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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法抑制的思念
在新环境工作的第一天，陆慧一特意提前到达单位。
楼前的两株石榴已经进入盛花期，红玉丽萼，烈烈如焚，她驻足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陆家老宅的那棵木绣球，这个时节，应该也是繁花满枝，如火如荼了。
“小陆，早啊。”陆慧一正出着神，听见身后有人跟她打招呼，猛得回过头，原来是刘义斌。
“主任早。”陆慧一微笑着回应，和他一起走进楼，刘义斌问她：“吃早饭了没有，我们这儿的伙食不错的。”
“就餐卡还没办下来，在家简单吃过了。”玫~瑰
“这有什么，和食堂打个招呼就好了，你初来乍到难免不好意思，中午让李姐带着你一起。”
“谢谢主任。”
“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一上班开了个部门短会，也算是正式的入职见面，会后陆慧一被交待了几项工作，都比较简单，其中重要的有一条，汛期期间，各个部门每天要安排人员值守防汛班，陆慧一所在的部门人手有些不足，她的到来充实了队伍，自然也被编进了值班表。
刘义斌给她讲解值守职责：“气象台预计今年的降雨量会增多，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咱们的主要工作有四个方面，一是明确防汛物资的储备情况，以备不时之需；二是做好电话和电台的值守，接到上级指示或是突发情况，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三是备好合作施工企业值守人员的联系方式，以确保及时到现场开展抢修；四是配合物业和保安开展楼内检查，主要是检查有无漏水等问题。”
陆慧一点头，把工作职责细细学习了一遍，又整理了一些台账，上午的时间短，忙来忙去就到了中午。
李姐热情地招呼她：“慧一，去吃饭呀，听说今天有酱方。”
酱方是传统苏帮菜，浓油赤酱的经典之作，不知道食堂做出来的会是什么滋味。陆慧一挽着李姐的手，两人边走边聊，到了食堂的时候，自助餐台和明档前已经呼啦啦排了不少人。
在 B 市的时候，食堂偶尔会推出本地特色美食，到了苏州，果不其然也是地域风情，除了经典的丝瓜烧毛豆、莼菜银鱼羹和酱方，小吃也有生煎和枣泥拉糕。陆慧一在北方待得久了，走了一圈，只觉哪个都想尝尝，不知不觉就把餐盘装满了，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李姐笑道：“多吃点吧，这么瘦的一个人。”
又小声问她：“我注意到有好几个小伙子都在看你，结婚了吗，要不要考虑嫁过来。”
“李姐，”陆慧一思忖之下，如实回答：“我刚离婚不久，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她展颜一笑：“辜负您的心意了。”
李姐始料未及，虽有些诧异，但语气开通：“我帮你留意着，要是哪天你想谈，我给你介绍。”
“谢谢李姐。”
夏日炎炎，食堂里贴心地准备了冰品，李姐见陆慧一碰也不碰，招呼她：“冰淇淋不吃的吗？”
“吃冰的胃不舒服。”
李姐随着她一道出门，边走边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注意养生的，不像以前了，零度还要光着腿呢。”
陆慧一若有所思，她想起未恢复记忆时，陆晏洵老是格外关注她的身体健康，特别是胃，但凡她贪凉或是不好好吃饭，总是要被他念叨，那个时候她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跟个老头子一样啰嗦，现在她虽不至于杯弓蛇影，害怕自己会再次得胃癌，但无论冬夏，热水杯不离手的习惯竟然已经改不了了。
这未免让人生出些沮丧，陆慧一自嘲地想，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影响了。
再者，分手之后还念念不忘，好像也有够犯贱的。
说起来也是寸，陆慧一刚被编进防汛班，初来乍到地还没适应，头一回轮到她值班时，预报本没有雨，一上午都是晴天烈日的，下午时分忽然天地变色、妖风大作，不多时竟噼里啪啦地下起大雨来。
李姐盯着窗外，一脸郁闷。老公今天生日，她订好了餐厅，又特意选了身衣服，就等着一下班就赶紧闪人。没想到这大雨来得如此不巧，手机预报约摸一小时后会转成中雨，预计要到夜里才停。
下班时分赶上雨，路上肯定堵得要死，弄不好还会湿了衣服又湿鞋，可惜她还穿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坡跟凉鞋。
李姐抱怨天公不作美，这边陆慧一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值班的事情，正琢磨着没法下班，领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慧一啊，刚才预报显示今晚是中雨以上级别，晚上别忘了值班，辛苦辛苦。”
“没问题主任。”
到了下班的钟点，雨势渐收，却仍旧未有停住的意思，李姐嘱咐陆慧一几句，叫她不要紧张，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什么状况，安心待命就好，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撤了。
众人陆续下班，不久之后办公楼里就变得空空荡荡，除了值班人员，就只剩下物业和保安。
陆慧一简单吃了晚饭，把值守职责又看了一遍，守着电台和值班电话，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天色晦暗，办公室里开着灯，明暗对比之下，玻璃上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她推开窗子，潮湿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雨的声音嘈杂，却莫名让人着迷。
物业已经开展过全面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一直到了接近 10 点，四处相安无事，雨势小了许多，地面上的涟漪也明显温和了下来。
值班人员有专门的宿舍，陆慧一洗漱之后早早就寝。
电台摆在床头，时不时地发出电流的声音，宿舍的床不比家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她横竖睡不着，忍不住拿起手机来刷了一会儿微博，又点开天气软件，本是关注一下雨势何时会停，末了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切换城市，换到了 B 市。
B 市并没有下雨，微风多云，湿度宜人，极适合喧闹或浪漫的夜生活。
困意袭来，陆慧一恍恍惚惚地想，这样好的夜晚，陆晏洵不知道还舍不舍得回家。
陆晏洵最近一直住在老宅，他不怎么出去应酬，也很少加班，几乎每天都陪陆樊章和晏景岚吃晚饭，一家人在一起随意地聊天。
他不再提起陆慧一，神色间也不复沉重，有时还会主动开玩笑，说到兴头上甚至哈哈大笑，半点萎靡伤感也看不出来。
但父母睡下之后，他经常到楼前的花园里，坐在那架吊椅里发呆。
寂寂长夜，如水微凉，草丛间有蟋蟀鸣叫不止，地灯发出温柔的橘光，空气里都是夏夜特有的味道。
身后的木绣球已经雪球累累，密密匝匝的花团，坠得枝叶向下微倾，白玉墨叶，淡妆素裹，却透出极致的妍丽。
上次他坐在这里时，还是和陆慧一一起。
初春时节庭院略显萧瑟，那时他们刚刚和好，彼此的身上还留着缠绵之后的印记，而她眉目温柔，眼中尽是对这场盛大花事的期待。
他那时的愿望也很简单，即是每年都能抽出时间陪她赏花，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共处，享受忙碌岁月中的清闲。
陆晏洵有些怅惘，江南之地花木繁茂，她哪里还会记得这颗孤独的木绣球呢？
“小洵，”晏景岚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身上披着一件薄纱外套，温和地唤他。
“妈，”陆晏洵回过神：“您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嘛？”晏景岚走近：“你这孩子，面上看着没事，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
“没有，我只是睡不着。”
“你在想渺渺吧。”
被母亲一语道破心思，陆晏洵无奈微笑，也不再遮掩，点点头：
“嗯。”
“你方便告诉我，你都在想什么吗？”
“没有特别的，”陆晏洵舒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加班的时候谁会去接她，生病了谁能照顾她，遇到不开心的事能和谁倾诉。”他一番话说下来，垂下眼，轻轻笑了笑：“我知道这些担心是多余的，她可以照顾好自己，也会有新的朋友，并不需要我。”
“孩子，你之前说过，你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爱渺渺，只是需要她，想让她留在身边。”晏景岚神色温和，含着了然的微笑：“那你有没有像刚才那样，想到过其他人？”
“没有，一直以来，都只有她而已。”
“你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那以后愿意付出更多吗？”
“当然。”
“所以，你以为的爱是什么，风花雪月，甜言蜜语？”晏景岚打趣儿子：“你也不是那种浪漫嘴甜的孩子。”
“妈……”
“好了，夫妻间的感情，本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趋于平淡。彼此需要也是爱的一种方式，你不去争取，怎么知道她不爱你，不需要你？”
“但我害怕了，”陆晏洵仰起头，语气颓然：“她跟我在一起可能会遇到危险，我怕有一天没办法保护她。”
晏景岚不明所以，以为他为之前陆慧一遇袭的事留下了心理阴影，不由得柔声宽慰：“那你甘心吗，如果她遇到了合适的男孩子，你会祝福她吗？”
陆晏洵沉默片刻，摇头。
“既然如此，就别说这些丧气话。”晏景岚慈爱地拍拍他的肩：“夜很深了，快去睡吧。把身体搞垮了，渺渺知道也会担心的。”
“妈，”各自回房间之前，陆晏洵突然叫住晏景岚：“你说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吗？”
“等你想通了，去见渺渺的时候，亲口问她吧。”
第28章 他乡遇旧友
来苏州已经一月有余，陆慧一的日子可以用悠闲来形容。
工作量照比 B 市时减轻了许多，每天几乎都能准时下班。
住的的地方离单位近，周边又热闹得很，天气好的时候，她往往会在街边漫无目的地闲逛，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随手买一些，有时消磨到华灯初上才回家。
这个周末没有安排，陆慧一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她优哉游哉地做了一阵子家务，随手套了身 T 恤牛仔裤，骑着共享单车出去买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
十全街的纸皮烧麦和香葱小花卷，她种草了好久，本想着这个时间应该会避开排队高峰，没成想到了之后，门口仍然大排长龙，顾客多是年轻人，俨然又是一处网红打卡地。
排了二十多分钟，选好了烧麦和花卷，外加两杯绿豆汤，一杯现在解决，一杯回家塞进冰箱。她高高兴兴地从店里出来，刚溜达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叫她，语气有些犹疑：
“慧一？”
世界真是小，居然是刘薇薇。
陆慧一愣了两秒，又惊又喜，不由得笑着打招呼：“薇薇，这也太巧了！”
刘薇薇戴着遮阳帽，穿着吊带短裤，外搭浅蓝色防晒外套，脸上还架着一副宽大的渐变色太阳镜。
这种松弛靓丽，倒是和她在课堂和实验室时的风格颇为不同。
“是呀，我方才还不太敢认，以为自己看错了。”刘薇薇摘掉墨镜，露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你是来玩的吗？”
“我目前在这儿工作。”
“哦？”刘薇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神色，陆慧一又问她：“你呢，来旅行？”
“对，学校放暑假了，最近也没有要紧的课题，抓住时间出来放松放松。”
既然遇到了熟人，总是要聊上一番的，见刘薇薇没有同行的伙伴，陆慧一把未开封的那杯绿豆汤递给她，主动发出邀请：“是一个人来的吗，不如找个凉快的地方聊一聊？”
“好啊，我正要提议，被你抢先了。”刘薇薇笑容爽朗，也不客气，接过绿豆汤，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薄荷的清新和糯米绿豆的软糯混合，满足感瞬间袭来。
天气炎热，户外也没什么地方适合聊天，两人找到一家临河的茶室，边喝茶边吃点心。
窗外风景极美，粉墙黛瓦、绿柳繁花，岸上游人如织，水中有摇橹船慢悠悠地经过，不知哪里传来评弹声，虽听不大懂，但吴侬软语配着琵琶二胡的古韵，煞是风雅动人。
刘薇薇咬了一口桂花凉糕，忍不住点头称赞，陆慧一斜倚着竹椅，只觉绿树阴浓夏日长，这样的午后实在慵懒惬意。两人随意地聊着天，开始时还浅谈辄止，逐渐地发现对方都是诚恳风趣的人，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聊着聊着，居然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
远处落霞满天，呈现出橘粉交织的渐变色，十分漂亮，刘薇薇虽然没有喝酒，但不知是被夕阳映照，还是茶亦醉人，面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绯色，眼中也流转着潋滟的波光。她随意地把额前的长发捋到脑后，这样松弛又不经意的动作，却透出一股子纯粹又真挚的风情。
不愧是从小到大的美人坯子，虽为同性，陆慧一也觉得赏心悦目，一时竟没再说话。
“喂，姐妹。”刘薇薇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看你这种眼神，我差点以为你爱上我了。”
这种自恋的话，从大美人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违和，陆慧一忍俊不禁，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没错，我确实要爱上你了。”
陆慧一是真心的，刘薇薇不仅拥有出众的美貌，学识和能力也是有目共睹，更为难得的是，她的性格也是出奇的好，亲切又爽朗，让人很难不喜欢她。
“哎哎哎，这话要是让你老公知道了，他该怀疑你的性取向了。”刘薇薇眯起眼，神秘地小声说：“不如你瞒着他，咱们偷偷交往怎么样？”
说完两个人都大笑不止。夕阳从屋檐倾泻而下流入水中，水面泛起了一层温柔的金色，陆慧一侧过头去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刘薇薇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思忖之下，开口问道：
“吵架了？”
好端端地从 B 市跑来苏州，若非工作需要，就是想换个环境，聊了这大半天，她更是只字未提另一半。
“不算吵架，其他的事情。”
“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陆慧一给刘薇薇的杯里续上茶，忽然说：“其实在一段时间之前，我确实是有些介意你的。包括提出离婚，都是因为我无法将就，不想各怀心事地同床共枕。”
她说这番话时，表情十分坦诚，并未显露出丝毫的芥蒂，刘薇薇心中一动，像是有人轻轻拨弄了根弦，“铮”地一声，细小而震颤。
“但是后来再次遇到你，我突然发现，比起将你作为一个白月光敌人，我更希望和你成为朋友。”陆慧一笑了笑：“女性之间的友谊是非常可贵的，不应该被男人左右。”
“原来你也这么想，”刘薇薇再次有种被表白的错觉：“看来咱们确实有缘，居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起身拉住陆慧一的手：“走，为了这份开诚布公的友谊，也得找个地方醉上一场。”
“你还喝得进去啊，不怕晚上睡不着跑厕所？”陆慧一随着她的动作起身，嘴上却不饶人。
“不怕，明天我没有安排，你不是也不用上班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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