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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这是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恳求。
“性格设定，人物状态？”一开始孟春玲有些迷惑，当看到刘若东按也按不下去的兰花指时，又联想到短视频里面的内容，才恍然大悟，不由笑了起来，“你是说，娘炮人设？”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刘若东憋得脸通红，“本来无关紧要的，但如果真能开展一段感情的话，我希望自己在她眼中……能变得完美一些。”
“完美……”孟春玲嚼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原本她想说你这副尊容，跟完美根本搭不上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还没有完全洞悉自己的能量，不好直接得罪刘若东，心思一转，想到了自己糟糕的父母，不由问道，“是不是只要不动大框架，小细节可以随意改？”
“那要看是不是关乎核心……”刘若东心里一紧，怕她又在打顾雅的主意。
“肯定不是核心。”孟春玲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流露出一丝狠戾，“我的原生家庭。”
“哦…… 那倒无所谓 ……”刘若东松了口气，忍不住好奇，“这个改或是不改，有什么关系吗？”
“无涯计划不就是为了实现心愿清单而存在的吗？”孟春玲的眼神有些迷离，“宋智程是我的执念，他们同样也是我的执念……”
“哦……”见孟春玲这副模样，刘若东以为她父母已经去世了，言语间不由有些抱歉，“真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们活得好好的，不知道有多好！一个流连花丛的老海王，一个包养小鲜肉的伪富婆，简直不要太潇洒！”孟春玲冷哼了一声，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在现实中，我拿他们无能为力，在智脑系统中，我要让他们葬身火海，烧得连渣都不剩。”
恶狠狠的表情让刘若东不寒而栗，他试着劝慰道：“你这又是何必？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况且系统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顾雅不也是假的？”孟春玲反问，“而你却可以为了她，背叛好兄弟。”
“那不叫背叛……”刘若东的争辩苍白无力，他摇了摇头，试图找到一个更为妥帖的说辞，“是权衡之下，做出的选择。”
“行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孟春玲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到底，咱俩都一样，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至于其他……哼……”
说话间，孟春玲已经将自己的身世修改，为了使宋智程因愧疚而产生怜惜，特意在他的信息中加入了“纵火犯”的标签，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一场完全没有必要存在的大火。
两张熟悉的面孔被火海吞没，他们挣扎呐喊，痛苦绝望，希望站在门外的女儿能施以援手，但孟春玲却一直冷冰冰的，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惨绝人寰的一切在眼皮底下发生。
眼看着凶猛的火舌舔上爸妈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喃喃道：“痛吗？痛就对了，你们给予我的，又何止比这痛上千百倍！”
“春玲，春玲……”爸爸奋力大喊，拼命哀求着，“快……快去喊人灭火，我们要被烧死了……”
妈妈已经被浓烟包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每一下都像是撕裂了喉咙。
“烧死多好……”眼泪涌了上来，孟春玲收敛起笑意，双拳攥得死死的，她突然大声吼了起来，像是在发泄多年来的悲愤痛苦，“去死！你们都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时光轮转，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渐渐熄灭，灰暗的天空中飘下细细的雨丝，就像是在为谁哭泣。
“好了，这下痛快了！”孟春玲拍了拍双手，长吁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刘若东，精神焕发，“新故事可以开始了吗？”
“我还有一个要求。”孟春玲对待亲生父母的态度让刘若东心颤不已，他想到了一个名字，除了顾雅之外，这是他第二个要保护的虚拟人，“宋萌萌，她的角色也不能解体。”
“刘若东，你不要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的要求让孟春玲早失去了耐性，她烦躁地挥了挥手，“先是顾雅，现在又是宋萌萌……还有完没完？我又不是救世主，再说宋萌萌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一回宋智程是我的，他怎么能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那只是个孩子，是个无关紧要的虚拟角色，你又何必……”除了爱屋及乌，刘若东对宋萌萌生出了类似父女之间的感情之外，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那就是他偷偷改写了宋萌萌的编码排序，将自己的部分“基因”输入到这个角色中，“顾雅和她是完全独立的两个系统，我只希望角色不解体，并不要求角色重启。”
如果按照人类社会的说法，宋萌萌携带了刘若东的“DNA”，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若东既是这个女孩的创造者，也是她的父亲。
这是连孟春玲都不知道的秘密，而正是因为“基因”加持的缘故，在上一次系统世界“毁灭”的时候，宋萌萌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消失，而是被刘若东藏到了一个秘密的时空舱里，进入了“沉睡”状态。
“虚拟的也不行！”孟春玲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恶狠狠地回应着，一想到顾雅和宋智程生的那个孩子，她心里就一阵膈应。既然现在一切都要重来，她当然不会允许碍眼的东西存在，“她不应该也不能存在，故事情节变了，宋萌萌这个角色，完全不符合代码逻辑！”
“好好好……那这个问题暂且不考虑，先按你说的来。”唯恐继续下去会谈崩，宋萌萌就再也没有重启的可能，刘若东只能先应了下来，和孟春玲周旋着，试图想出权宜之计，“接下来，系统会将场景定位，顾雅发现宋智程出轨孟春玲，扇了他一耳光，角色唤醒。”
刘若东的唯唯诺诺让孟春玲心情大好，她仿佛真的变成了主宰一切的“神”。
从宋智程身边醒来，紧贴着那具温热的身体，孟春玲激动极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男神肌肤相亲，就算是虚拟的又怎么样？起码真实可感，哪怕即刻死去，也了无遗憾。
故事的开端十分顺利，一切都按照孟春玲设定的情节前进，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渐渐发现系统中的宋智程似乎有了自我觉醒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按照新设定的程序执行命令。
比如，偷情被抓之后，他不仅没对自己产生感情，反而对顾雅仍然念念不忘，甚至还对一切产生了怀疑，生出了回大学调查真相的念头。
毫无准备的孟春玲只能凭着脑海中的记忆，还原了 2014 年的青云大学。由于时间仓促，她操作代码又很不熟练，实在顾及不到太多细节，很多场景和人物都存在着巨大的漏铜，因此宋智程才会产生一种违和的“年代感”。
当然，刘校长说的那些话，都是孟春玲精心设计过的，为了不漏掉任何一次刷存在感的机会，她还特别安排了一个含辛茹苦的虚拟养母，也就是食堂的云霞师傅，不过这个程序更粗糙，好几次都差点露出破绽。
最大的纰漏就是，孟春玲将设置全都放在“利己”的角度上，以至于忘记了将刘校长以及团委书记的年龄和样貌匹配，结果在宋智程眼里，他们就变成了不会老的“怪人”。
越来越多的疑点让宋智程的注意力慢慢从顾雅身上转移，看到这一切的孟春玲欣喜若狂，心想也算歪打正着。
虽然愧疚怜悯不是爱情，但孟春玲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达成宋智程和自己双宿双飞的结果，过程并不重要，她可以用上所有的手段。
为了加速推进二人的关系，她又增加了“三叔”这样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在宋智程回老家的时候，不经意间说出了所谓的“陈年往事”。
果然，得知儿时“纵火案”的“真相”后，宋智程越发觉得对不住孟春玲，而后者则把自己打造成在酒吧买醉被流氓欺负的伤心人。
“你这样不行的！”事情渐渐变得有些离谱失控，尤其是“三叔”的出现，让刘若东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凭空冒出来的角色，会扰乱系统的正常运行。”
“什么叫凭空冒出来？”孟春玲不以为意，“如果没有三叔，又有谁能向宋智程说出当年的‘真相’？你还是我？再说，不过是虚拟人，多两个少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虚拟人那么简单……”刘若东有点后悔了，和孟春玲这种人合作，根本就是与虎谋皮，虽然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止，但他还是态度强硬，“我不会允许你胡来的！”
于是，在宋智程带着顾雅第二次返回老家时，老旧的小区变成了一片坟地，而三叔也成为了一g黄土，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刘若东，看好顾雅！”见自己的精心布局被毁，宋智程又和顾雅搅合到了一块，孟春玲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各取所需，你为什么非要来干涉我？”
“我再袖手旁观下去的话，智脑系统都要被你毁了！”刘若东已经顾不得什么爱情了，他愤愤道，“当初说好的，大框架绝对不能动，否则会玉石俱焚，你怎么就不听呢？”
“如果不能跟宋智程在一起的话，我宁愿被困在这个系统中。”孟春玲愣了片刻后，惨然一笑，“现实世界并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留恋，在这里，起码还有做梦的可能。”
“做梦，也要有载体。”刘若东心里一阵烦躁，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服孟春玲，眼前的局面一片混乱，宋智程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恐怕用不了多久……
“难道你没听过，人生得意须尽欢吗？”孟春玲完全听不进去，“别说是虚拟系统，就算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既然我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又何必委屈自己？对了，我也不兜圈子了，现在就去解决顾雅，她实在太多余，早该消失了。”
“你敢！”刘若东想要出手阻止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地板上。
“我有什么不敢的？”孟春玲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偷偷开启了延迟系统，限制了刘若东的行动，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眼睁睁地看着宋智程和顾雅携手而出，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萌芽，刚一冒头，又有可能被一盆冷水浇灭。孟春玲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以代码为刀，将体内的黑色藤蔓召唤出，当着宋智程的面残忍地结束了顾雅的生命。
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后，刘若东长吁一口气，看着眼前化为星星点点的顾雅，他沮丧至极。
出于系统运行顺畅稳定性考虑，每个虚拟人物只有一次复活机会，也就是说，顾雅这次是真的消失了，再也不可能重启。
“智程，我累了。”刘若东苦笑道，“什么实现临终心愿系统，我发现这个无涯计划只会让人生出更多的贪念，想要的越来越多，永无止境。”
“确实，得到的越多，欲望越会被放大，就像陷入一个怪圈。”莫名其妙经历的“三生三世”，让我讶异的同时，也觉得疲惫不堪，回想起匪夷所思的一切，没想到真的只是一场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随处皆不满，能放下的人，才是最有力量的。”
“是啊，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刘若东第一次对智脑系统产生了怀疑，“也许，有缺憾的人生，才是圆满。”
“那现在……”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一直困囿在牢笼里的思绪像是冲破了藩篱，我看了看刘若东，开口道，“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不想离开也不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们已经没有再次重启的机会。”
“走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释然。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就让那些爱恨情仇爱怨痴嗔，和我们一起消失在这世间，无涯计划，原本就预示着无穷无尽，“东哥，你后悔研发智脑系统吗？”
“不后悔。”刘若东摇了摇头，“也许有一天，会有更高级的系统出现，但我认为人类的情感，永远无法被代码所控制或者代替。”
脚下没有路，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我和刘若东的身体渐渐逸出星星点点，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洒落一池碎金。
天地化为初始混沌，在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东边仿佛出现了一大片璀璨的湛蓝，在无垠的海面上，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第62章 番外 润物无声
康克星球，萨博实验室。
“又失败了。”米斯摘下耳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沮丧，他灰白色的身体向后倾，双肩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连带着皮肤表面的肌理一路松弛延展，整个人像堆腐肉一样瘫坐在操控椅里。沉默良久后，一根细长的手指从米斯的胸腔伸出来，枯瘦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操控台，“无涯计划无法驾驭人类的情感，智脑系统中的每个角色都失控了。”
“主角色大脑程序设计得天衣无缝，竟然也会失控？”斐乐觉得不可思议，康克星球距离地球 23 光年，经过亿万年的发展，资源即将耗尽。为了寻找新的家园，康克星人经过多方验证，将目标锁定地球。为了维持宇宙生态平衡，他们打算用星际代码控制地球的原住民――人类。
刘若东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被动执行人，而智脑系统则是探路石，没想到一次次丢盔弃甲铩羽而归，这回更是差点连系统都毁了。
斐乐懊恼极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念叨着：“连四个男女之间的简单关系都搞不定，更别提上百亿了，想想就头疼。 ”
“你别晃了，我头晕。”米斯眉头紧皱，眼睛盯着大屏幕，大脑处于高速运转中，“冷静冷静，我们再想想办法……”
“智脑系统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为此康克星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斐乐的声调瞬间提高，语速也加快了许多，他激动得口沫横飞，灰白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暗橙，仿佛酝酿在火山壳下的滚烫岩浆，下一秒就会狂暴飙出，“我们已经没时间了……如果失败的话，所有人都会死……我们的父母儿女亲人朋友……你忍心……”
“斐乐，你现在的情绪实在太激动了。”米斯站起身，走到斐乐面前，用凛利的目光看向自己最得力的助手，试图终止这种无谓的抱怨和恐慌，“几次失败并不代表什么。”
“几次……不代表什么？”斐乐迅速明白了米斯的言外之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问，“你不会……想再来一次吧？”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地球人这么顽固复杂。”米斯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挑了挑眉，转身看向屏幕上一塌糊涂的系统，“虽然代码操控在康克星球已经顺利运行了几百年，但对人类来说，是一次全新的颠覆性的改变，必然要遭到强烈的抵抗和排斥，这个结果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
“要不强攻进去算了。”一来二去之间，斐乐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他指着操控台，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奴役驯化他们，遭遇反抗的话就直接摧毁，康克星球比地球文明不知道高出多少倍，我们实在没必要自找麻烦。”
“那是下下策。”米斯并不同意他的看法，“康克星人找的是安宁和谐的家园，不是尸横遍野的战场，如果因为一场星际战争，地球变得千疮百孔，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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