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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过境——陆归【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13 17:25:49  作者:陆归【完结+番外】
  从她的立场来说,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给外包团队;而按她的性格,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盛嘉实感到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心理居然还松了口气,甚至想现在就拎包下班。走廊对面的会议室里走出两个人,正是陈斐和她的上司李坤。她尽量温和、却终究无法掩饰厌烦的表情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这个模块是叶原负责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在嘲讽他良莠不分、幼稚冲动:明明是个无能的下属,他拼命保下来不说,甚至为了给她出气,和业务方正面交锋。
  一种被误解的困顿感顺着躯干攀至头顶,盛嘉实有点喘不过气,一句话在嘴里来回滚动:根本不是这样的。就算没有叶原,就算不是你,我也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们。
  她看见他了,匆匆和老板道别,抱着电脑走过来叫住他,两张同样憔悴的脸倒映在彼此眼中。
  “上次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开口就后悔了,因为听起来像赌气。陈斐倒没放在心上,笑了笑:“他们都以为我们互相看不顺眼。”
  “没这回事。”
  “这段时间谢谢你和你的团队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这就是客套话了。项目结束,两人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没什么人情往来的必要。而上海那么大,他在这里工作数年,竟然从来没有运气和这个人碰到一起。
  他听见自己说:“该是我请你吃饭吧?”
  上海大概是全中国最爱过圣诞节的城市,十二月下旬起,红的白的绿的装饰就挂满了沿街橱窗。陈斐在加州生活数年,大约是南加不下雪的关系,感觉外国人过圣诞也就这样,对比之下,中国人对洋节的热情使人诧异。
  盛嘉实订的餐厅在愚园路上,一块百分之一百会在平安夜堵到水泄不通的片区,陈斐果断选择地铁出行,却依然在车厢里被挤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到了换乘站点,刚迈出右腿,一个男人举手去够吊环,朝她的下颌猛来了一下。
  陈斐半边身子还陷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上个月刚买的新款手机从手中滑落,玩具似的在台阶上磕了一下,随后落进列车与月台的缝隙间。耳边响起师姐的真诚提议:“我看你最近点背,去龙华烧烧香吧。”
  她当时不信邪,现在再抱佛脚是来不及了。
  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见多不怪:“你别急啊。”
  “我约了人吃饭呢。”
  “约了人也得等呀,难道为了你,让后面的车先别开了?”
  “等下趟车过了,能下去捡吗?”
  “你要自己下去?小姑娘胆子蛮大的哦。
  陈斐没接话,心里觉得可笑:这还有什么难的?谁爬不是爬?
  两趟列车过去,有人帮她把手机捞上来,屏幕却都已摔坏了,无论如何开不了机。大姐瞄一眼:“坏了噢?”
  “我身上没零钱,您方便帮我问问怎么办吗?”
  愚园路上到处都挤满了人,情侣、朋友、家人三两结伴出行,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陈斐在地铁到站的瞬间开始狂奔,眼疾手快、四处钻营,艰难地挤到约定的餐厅,开门进去,只见一台空空的餐桌――她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整个人完全失联,盛嘉实等不住,已经走了。
  一番折腾一场空,浑身的力卸了个干净。陈斐汗流浃背地坐在原本预订的位置上,忽然想起好几年前的一次约会:盛嘉实提前半个多月找了餐厅,结果当天她因为公司加班而爽约。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服务员委婉地问:“小姐吃点什么?”
  她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既无手机也没有现金,二十一世纪的上海街头,居然还有连一杯热茶都喝不起的时候,真是阴沟里翻船了。她跺跺脚,站起来借电话。
  其实没有把握。或许盛嘉实已经换了号码,就像他换了城市、换了眼镜、换了发型和说话的腔调一样,陈斐完全没有把握。幸而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依然熟悉:“喂?”
  她的解释很简单。手机掉进地铁缝里、摔坏了不能用,但这也太巧了,说出来就像借口。盛嘉实听她在电话那端连连为迟到而道歉,心里的刻薄劲儿怎么都忍不住:“没事,你也不是没有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居然说:“也是。”
  真没良心。他没气到她,很是不甘心:“你还能背得上来我的电话号码?”
  这回她倒是反应敏捷:“您几岁了?”
  “芳龄二十八。”
  “二十减八吧?”
  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盛嘉实终于心满意足,问道:“你怎么回去?”
  “打车。”
  “身上有钱吗?”无纸化时代,带个硬币都是稀罕事,丢了手机比丢了身份证还严重,盛嘉实捕捉到她的局促,愈发神清气爽起来,“你还在餐厅?”
  这顿饭一波三折,到底还是吃上了,两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专心咀嚼,性价比极高。饭毕不过晚上九点,狂欢的人群都还挤在城里,盛嘉实开车驶上高架,仿佛一条逆流而上的鲑鱼。
  他还是急性子,一上车就把暖气开足,车厢里的温度很快攀升到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高度。陈斐疲惫的躯干和神经逐渐放松,盛嘉实伸手把广播打开,电台正放一首老歌:《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每一年信川大学的毕业典礼上,等领导、老师、优秀毕业生轮番讲完话,等所有学院的学生都将帽穗从右拨到学士帽檐的左边,等所有离别和祝福到达高潮,这首歌就会在空旷的体育馆上方悠悠响起。不过是纯音乐版本,没有歌词,学生们在乐声中拥抱、合照、祝福彼此的光明未来。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坐在飞驰的车厢里,盛嘉实独自回想着。
  他在通往女生宿舍楼的路上撒腿狂奔。平时要走十五分钟的路,那天用时不到一半,学士帽被紧紧攥在手里,染上自色的汗渍。毕业典礼当天,太多家长上楼搬运行李,宿管阿姨不再试图阻拦异性进出,他一路畅通无阻,三步并两步登至五楼。陈斐宿舍的大门虚掩着,她对床的室友正在打包被褥,抬头与他面面相觑:你找陈斐?
  他喘得像条狗,视线落向对面:陈斐的床铺空空如也,只有不知道是谁送的花还放在桌上。漂亮的香槟玫瑰,夹着几枝尤加利,用浅色包装纸裹住,看起来很香。
  “我到了,谢谢。”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去。楼道里的灯依次亮起,最终停在四楼,一扇客厅窗户紧接着亮起来,大概就是她家。电台里的歌声早已停了。盛嘉实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想这实在不太安全,有心之人可以很快定位到她的住所,精准到几楼几零几。
  楼道口踢踢踏踏地跑出一个人,是陈斐去而复返,用指关节敲敲他的车窗:“把伞给我落在你车上了。”
  车里的暖气开得太足,盛嘉实有时光倒流的幻觉,回到他们还不是朋友的时候。把伞给我,这正是大学时代的盛嘉实第一次在操场上见到那女孩时,她说的话。
  她有一种令人生气的跋扈的天赋,挑衅地用三白眼看人:“那就不跑了,你找别人吧。把伞给我。”
第3章 . 生日快乐
  如果要在信川大学所有的离谱规定中挑出一条最离谱的,那必然是每学期的体能测试。
  十二分钟内,女生合格标准为跑四圈半,折合一千八百米,男生是六圈。严苛的标准和并不严格的测试环境催生了若干灰色产业,供需关系健康,生意经久不衰。在大一下学期的五月,盛嘉实惊讶地发现女友通过多重周转找到了一位代跑。
  “能有代购怎么不能有代跑啦?”周颜理直气壮,“代购偷税漏税,我这还扶贫济困呢。”
  “您扶一次多少钱?”
  “两百。”
  两百块跑一次一千八百米,每周最多接两单、至少间隔两天,以免被体育老师发现――周颜的代跑有非常严苛的接单规则,安全系数之高,足以逃过中国海关。下午三点,盛嘉实陪她去东操场接头交换校园卡,刚下完一场雨,空气极好,国旗台下站着一个穿短袖运动衫的女生,长马尾绑成一个丸子头,运动短裤的裤管里伸出线条流畅、健康而结实的双腿。
  场面颇有地下党接头之势,双方交换了暗号,女生说:“我只收现金。”
  盛嘉实觉得搞笑:“黑市交易还挺严格。”
  周颜也笑起来。女生突然伸出手:“先给一百。
  周颜愣了:“不是跑完给吗?开跑还有半小时呢。”
  “定金。”
  “之前没说要定金啊。”
  她双手环抱,露出一种阴险狡猾的声气:“那就不跑了,你找别人吧。把伞给我。”
  此等现场叫价、道德败坏的财迷表现,令盛嘉实在那个五月的下午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会的凶险。后来有一回他突然想起这事,挠着头问她:“你当时为什么突然翻脸?"陈斐正在食堂埋头吃一锅米线,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心理阴暗扭曲,看你们俩不顺眼,怎么了?”
  盛嘉实的大学初恋结束得很快,四个月后,他和周颜以分手告终,而他在新学期的通识课上又见到了这个黑心商贩。
  社会学通论要求学生随机组队,收集信息、选定题材、线下调研,并最终展示结果。盛嘉实逃了两次课,正式加入小组讨论的时候,队友们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信息收集开始写 PPT 准备选题展示了。窗外是金秋时节的信川,枫叶烧得漫山遍野,天空湛蓝高远像倒过来的湖水,窗内是狭小的讨论教室,那女孩子和一个男生因为报告的格式、内容吵得不可开交。
  盛嘉实偷摸着看群里的备注:她的名字是陈斐。黑心商贩实名上网呢。
  小组讨论不欢而散,从此群里一片沉寂。考虑到通识课的学分非常容易蒙混过关,盛嘉实不打算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决定等展示前的周末再问一问,大家凑合着交差。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补考上学期没及格的高数。
  大学几乎所有课都能通过考前两周临时抱佛脚解决,只有数学,收获和付出全然正比.没有捷径可走,上个学期他压根没上心,高数以重修告终。正好这学期也和周颜分手了单身一人,正适合努力学习!他对自己说,每周六准时到图书馆自习报到。
  那女孩子就坐在他对面,隔着两排桌子,紧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盛嘉实借着倒水的机会假装不经意地从她背后走过,瞟见屏幕上硕大的一行标题:《关于浙江新农村建设的背景资料与选题逻辑》。
  学风就是被这些卷王带跑偏的。盛嘉实又厌恶又庆幸,厌恶的是有人恶性竞争,庆幸的是这个人就在自己组里:一个组只要有卷王在,产出质量总不会太低。“
  “看完了?”
  兴许是他站得太近,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察觉,扭过头盯着他。盛嘉实做贼被抓了个现行,站在道德至低点心虚讨好:“刚想问来着,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写报告呀?”
  “我已经快写完了,等写完发到群里你们看看。”
  “……那多不好意思。”
  她露出玩味的表情:“那你帮我一起写。大纲、图片、资料都收集完了,你往里面填字就行。”
  一句问候酿成如此苦果,盛嘉实硬着头皮到她身边坐下,一坐就是四个小时。天都黑了,两人才把报告大致写完,发到群里,他重新回到今天的主线任务,将高数课本掏出来。
  “你在写什么?”她眼尖,“你们法学院大二才上高数?”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上学期没及格。“啊。”
  “这题写错了。”
  这人真是烦透了。盛嘉实的自尊心无处发作,开口吐出一个弱弱的“噢”。她用铅笔在他的推演过程上画了个圈:“这里是 Log 求导,不是 Ln。”
  他干笑道:“我说怎么结果这么大一串呢。”
  她放下笔,看着他划掉错误的算式、一步步算到最后,心满意足地合上自己的电脑提起书包。不但烦人还,没礼貌,说走就走。盛嘉实埋头继续做题,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说:“谢谢。”
  大学的第一年,社团活动、电子游戏、恋爱,每一样都排在考试前面。盛嘉实似乎是从图书馆里的这个下午起才开始认真考量自己的课表,也因此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好多通识课都和陈斐在同一个班。
  用陈斐的话来说:每一分都很重要。信川的冬天又湿又冷,她不错过任何一节早上八点的课,用围巾手套和羽绒服讲自己包裹严实,上自行车,风驰电掣地往教学楼去;社团活动也不能停,她在学校乐团拉小提琴,每周两练,风雨无阻。
  盛嘉实对她的特种兵作息秉持不理解但充分尊重的态度,偶尔还请她帮忙在早课签到,她十分大方,顺手为之。请了小半个学期,再厚的脸皮也多少有些扛不住,他提出请她喝个饮料,却被一口回绝:“不要。”
  “多不好意思啊。”
  她笑得极其灿烂:“不好意思的话可以给我钱,签一次给我二十。”
  这是真话还是玩笑?给钱算不算一种羞辱?盛嘉实琢了半天,最后决定给她打饭报恩。他本就起得晚,反正也赶不上第一节 课了,干脆先去食堂打包两个包子,从教室后门溜进来,分一个给她。陈斐干脆回绝:“我不吃碳水,吃完犯困。”
  “咱们上的啥啊,线性代数,不困你也学不懂,得下课后自己学。”
  “你什么时候又懂数学了?”
  盛嘉实把课本竖起来,躲在背后吃包子:“别小看我,这学期我认真学习。”
  秋天很快过去,社会学通论的课程,他们都拿到了很高的绩点。冬学期开始后,陈斐在学校后门口的咖啡店找到了一份兼职:每周一三五晚上八点到十二点,负责前台值班、点单和清洗水杯;如有客人充值买卡,可另拿提成。咖啡店的暖气开得很足,而客人寥寥无几,陈斐就坐在前台看书或写作业,一晚上都站不起来几次,性价比极高。
  盛嘉实也很中意那家店,因为生意实在糟糕,格外清静。他常在陈斐值班的晚上去点一杯热牛奶,然后躺在沙发上看漫画或写作业。为什么要挑陈斐值班的晚上呢?因为可以使唤她:陈斐,给我倒杯水。陈斐,能把空调风向调一调吗,对着我的脸吹呢,我眼睛疼。陈蟆…
  她把菜单甩到他身上:“要不你来上班吧,才花几毛钱啊,就想当大爷?”
  盛嘉实灵活地避开:“我花了五百块呢。”
  陈斐都听愣了:“五百?”
  “嗯,我充卡了。”他有点不好意思,邀功似的,“记在你帐上。你有提成的对不对?”
  她气得要死,再笑不出来:“这个店说不定明天就倒闭了,你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通过陈斐连续三天拨打消费者热线的偏执维权,盛嘉实的五百块钱最终又回到了他的口袋里。当然这份工也是不用打了,陈斐结清工资,收拾好藏在收银台下的课本和闲书,走出那间橘黄色小屋的大门。一月底,气温依然在冰点上下,盛嘉实正坐在自习室里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有人敲打窗玻璃。陈斐就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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