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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我终于羽翼丰满，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进入了知名的高科技企业，成为了一名程序员。
偷偷摸摸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光明正大地“玩电脑”了，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一串串代码从指尖流淌而出，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变成一个虚拟人，成为被一串串代码支配的奴隶。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代码还是我生前亲手写下的。
从悬崖坠落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沉重的躯体在急速下降，灵魂的反应速度显然慢了半拍，有好几次差点脱体而出。
隐约间，我甚至能看到一层淡青色的东西，在身体表面被凛利的空气扯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
“砰”的一声巨响，每一块骨头都粉碎成渣，团囿于体内的那口气因为受到强烈的挤压，逃命似的从尚未完全损坏的气管口鼻钻了出去。
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无涯计划。
死亡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
但如果事先知道死后的去处，似乎一切就不会那么沉重了。
这套倾注了大量心血的智脑系统，果然没有辜负它的创始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幽幽地醒转过来，看了看周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
既熟悉，又陌生。
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拟的，是由冷冰冰的代码构成的，但对我而言，却意味着重生。
和常规设定不同，当初我植入个人信息的时候，并没有采纳宋智程的想法：只实现愿望，屏蔽部分记忆。
简单来讲，作为开发者，我是存有私心的。换而言之，即便是死后，我也希望自己能记得一切，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因此，在自我系统设定中，我降低了“愿望”的比例，将“记忆”的部分加强，这样既可以不破坏程序的稳定性，又能保证我在系统保有相对的自主性。
说得露骨一点，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做这个世界的神，在这个自建的虚拟系统中，主宰一切。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不久后，宋智程竟然也进来了。
知道他的猝死和工作量过大、修补智脑系统 bug 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我觉得有些愧疚，想起生前的种种，因此决定先帮他完成所有的心愿。
依旧是那家公司，依旧是那次出差，依旧是拍摄短视频。
按照宋智程的愿望清单，我将结果改写，顺利地出了一期爆款。
由于部分记忆缺失，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只是在看到视频的时候，提出了“这么大尺度，怎么能过审”的问题。
还好我找了个理由迅速转移话题，含混过关。
从那之后，我更加谨慎小心，这既是在实现承诺，也是在测试系统。要贴近现实，又不能完全还原现实。
我渐渐体会到，无涯计划的成功，不仅仅需要代码技术的支撑，还需要人文历史心理情感等等各方面的配合。
只有这样，才能打造出一个区别于虚拟游戏、有温度、体验感高度仿真的临终关怀系统。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宋智程的愿望一个个得到了实现。
没想到，就在我以为系统运行开始进入平稳阶段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的念头突然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我爱上了顾雅。
没错，就是为宋智程量身打造的虚拟女友。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慌得一批。
从小到大，我的心思和精力全部都用在了计算机上，从来没有和女人交往过的经验。没想到，潜意识却自动将“爱情”列为了最重要的未竟之愿，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顾雅，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
毕竟，她的所有设定，几乎满足了绝大部分男人的喜好。
我是一串代码，但我也是个男人，不会例外。
医者不能自医。
这件事让我心神不宁，每次见到顾雅和宋智程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都无比酸涩。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顾雅的程序一旦运行，就不可更改原始设定，除非角色解体。
我舍不得她受到一丁点伤害，只能悄悄将三人的身份修改为大学同窗，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变动，是不会影响全局的，既实现了我的大学梦，也能让我合情合理地出现在顾雅身边。
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幼稚，但却控制不了心中所想。只能强压着那喷薄欲出的情感，变身成“热心”的桥梁纽带，眼睁睁地看着宋智程和顾雅的感情日渐浓厚。
也许有人会问，虚拟人会心动吗？
在 AI 机器人都能有人类感情的今天，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为他们准备了金雅苑的婚房，房间里的每一处装修细节，都是我亲自设计的。既然不能和顾雅双宿双飞，起码也能暗中护佑她一生的幸福。
在制作“道具”的时候，我偷偷合成了一张照片，一张属于我和顾雅的婚纱照。
她笑靥如花，我心满意足。
意外来临的时候，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笔记本电脑落入了一个叫孟春玲的女人手中。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对顾雅浓浓的恨意。
身处系统之中，就算我本事再大，说白了也只是一串代码，看到孟春玲冲动之下直接对顾雅下达了角色解体的指令，我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代码有心的话。
紧急时刻，顾不得太多，我直接开启了风险系数极高的人机对话，希望能力挽狂澜，为顾雅争取到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我清楚地知道，接下来，智脑系统即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一个活人的脑电波，要进来了。
第60章 新的故事
这是一趟充满刺激的未知之旅。
当脑电波和智脑系统完成连接后，坐在电脑前的孟春玲 ，突然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变化，五感似乎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了，她能听到周身血液流淌的“簌簌”声，她能看到汗毛卷曲伸展的弧度，她甚至能感受到由于新陈代谢导致的细胞分裂重组。
身体的每一部分仿佛都变成了精密的零件，她依旧是她，她又完全不是她。
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从身上剥落，皮肤表面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轻轻切割成了无数条状物，渐渐和血肉分离，就像坟头插着的白色灵幡，在狂风中左摇右摆，每一条都不受控地向四面八方延展。
大脑中冒出一股细微而执拗的力量，宛如初生的嫩芽，又像是尖细的铁丝，拼接全力想要冲散藩篱破土而出。
随着力度的加大，那种钝钝的痛感很快就升级为剧烈的刺痛，犹如无数只尖利的兽爪，末端还带着勾刺，在孟金玲的头皮下面划来划去，试图找到出口。她只觉得眉骨以上的部分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就像冲击钻一样嗡嗡响个不停。
“好疼……”孟春玲痛苦地抱住脑袋，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低喊，每个字都是从牙齿缝中间挤出来的，“刘若东，你到底行不行？”
“忍一下，马上就好。”刘若东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数据的变化，眼前的代码迅速变化着，就像催命符一样让人胆战心惊。说实话，他只有六成把握，如果程序崩溃的话，不仅孟春玲，智脑系统中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换而言之，他是在用一生的心血，赌顾雅角色复活的机会，“这是智脑系统首次接纳活人脑电波，需要一个识别适应的过程。”
“还有多久……”孟春玲疼得倒吸冷气，她虚弱地盯着屏幕，双眼通红，只见那上面一排排代码正飞速划过，而进度条则缓慢前进着，完成率刚刚达到 50%……幸运的是，一切都在平稳运行中，“我快坚持不住了，好疼。”
“快了快了……”刘若东的紧张程度更甚，他刚刚完成了宋智程七十六岁程序的编写，按照孟春玲的要求，特地将墓碑上的照片换成了她的，而顾雅成为了自己的老伴。
不过因为角色代码尚未修复完成，只能以植物人的状态存在。刘若东心存愧疚，不敢将人安置在金雅苑，于是在系统中新增了一间养老院，取名天颐园。
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顾雅，刘若东暗下决心，如果这次尝试失败的话，他就陪着她飞灰湮灭，天上地下，永远也不再分开。
“刘若东，警告你，不要骗我！”孟春玲觉得整个人似乎马上就要被撕碎了，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勾勒出一张恐怖的暗红色蛛网，那些纵横的脉络渐渐浮现出一层黑气，乍一看上去，如同黑色的藤蔓一般骇人。虽然身体上极度痛苦，她嘴上却依旧很强硬，恶狠狠地警告着，“如果敢耍花样的话，我随时可以终止我们之间的合作，你那个顾雅也别想……”
“倒数十秒……”刘若东深吸一口气，排除心底所有的杂念，努力让自己不被外界所影响，聚精会神地盯着进度条，小声数着，“十、九、八、七……三、二、一！”
话音刚一落，孟春玲身上所有的痛感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大脑中那股力量终于冲破了藩篱，轻快地跳了出来。面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犹如暗夜中的闪电，瞬间撕破了苍穹。
所有的威胁谩骂全都卡在了喉咙处，她只觉得眼皮一阵阵发沉，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双眼。奇怪的是，虽然目不能视，但孟春玲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
她的完整影像同时出现在两个时空，就像就像照镜子一样，屏幕内外各自分明。那种真切的体验感，并没有因为身体一分为二而减弱，反而更深刻，更游刃有余。
每一分钟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像被搁置在高倍数的放大镜下，无比清晰。脚下是踏实的土地，头顶是灰突突的天空，远方的高楼大厦隐没在灰霾中，近处的花草树木略显萎靡。
系统中的一切和真实世界都是同步的，现在已经入秋了，因此这里所有的景象自然也带着萧瑟寥落。
孟春玲脑海里不禁涌出了平行世界这四个字。
不，这和传说中的平行世界又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她发现自己对代码认知的能力突然精进了一大块，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刘若东脑电波的影响，以前感觉晦涩难懂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课本一样简单，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个发现让她内心雀跃不已，看来将宋智程打造成自己理想中的对象，不再只停留在想象中，她甚至不需要依靠刘若东。
孟春玲站在马路上，打量着身边匆匆忙忙的行人，还有这个城市的一切，一想到这些不过都是一串串代码组成的，她心中就生出了一种睥睨众生的掌控感。
没想到自己才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如果谁敢违逆的话，只需将指令传达到手指，敲两下键盘，对方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神秘的无涯计划，原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上翘。
“你想怎么改变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动顾雅。”其实，孟春玲刚一进来，刘若东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的“记忆”系统发生了严重的震荡，独属于自己的“思维”变成了一只只顽皮的小蝌蚪，随着奔腾的溪水倾泻而出。 孟春玲身上裹挟着的力量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诱惑性，像是一颗巨大的磁石，让他不寒而栗却又无法抗拒， “还有大框架，绝对不可以颠覆。”
也许，这就是活人脑电波进入智脑系统后最可怕的地方。事到如今，刘若东已经清楚地知道，接下来孟春玲的所有行为，都将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可以改变一切，为所欲为。
一旦孟春玲自己发现这一点，她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忌，而智脑系统也极有可能随时被终结。
刘若东当然不敢吐露半分，只能不停地婉转提醒。
“好。”孟春玲一口应了下来，她的目标是宋智程，至于那个虚拟人，自己根本不感兴趣。当然，前提是顾雅不能横插一杠。察觉到刘若东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畏惧”，她的态度有些傲慢，“但是，如果她还缠着不该惦记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那样做，是程序驱使。”刘若东的语气有些无力，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况且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保护顾雅的能力，只能想尽一切办法，绞尽脑汁和孟春玲周旋，“并不因为真的……爱……爱宋智程，你其实完全没必要和一串代码计较。”
“这样最好。”孟春玲扬起下巴，斜眼看着刘若东，她思忖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带着女王一样的优越感，就像是在施舍乞丐，“在新的故事里，顾雅归你了。”
“归我？”刘若东的心猛地一跳，这两个字让他又是矛盾又是欢喜，如同在采摘荆棘中开出的一朵蔷薇，即便被刺得鲜血淋漓，却还是忍不住靠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了稳心神，“那不……不行的，大程序已经设定好了，不能……”
“你怎么思维那么僵化呢？”孟春玲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怯懦嗤之以鼻，不耐烦地弹了弹指甲，“修改程序不就行了，让顾雅变成你的女人，和宋智程毫无瓜葛，这样大家都得偿所愿。”
“不行！”刘若东瞬间清醒了，断然拒绝，“如果颠覆框架的话，会造成系统不稳定，程序崩溃也说不定，到时候不仅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都会消失，就连你也有可能出不去，脑电波被永远困在这里，会有生命危险的。”
“还会这样？”孟春玲皱紧了眉头，她暂时无法判断刘若东的话是真是假，但事关自身安危，也不敢轻举妄动，仔细思考了半天才再次开口，“那大框架不动，让你成为顾雅的追求者，对她对宋智程失望至极，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个……倒是……可……可以考虑……”不得不说，孟春玲刚刚提出的建议对刘若东来说，诱惑确实很大，他一直迫切地渴望和顾雅能产生某种牵绊，但却从不敢真正付诸实践，此时被孟春玲推了一把，难免想入非非，“但顾雅的情感程序是完全忠于宋智程的，这个地方恐怕很难更改……只能尝试一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孟春玲心里有了盘算，看来只要不改变程序的大框架，任何增补或削减都不会损伤系统，她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充满期待，嘴角不由微微上扬，第一念头就是立刻给自己安排一个超级大福利，“那新的故事就从一场床戏开始吧！”
第61章 放下圆满（大结局）
“等等！”刘若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出声制止了跃跃欲试的孟春玲，“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孟春玲眉眼间的喜色“哐当”沉了下来，她微微皱眉，一脸不悦地说，“刘若东，有什么话能不能一次说完……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当心中生出这个疑问后，孟春玲下意识去查看顾雅的角色修复进度，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能不能帮我……修改一下性格设定……”刘若东面有赧色，耳尖都红了，小声嘟囔着，“死亡来得太突然，加上系统不完善，我……我一直保留着拍短视频时的人物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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