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我刚看到你和徐芊越带一块儿,特意绕出来的,你知道的,我最近还是不见她的好……”,外放的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清了。
比起我,陈静显然更尴尬,她动作灵敏,立马取消了免提,对着电话那头疾声地说了句:“那你等会儿,我出去”,便迅速挂断了。
结束完通话,她脸上讪讪地赔笑着,俨然一副讨好赔罪的模样,与我解释:“姐,楠升他不是刻意避着你的”
“丫头,车都绕路开外头了,还不叫刻意,你以为我耳聋吗?”,我没计较的打算,本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脸上的戏谑依旧残留嘴角,“你跟他说,我和他哥的事情都过去了,他不必觉得尴尬,除了这层关系外,我们也还是老乡和朋友,坦荡点相处”
“姐,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陈静仿佛一脸为难。
“什么?”
“前段时间,梁教授回泉城了,他问我,你是不是和别人有过孩子?”,陈静怕我面对这误解会生气,脸红了大半,忙慌地解释,“我肯定是跟他保证,没有过这事,他说小孩看起来2-3岁了,刚好是在你们重逢之前。”
“他怎么还是这么拧巴,都分手了,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有没有小孩其实本质上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神色淡然,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中,惯性地摸索着,眼下倒有几分想抽烟的欲望,可惜我从来不抽,口袋里也无法变现。
“他跟楠升说过,你不想要孩子,可能在他的角度看来,如果你真的和别人有了小孩,就说明你从来没有真的爱过他吧”,陈静看向我的神色里有怜惜,也有宽慰。
大概世俗而言,谈了场众所周知的恋爱,最大的麻烦,便是身边错综复杂的熟人和割舍不掉的人际关系。
你决心放下了,但除了你,好像所有人都没放下。
“那天我帮忙带发小女儿体检,碰到方晚了,就故意激了她两句,当时卢柏川也在场,我想估计是她拿这件事去说道了”,我口吻平静如水,仿佛在阐述一件寻常小事。
“我知道这肯定是误解,那你跟卢总,真的在考虑了吗?”
陈静这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她眸光闪烁不定,又似有探究。
“嗯,感觉还不错”,我浅笑着。
陈静识趣,不再多问,朝着医院门口的方向迈了三五步,同我挥手告别。
“陈静”,我最后还是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来看我,一脸疑惑。
在这闷热的潮湿里,我有些释怀,同她说了句:“人生海海,错过不是过错,我要往前走了”
夜幕降临时,这话像是在同陈静说的,其实是我想要传达给梁仕沅的。
至于陈静有没有听懂,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和卢柏川也保持着日常见面。
他的工作性质比我繁忙许多,作为医生是定点的忙碌,而他作为律师,又是合伙人,总是需要各地旅差。
所以,这无形之中,给了我很大的自由。
对于他,我并不反感,但好似也没有太多感情。
尽管我时常宽慰自己,是以前谈恋爱太用力了,人一旦过了那个青春期,步入30岁大坎,对各种新鲜事物的探索欲,兴趣度,正在以下坡的形式逐渐降低。
眼下,只是相互磨合了解的阶段,但这套说词只能短期内说服我自己,一旦有外界的信息介入,便容易被捅破和不安。
有天夜晚,我和卢柏川从日料店出来,他去旁边开车,准备送我回家。
徐良和林欣也恰好在隔壁的酒楼里参加完老友孙子的满月宴,两个人打扮得光鲜,前后走着,谈笑间有了互动,眉眼舒展。
林欣率先发现了我,她站在一排车子前,同徐良讨论着,伸手指向了我:“那是芊越?阿越?!”
我原本在纠结是否要上前打招呼,毕竟和卢柏川在一块儿活动,确实有点解释不清,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我们目前的关系和进展。
但徐良还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发现了我,他们两嘀咕了两句,不知道细聊些什么,便朝着我走近。
我也只能配合着这一切。
人很多时候是躲不过宿命和血缘羁绊的,哪怕我极力想要避开以往淡薄的亲缘,逃离不太舒适的关系圈,命运还是会给你制造某种偶然的机会。
譬如此刻,我强装乖巧地上前,热络地聊天:“爸妈,你们怎么在这边?”
“你林叔孙子满月,我们过来吃席,你今天是自己过来吃日料?”,林欣向来对我的生活没有太过关注。
到了成年以后,在她的潜意识里,我能按部就班地完成结婚这件终生大事,不落人口舌就好。
多年来,我时常觉得她冷漠,却又总在片刻,感受到她的温情和关怀。
“我和朋友过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铺垫点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时,卢柏川已经将车开到了我面前。
待他缓缓地降下车窗,徐良看向车内的人目光里有光芒也有隐晦,比先前复杂许多,我一时之间竟无法猜测他对我们两个人进展的看法。
“徐叔,阿姨,你们也过来附近吃饭吗?”
听到这个称呼后,我能感觉到我父母两个人的动作微僵,显然面对这种偶然正式碰面的场合,他们面部浅笑的神情和心态还没有及时调整。
从“徐总”到“徐叔”,确实亲密程度有点奥妙。
“你们两,这是约会?还是偶遇?”,话是林欣问的,但徐良眼中闪过一抹好奇,遮挡不住。
“阿姨,是我约的芊越,刚好有点关于医院的事情需要麻烦她,就邀请她抽空吃饭”
卢柏川看穿了我的不自在,便下意识地同我解围,想来没有确定发展关系的情况下,我们确实只是对出来约饭聊天的朋友。
闻言,林欣和徐良相互交换了下颜色,都心知肚明地不再继续追问。
我看了眼他们,便提出了要跟卢柏川率先离开,“爸妈,我明日还要上班,咱们方向不同,就先坐卢总的车回去了,你们也回去早点休息”
“那麻烦卢总了,你们先回”,徐良朝着我点了点头,与林欣站在了广场门口的一侧,目送着我们的车子驶离现场。
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们在车内默契般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待车子开出了一段长距离,到了小区楼下,我正收拾着要下车,同卢柏川道谢,没想到他率先伸出手来按捺住了我正准备撤掉安全带的手,覆盖而上,眸光暗流涌动,深邃地靠近我问:“芊越,事到如今,我也想要个身份”
我心不安地跳动着,血液好像一股脑地涌上了脑门,没有心动,更多的是紧张。
他见我始终不敢回话,便补充道:“或者,换个说法,我是不是被列为可发展对象了?芊越,我们试试吧?”
卢柏川深情地盯着我,完全不容我拒绝,车内的空调吹得我很冷,但心好像有所动容,于是我缓缓点头,“好”。
话落,卢柏川伸出右手猛地揽过的我脖颈,在我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才放我离开。
事后,又过了段时日,我抽空回了趟爸妈家。
从年前过年到现在,我便有意逃避面对他们两,所以找了个由头在医院值班,避开了年夜饭。
现如今,已经好几个月没正式踏足这里。
我到时,林欣依旧慢慢悠悠地坐在沙发上,她正在研究旅游团的最新报价,估计近期有出远门的打算。
见到我突然到来,手头拎了点水果和点心,倒像是有些诧异和生疏,俨然一副面对客人的态度:“难得回来啦?还让你破费了,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不挑食,这是又要出去?”,我熟稔地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嗯,想出去散散心,女人啊,这辈子还是要对自己好点,不要光想着靠家里人提供情绪价值,老公孩子都没用,过得好的,永远是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林欣难得在我面前发起感慨。
我心思一沉,邪念上来,还是问出了不该问的,“那妈,你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吗?”
“年轻的时候不是,所以谈了段糟糕无果又不安稳的感情,但决定和你爸结婚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是了。毕竟找个有能力赚钱的,情绪又稳定的,已经胜过很多人了,自己过得舒坦起来,其余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听完林欣的话,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原谅她了。
也许,她一路走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母亲。
又也许,她只是毕生寻求个普通安稳的日子,所以对生下非深爱之人的小孩,感情淡薄许多。
第44章 坚定的选择
夏季的生命力永远勃发,坐在科室内,感受着窗外树荫清风,耳边夏蝉声热烈悠扬,这是南方城市独有的季节优厚。
我刚忙完手头的工作,坐在电脑前头,安静地琢磨和填写病人的电子病历。
有位男同事从外头进来,依旧穿着白大褂,进门拿回落下的文件,正准备匆匆地往病房赶。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门口时,突然停顿下来,转过头来跟我说:“徐医生,刚碰到隔壁的方晚,她让你下班等她,她要约你吃饭”
男同事的话刚落,我就明显感觉到科室内一片吃瓜的表情,大家近乎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意味不明地望向我。
我和方晚并无直接的联系方式,所以仅靠他人口头传言,在我看来正常不过了。
我和她不对付这件事,似乎早已人尽皆知。
原本很坦然的我,也因这个局面有了轻微的情绪波动,眉头微蹙,“她找我有事吗?”
“不知道,你回头自己问问她”,男同事回答得很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完便立刻迈出了门。
此时陈静满脸的不情愿,走到我身边,低声奉劝我:“姐,要我说,那家伙憋不了什么好事,别去了,反正就当没听到或者忘了,不碍事的”
我想了想,觉得陈静说的有道理,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最近确实没什么兴趣打口水仗了”。
忙完手头的工作,下班时,已经是傍晚7点了。
此时天空还残有余晖,色彩绚丽黯然,似乎时刻在为步入夜晚做准备。
我走在医院的小道上,心里琢磨着,一路上都没碰见方晚,说不定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上次把她像训孙子似的,训得那么惨,再正面打交道,会是什么德行。
不必同她打交道,心里头突然舒畅了许多。
可显然还是我太得意了。
前一秒还在心里头窃喜,后一秒抬头便瞧见方晚开着她那辆大红色的特斯拉,停在医院门口处,用车喇叭连续滴声,将我从喜悦的心情中彻底拉回现实。
她竟然特意来堵我。
方晚将车开到呆怔的我身旁,从降下的车窗内探头,语气并未好言相对,倒也没有之前的锋芒,对我说:“上车,一起吃个饭”
这霸道的模样,让我魔怔地点了点头。
城郊的西餐厅内,音乐复古典雅。
我四处张望着附近的排场,想来在这种地方,方晚应该不会再同我吵架。
比起我内心千把个小九九的揣测,对面坐着的女人显然淡定许多。
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她都刻意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每次啰里吧嗦的,从未有过好印象。
绝不像此刻,这般安静从容,倒让人很不适应。
“你该不会特意找这么个地方,要来训我的吧?骂声和古典乐相结合,确实挺有意思的”
我压根没胃口,于是同她草草地点完餐。
方晚正襟危坐了起来,她双手交叉挽在胸前,淡然地微笑,嘴角竟勾勒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放心地吃吧,这顿饭算是赔罪,也算是告别”
“告别,你要去哪?”,听到这话,我立马来了劲。
“我准备回美国了,离职的申请上个月就提了,昨天刚批下来,大概这周末就走”
此时服务员已经陆续端送上了菜品佳肴,平铺地占满了桌面。
她很大方,但我依旧没有胃口。
“这次还是为了他吗?”
“不是,这次的决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方晚握着刀叉切牛排的手,突然静止了几秒,“以后没大事的话,应该不回国了”
老实说,听到这话,我当下很震惊,甚至像是观赏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突然回归平静,完全不适应。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请我吃饭?”
毕竟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还不到需要互相告别的程度。
明明在此之前,我们之间因为一个男人有着巨大而明显的隔阂。
“说来有点讽刺,自从我提离职以后,在收拾行李,突然发现在这座城市里,只有师兄、仕沅,还有你有交集,现在他回省城,这座城市于我而言,没有承载的梦想,也没有牵挂的人。”
我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含在嘴里,细细咀嚼,“你今日的话,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在我的视角里,你高傲严谨,却对感情小肚鸡肠,善妒,但无论什么,都没见过你这般坦然。”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曾经以为只要告诉他,你有过小孩,甚至他也不是出现在你身边的唯一暧昧男性,他的心就会彻底放下,但是他最后丢给我的,只有一句‘我信她’,我就知道我们不会开始,也不会有以后”
方晚突然诚挚地望向我,眼眸内波浪流转,紧握着刀叉:“我觉得那天你在走廊里,骂我的话很对,我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有能力有理想,比起男人,握紧手术刀的手,才应该是我毕生所求,我的时间可以被手术占用、浪费,可以为任何的病人牺牲,但绝对不应该只是为男人,为一场绝无希望的爱情”。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良好倾听者,此时我对她没有敌意,更多的是欣赏。
内里血液沸腾着,夸奖的话脱口而出:“那天是我故意激你,甚至我能理解爱上一个人的偏激、善妒和无可奈何,但你比我自在,敢于直抒胸臆,我没办法祝福你,毕竟你曾经让我很不痛快,但是眼下,我们讲和吧”
我举起了酒杯,微倾。
方晚明白了我的示意,也顺势而为。
那晚我们喝了点酒,却始终没有醉意。
晚餐后我们分开,方晚找了代驾,而我自行打了车。
夏夜总是不平静,让人动容。
我走在小区的路上,最终在楼下的路灯旁驻足。
此时灯光灰暗,月光隐晦皎洁,两者融合、映衬,相互辉映,我回想着今晚的对话,久久不能释怀。
甚至到了家门口,站在忽明忽暗的楼道口,竟有些希望,那个人会如同某个寂寥的黑夜,突然出现。
可惜,都是一场空。
第二日清晨,我刚醒,正在洗漱,便听见了门口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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