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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难填——路久瀛【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13 17:20:57  作者:路久瀛【完结+番外】
  冬夜的傍晚7点,渔村静默地伫立在海岸的马路对面,燃起灯火点点。
  我突然想起梁爷爷过世前后的那段时间,也是在这个地方,我们谈论着生死无常,辩论地看待职业和理想。现如今,我们又回到了故乡,站在海口,约定终生。
  江铖涛说的没错,人生其实是个圆,命运会让正确的人回到你身边。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我是在自家过的,梁仕沅也识趣地回了梁家。
  虽然我们会结婚的事情,早已成为两家人约定俗成的默认事项。
  先前父辈的爱恨恩怨,尽管和解,可终究白瓶有隙,始终无法持续且长久地在一张饭桌上其乐融融。
  关于每年在哪过年,对我们来说,只是形式。我和梁仕沅也在无言中达成了默契的约定。
  他和梁舒回了老宅,与梁楠升一家三口团聚,而我则是和常年无异,依旧在孩童群绕、亲人团聚的氛围里度过。
  我们家族人丁不少,有爷爷辈和父亲的兄弟姐妹,每年不论多远,经济好坏,他们都会回家过年。
  用完晚饭,爷爷奶奶他们齐聚在客厅内看春晚,小孩则是闹哄哄地吵着要放烟花。从外地难得回乡的大人们,四下散去,都各自去寻找自己儿时的玩伴。
  徐良也牵着林欣的手,带着她去附近的朋友家拜年泡茶。
  我将年前偷藏在房内的烟火炮竹搬运出来院子里,准备分给家族里的小孩。此时夏季绽放的牵牛花已不在,满院子的炮灰和残留的纸屑。
  我正玩得愉快,手机在外套里连续震动,感应式地接收祝福。
  过了半响,我意犹未尽地点开一看,除了江铖涛约我去他家泡茶的短信之外,还有梁仕沅发来的年夜饭合照,照片里梁舒气色红润,柳叶眉间舒展柔和,岁月不败美人。
  相比近几年的碰面,她气色好得太多。
  听梁仕沅说,她身体痊愈后,自告奋勇地到山区去返聘支教,仿佛身心都找到了第二春。
  我们都为神采奕奕的她感到高兴。
  我盯着照片来回看了许久才退出来,又花了点功夫回了朋友们的拜年短信。
  连续地处理完这一切,我转过头去,视线穿过两米宽的大门,望向热闹喜庆的大堂内,此时正因过年而喧嚣热络,而我竟觉得无聊,最终停在江铖涛的邀约消息里,回了个“好”。
  江梁两家的院子与孩童时无异,依旧相连,我刚踏入江家不久,梁仕沅便也来了。
  尽管两家称得上“仅是一步之遥”,但江家往日闹哄哄的麻将局太多,梁仕沅鲜少踏足这里。
  此时,江家的女儿已经会说话,奶呼呼地叫着模棱两可的称呼:“姨姨,姨姨”。
  我瞧着欢喜,逗了她一会儿,便主动伸手想去抱她,甚至原本打算离场时给的过年红包,也为了取悦她,按耐不住地提前拿了出来,塞到她红色蓬蓬裙的口袋里。
  “不行,太破费了,来拜年我们已经很高兴了,红包就不收啦。”林可可刚给她喂完饭,见状,便想要婉拒。
  客套间,倒是被江铖涛那小子一声制止了,“随她去吧,反正梁家有钱,梁仕沅的家当很快也是她的了”
  江铖涛依旧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还跟小时候那般,似乎同梁仕沅永远敌对着。
  “你都当爸了,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林可可虽然不再拒绝,平和地收下了红包,但还是给了正坐在沙发上泡茶的江铖涛一记白眼。
  “自家人,不怕。在外人面前,我才不会这么放肆,她是谁?徐芊越,从小跟着我上山下海的,她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她才不会计较这些”,江铖涛放低声量,好声好气地同林可可解释,冲着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眼下,一副完全妻管严的模样。
  我瞧着觉得喜悦,嘴角不由得浮现出浅笑,劝和地替他说话:“他说的没错,都自家人。”
  梁仕沅慢悠悠地出现在三楼客厅时,我正抱着宝宝,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同他问候:“来,宝贝,这是谁呢?没见过是不是?这是叔叔,梁叔叔”
  正端着茶水准备往嘴里送的江铖涛,听到这话,嘴角扯了扯,露出戏谑:“你们真是夫唱妇随,片刻都离不开是吧?”
  “怎么,当爸的,嫌弃红包收得多?”
  梁仕沅从外套里摸索出一个的红包,厚厚的一沓,走到我和宝宝的面前,低下头来,将手中的红包塞进她的怀里,顺手轻轻捏了下她圆润的脸颊,“来,叫梁叔叔”。
  见状,江铖涛立刻改了副面孔,变脸跟变天同样快,脸上总算有了抹笑意:“早说有红包,给了钱,别说是叔了,就算让我女儿喊你爹都成”
  他无心的话一出口,才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
  联想到儿时的种种,屋内剩下的三位大人,都面面相觑,略显尴尬。
  好在林可可反应及时,率先缓和氛围:“你们两都这么喜欢小孩,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或者提前生一个?”
  我抱着宝宝假意逗着乐,实际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甚至在这一瞬间,我生怕梁仕沅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是一种责任和期待,我无力抗衡。
  但好在,他仅是淡然地从我抱着小宝的身上扫过,视线不做多余的停留。
  安静片刻的屋内,我耳朵里响起他缓缓出口的回应,像是冬日暖气压抑内的徐徐清风。
  他声音平稳,我只听见他说:“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为什么?因为工作太忙?”
  许是大家识于微时,江铖涛像是我们整个青春的爱情看客,从始至终见证着这久久回转的一切。
  他显然比林可可还震惊。
  “医学事业也是我们的小孩,而且我们都见过太多苦难了,我们还没有信心能承担另一个生命的教养责任”
  听完这话,先前还满脸嬉笑,不正经的江铖涛,此时也逐渐收敛了自己的神情,表情中掺杂着些许严肃、慈爱。
  他抬头看了看抱在我怀里的宝宝,陷入了沉思。
  “快看,窗外烟花太美了!过年了!”,我打破了这片沉寂着的僵持,抱着小孩到了外头的阳台。
  听到我的欢呼感叹声,大家都跟风地走了出来,想要一睹这新年气象的风采。
  宝宝也在高亢的热闹中,被换到了江铖涛的怀里。
  三楼的视线广阔,跨年零点的烟花正张扬地在空中放肆,绚丽、猛烈,对我们来说,像是迈向成年人的无声炮礼。
  不知不觉,十几个年头了,一程有一程的风景,我们悄无声息地迈进三十二的年坎。
  梁仕沅站在寒风中,手紧拥着我的肩膀,这种特殊的日子里,他的存在让我倍感心安。
  远处的天空绚丽更甚时,我抬头,满眼是成片烟花绽放的光芒,梁仕沅俯首低声在我耳畔说了句:“祝三十二岁的阿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的人生学者”,我轻快地笑着。
  晚风很大,但好在,没有吹散我们。
第50章 番外一 又逢春
  33岁这年,正值春天,我和梁仕沅在两家人的催促和商量下,终于回渔村办了场婚礼。
  婚礼办得很低调,选在了江铖涛女儿举办周岁宴的同家酒楼内,一切从简,只小规模地请了十来桌至亲、朋友。
  商议婚礼流程总是格外复杂,徐良思想传统,一心想要大办,他与梁舒两年多没见,又与梁铭俊常年不对付,但为了我的喜宴,他还是提前约了梁仕沅的父母洽谈。
  话里话外,都表示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女,婚宴这边操持得实在是太简陋。
  但他们都拗不过我们新婚夫妇的决定。
  在我看来,婚宴不过是给外人看的仪式,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在这件事上,梁仕沅尊重我的想法。
  因为我的态度坚决,徐良为此冷了我大半个月。直到事后,林欣打电话催我找时间回家吃饭,顺便让我同他好好约谈,总不能将关系僵持到婚礼那天。
  我应允了。
  周六的早晨,日光稀松清透地洒落进来。
  我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和短信,光亮的屏幕上此时已过10点。
  我们睡过头了。
  梁仕沅为了能休婚假,最近在省医院连轴转,将之前预定好的病人手术与治疗方案,安排并解决好,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昨天夜里,我凌晨才睡下的,他从省城医院回来时,我睡得烂熟,并不清晰时辰。
  眼下他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似乎多日来废寝忘食的工作抽干了他的气血,连带着我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我生怕打搅到他,轻轻地掰开梁仕沅覆在我棉被上的精壮白皙的男士手臂,蹑手蹑脚地准备起床,动静不大,没想到他还是醒了。
  “今天难得休息,你不再睡会儿?”
  “不了,已经10点了,我昨天答应了,今天中午要回爸妈家吃饭”,我的左手被他紧握,又扯回了床上,头轻轻地撞在了他胸前的棉被上方。
  他依旧闭目养神,而我就这样干躺着。
  “那我起来,陪你回去”,梁仕沅抱着我,久久不松开。
  “没事,你许久没睡好觉了,继续睡吧,我到时候给你打包回来,我妈煲汤的手艺你尝过的!还算不错。”
  “真的不用吗?”,梁仕沅声音低哑,带着未清醒的音嗓。
  “真的!”
  听到我中气十足的肯定后,梁仕沅睁开了眼,用眼神认真地打量我,似乎在确认我话里的可信度。
  “我没生气,是真的不用”,为了让他安心,我再次被迫强调了一次。
  “阿越你真好”,梁仕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继续安稳地睡了过去。
  工作忙碌,我已经有2个月没有踏足爸妈家了。
  在去之前,我特意开车去面包店买了林欣喜欢的榴莲蛋糕,又特意买了盒价值不菲的肉桂茶,俨然一副客人上门的模样。
  待我到家时,徐良正在喂金鱼,而林欣依旧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客厅里的电视正放着中央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从里头徐徐地传来,绕着室内。
  我进了里屋,将带的东西搁置在餐桌上,徐良听到我换鞋的声音,原本还吹着轻口哨喂鱼,眼下竟懒得搭理我,迅速放下鱼饲料,头也不回地往书房里头走去。
  林欣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瞧我,向我投来无奈的视线,用眼神意味深长,似有所指地让我去书房,好好哄哄徐良。
  我难得懂事地点了点头。
  我刚进书房,便瞧见徐良戴着眼镜,拿着最新的一份报纸,假意阅读,丝毫不准备搭理我。
  “爸,这是梁仕沅让我带来孝敬你的茶”,我将那一盒两万多的茶叶往书桌上一放,期待徐良能对此给出回应。
  但徐良仅轻轻地瞄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丝毫无法打动他。
  “其实婚宴简办是我的意思,仕沅说要把他名下两套房都转给我,并且他家给了一百万的彩礼,我觉得有这心就够了,毕竟婚礼风光都是给外人看的,我们自己若是能把日子过好了,才算难得”,我试图劝说徐良理解我。
  “阿越,我主要还是怕你吃亏,咱家也不是不讲道理,如果仕沅真能做到你说的这些,婚宴可以按照你意思办,我做婚恋律师三四十年了,最是明白人心不可测啊!”,徐良难得感慨。
  “爸,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听完我的保证后,徐良紧蹙的眉目总算有了舒展,嘴角也染了丝笑意。
  后来,在举办婚礼前夕,徐良和林欣给了我一本存折,里头是徐良他们大半辈子的积蓄。
  当初律所被卢柏川以五百万收购后,徐良以占股百分之五十左右进行变现,拿了两百多万。
  现今他们给了我一百万整作为嫁妆,我本想拒绝,毕竟工作多年,确实没有用金钱回馈过家里。
  但林欣说他们商量好了留一部分钱养老,不给我增加生活负担。至于这一百万,是为了让我能嫁得体面、有底气,在梁家立足。
  他们劝得诚恳,我不好拒绝,便收下了,打算留着当他们的备用养老金,以后慢慢还给他们。
  婚礼后有阵子,我觉得异常疲惫、身子乏力,刚开始以为是工作太累,倒也没放在心上。
  于是尽可能地抓住休息的时间补充睡眠。
  但自己过于嗜睡,似乎怎么都无法恢复力气。
  彼时,梁仕沅还常驻省城医院,仅有休息日才会赶回来陪我。我的生活习性还像一个未结婚的单身汉。
  某天我肚子阵痛来袭,疼得厉害,脸色极尽苍白。陈静刚好也在科室,还以为是我胃病复发,担心得不行,便要给梁仕沅打电话。
  “我没事,应该不是胃病,最近身体状况都不太好,胃口不佳还时常嗜睡,待会去找肠胃科的医生,下了诊断才知道什么情况”
  陈静刚举起电话,便被我拦了下来。
  她和梁楠升已经在前年领了证办了婚宴,现在关系上,我算是她的表嫂,为此她对我比以前更上心了。
  但称呼始终没变。
  “姐,你是不是怀了?”
  陈静的话像阵雷,打在了我心上,有种醍醐灌顶的透彻,我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肚子,带着不自信:“不可能吧?”
  我和梁仕沅暂时还没有这块计划。
  “凡事都有意外,要不你买个验孕棒测测?”
  “嗯,这事你可别往外说,具体情况还不确定”,我生怕陈静会忍不住同梁楠升聊起,便事先给她打了预防针。
  “放心吧姐,我虽然是梁家媳,但我可一直都站你这边的!”,陈静的话逗笑了我,我用浅笑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确定孩子意外到来,是在一个清风徐徐的夏初傍晚。
  那时候还不热,微风里裹挟着柔润,我刚从医院里出来,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梁仕沅恰好轮休,他开车准备接我下班,车停在医院门口,连续打着双闪,滴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外卖小哥开着电动车极驰,从我身旁一闪而过,差点与我产生摩擦碰撞,我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拽回了现实。
  梁仕沅也被吓到了,他赶忙下车,慌乱地朝我奔来:“你没事吧?怎么今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的脑海里还停留在刚厕所里两条杠的验孕棒上面,失了神。
  “没事就好。那我们早点回家休息”
  梁仕沅牵着我,将我安置好在副驾驶,并系上了安全带以后,才放心的入座。
  期间他侧过头来斜眼看我,问了好几次:“你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不对劲?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安心开车”
  梁仕沅了解我的脾气,见我不太愿意说,倒也不继续追问。
  车刚入小区地下停车场,先前处于迷离状态的我才反应过来:“不是说晚上你师兄他们约聚餐吗?怎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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