物,治愈身心。只是我没想到你喜欢吃这种玩意儿,看起来还像是发育不良”,梁楠升继续没脸没皮地调侃我。
  “小子,你别太过分啊!好好说话,别上升到人身攻击”,我同梁楠升打交道,从来不心慈嘴软,“再说了,我是不是发育不良,你哥比你清楚,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你哥?”
  梁楠升没想到店内还有些许客人伙计在,我竟然会青天白日地口出狂言,他一副不敢再招惹我,同我斗嘴的摸样,讨好地说:“得了表嫂,给你形式上跪一个”。
  说完,他在我面前立刻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往下折叠,平铺直叙在左手掌面,同我做了个跪拜的动作。
  见状,我也不再同他拌嘴,改了副正经的面孔,开始同他闲聊:“你今天该不会又是来附近办事吧?”
  “嗯,也不全是,我今天出现在这很奇怪吗?”,梁楠升黑色瞳孔里带着一抹疑惑,但很快消失不见,他欲言又止:“你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眉眼含笑地盯着他,很是期待他会给我什么答案,更是好奇他们兄弟两是不是早就串供一致了。
  “我哥没跟你讲啊?”
  “不好意思,我们又分手了,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表嫂,挺让人心烦的”
  “切,就你们这幅口是心非的德行,分分合合的,以后别跟我提了,反正我哥找了你,我认栽的。”
  “然后呢,你话说清楚点,他到底什么没同我讲?”
  “我姑她住院了,这次情况不是很好”,梁楠升用余光打量我的神情,犹豫片刻,有丝安慰:“他可能是怕你担心”。
  店内糕点五花八门、争奇斗艳,我眸光淡定,低头继续看橱柜里的面包,膨胀松软,蛋面混合物上裹了层奶油,让人窥不见底,却又欲罢不能。
  “什么病,这么严重?”,我淡然地问。
  “乳腺癌,也就是非浸润性癌”
  听到这话,我俯视甜品的身子顿了一会儿,窥见不出的眸光里神色黯然,缓缓地开口:“我爸和梁舒是初恋情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
  身旁的梁楠升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给了肯定答案。
  只是待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出了面包店。
  告别了梁楠升,我并没有直接回公寓补眠,反而是拎着刚买的新鲜榴莲蛋糕,到我爸妈家去随机蹭午饭。
  我爸照常不在家,我妈刚起不久,正坐在沙发上看一堆财报。
  前些年她全职太太当得无聊,便入股了她小姐妹开的一家中式餐厅,当起了闲散老板。
  她占股不大,但偶尔需要帮忙查账、看财报盈亏,也算是有了点事情做。
  已经临近午饭时刻,外头日光火热,刚进空调屋,我一身的汗渍很快一闪而空,迅速凑到我妈怀里撒娇。
  “来吧,女士,看看您女儿给你带的、你最爱的榴莲夹层蛋糕,可是刚出炉的!”
  我母亲脱下了眼镜,扒开黏在她身上的我,笑脸盈盈地朝着厚重的榴莲味湊过去,将小蛋糕轻轻举起闻了两下,夸我:“谁说养女儿没用的,谁家能有儿子这么贴心”。
  “那你中午要怎么犒劳我?”
  说实在话,自从最近方晚也频繁出现在食堂后,我对院内食堂仅剩的那一点点滤镜也都碎掉了,每天完全对猪饲料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想吃什么?这个点了,家里没备什么新鲜菜,临时做也要很久,我们订餐吧?”
  平时午饭,我爸都待在律所吃工作餐,或者有交际应酬,于是我不回家的日子里,我妈都是随便应付,偶尔煮个面,或者偶尔煲个汤。
  “也行,那去你们餐厅吃吧?”
  我突然想起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踏足我妈她们合股经营的餐厅了,那边的糖醋里脊和酸菜鱼片,厨师做的还算不错。
  “你真想去?”
  “当然”
  ……
  中式餐厅开在中鲤街道,与我爸的律所仅隔着2条街。
  这些年中鲤街道的文旅做得甚是不错,古韵熏香的文化历史沉淀为这座城带来了新一轮的生意转机。
  餐馆和小吃店也开得频繁、生意红火总是会遭人眼红,店面开始进入哄抢状态,我妈餐厅合股的一位股东早些年花钱盘了这个店面,他们才赶上了一波红利,否则很难熬过街道和餐厅都不温不火的这些年。
  正当响午,人满为患的中鲤街道,很难找到合适的停车位。
  我将她先行在餐厅门口放下,而后自行绕道去附近寻找空闲的停车场。
  我开车沿着这近乎以红砖陈厝为主装修的古建筑群绕了一圈,最终将念头定在了我爸的律所。
  游客蜂拥热闹的时段,仅隔着2条街道的办公楼地带,反而因为午休时间冷清许多,我将车徐徐地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然后绕到一楼的出口处准备步行。
  这带成群的办公楼下,有几家茶叶店零散地分布其中。
  我轻车熟路地东拐西拐,在小道内步行,试图加快脚步回到餐厅。而另一边手则快速地在与我父亲的聊天对话框内输入,询问他是否有空来同我们用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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