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但熟悉。
她睁开眼,终于见到了千里。
千里嘴唇开合,似乎叫了她的名字,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实在太嘶哑了,她仿佛能听出声带厮磨时的滋滋血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画面。
第一眼是意料之外的震撼。
千里身缠锁链,被拘缚在这一小方天地内,双眼缠布,衣裳沾血。
这是她想破脑袋都不敢想的玩法。
然而短暂的震撼过去后,苏灯心可耻的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
被锁链缠腰,半吊起跪在地上的盲眼美人,雪发蜿蜒在地上,病气恹恹身负重伤,支离破碎般的脆弱。
其实他身上处处都是不合理之处,一身白衣,只沾血不染尘。头发比他自己养的更长,莹润有光泽。
而且那张脸,尽管绷带缠掩着双眼,但仍然能从剩下的部分看出大美人感。
破碎但干净。
凄惨但完美。
苏灯心在“美”和“可怜”之间反复横跳。
她一瘸一拐,因为疼嘶哈着吸气,走近后,跪在地上,张开手臂,将千里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身上很冰,连呵出的气息都是冷的。
“苏灯心。”
苏灯心脑后绕的发结上扎着一枚发簪,蝶翅的尖锐扎着他的脸。
“喜欢这个剧情吗?”千里问。
苏灯心使劲摇头,那枚发簪也随着她的摇头摆动。
她确实如岁遮所说,见到千里,就没办法开口跟他商量怎么死。
殿外,三个男生开了矮门,成功钻了进来。
刚一进内殿,岁遮就爆出一声:“卧槽!”
也不知他是看到千里的处境惊出的声,还是被苏灯心死死抱住千里这一幕惊出的声。
总之,岁遮言简意赅的感叹打破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悲伤气氛。
苏灯心大脑回来了。
“千里,你是什么角色?”
“先帝七皇子……”
众人诡异沉默。
哦,果然是齐王。
白及默默把外纱脱了,让封南披在千里身上。
封南扯了扯锁链,锁链的一端固定在墙上,延伸出三根,束着千里的腰和手腕。
白及研究了一番,发觉手腕处的锁链可以拉长,但相对的,腰部的锁链就会缠收得更紧。
“去不掉啊,这个。”封南说道。
白及对千里说:“能让你手先放下来,只是这么做会勒住腰。”
千里叹息道:“手能放下也好,这种姿势好难受,腰就先别管了。”
封南调整一头的长度,苏灯心看白及扶着屁股行动艰难,积极揽下另一头。
她拉着锁链稍微用力一抻,千里的手是能放下了,但腰被勒死,闷哼一声。
苏灯心:“……抱歉。”
“没事。”千里揉了揉手腕,指着喉咙,“有带喝的吗?好渴。”
封南看见不远处有个破碗,碗里是颜色发绿一言难尽的不明液体,他啧了一声,道:“外面有个水井,我去看看还有水没。”
岁遮道:“你该不会两天没吃饭没喝水吧?”
千里点了点头。
“刚进本的时候……”他嘶哑着声音说,“有人来放了碗吃的。”
但他是个洁癖,活活饿死都不会吃的。
岁遮立刻反思自己,这两天吃那么多,简直罪大恶极。
“你们呢?要来对一下信息吗?”千里问。
苏灯心直言:“没有对的必要,破书,逻辑根本不通!”
千里公布自己的角色身份时,苏灯心就在心里破口大骂。
说好的齐王已经死了,怎么还在?
这不合理!
皇帝与齐王三年前夺位,皇帝胜利。胜利后把政敌杀了很符合逻辑,不杀把人囚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处?
想不通,这什么破本子!
“你不应该三年前就死了吗??”岁遮也想不明白,“我是说,你现在的这个角色。你简介里怎么写?哦……你也看不到,人物简介是魔灵念给你的吗?你为什么看不到呢?被神经病皇帝捅瞎的吗?你……你眼睛疼吗?”
千里轻描淡写道:“疼死了。”
岁遮龇牙。
好惨,幸亏没让他拿到这个角色。
换作是他,这会儿他早哭得一塌糊涂,把室友们挨个捶一顿,质问他们为什么两天了才找来。
封南捧着水回来了。
“千里,给你个选择,井里有水,我拿手捧了一把。”封南说,“这里有碗,但碗很脏,所以你是直接就着我手喝,还是不喝?先说好,我洗过手。”
千里沉默了。
“速度!”封南催促,“水快漏完了。”
千里可怜兮兮妥协道:“那我喝一口吧。”
他说的喝一口,其实就是嘴唇碰到水面,润了润,根本没喝进嘴里。
这是他最大的妥协了。
白及难过道:“多少喝点呀,两天没喝了。”
千里摇头。
“你手上怎么还有奶味?”
封南用剩下的水给岁遮搓了把脸,回答他:“因为我这两天在奶孩子。”
千里道:“奶岁遮是吧。”
岁遮咽下骂封南的话,震惊道:“你怎么知道是奶我!”
“你说话声音。”千里叹了口气,“而且,声音的高度还不到白及的腰,可见没多大年纪。”
“好神!”岁遮这下真的佩服了,“我是六皇子,三岁,苏灯心生的,但有可能我爸是你。”
千里嘴角撇了撇,显然他并不想笑,但又被这种诡异的笑点戳中。
“不用讲设定了。”封南说,“我们不想了解这次的剧情细节。这回苏灯心不是皇帝是妃嫔,我们受制于人,非常憋屈无聊。昨天白及还被神经病皇帝给打了……打的腰。”
“和腿!”白及又气愤又委屈。
千里沉默片刻后,说道:“那么,就得死一个了。”
苏灯心想,千里和白及这么惨,不好意思再让他俩死。
封南上个本刚死过,而且死得难受,也不能让他死。
岁遮……
她看向岁遮,岁遮大眼睛眨巴眨巴,很天真。
她不忍心让小孩子死。
于是,苏灯心问:“跳井淹死,难受吗?”
她没听到四个男生的回答,因为,神经病皇帝来了。
他的影子出现在墙上,身边还跟着一群妃嫔,这一大群人,此时已到了院子里。
王修容尖声细气说道:“皇上,臣妾早就说过,贤妃娘娘昨儿被魇,不应该怪贵妃。贵妃常来西宫,准是西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沾了贵妃的身。”
皇帝一行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看到殿内的情形,几个妃嫔夸张惊呼,皇帝面色发黑,头顶冒绿。
苏灯心没有转身。
德妃幽幽补刀:“六皇子怎么也在这里?此情此景,像是要带着六皇子跟谁相认似的。”
王修容嘻嘻笑道:“听闻贵妃一个月前,就往西宫跑了。臣妾还纳闷,这西宫的白梅早就败了,贵妃是去看什么……原来,是来看人。”
第43章 你玩这么大?!
苏灯心脑内模拟着路线和作战方案。
首先, 井在外面,皇帝他们在中间,一大堆人, 堵死了道路。
其次, 她崴了脚,行动不便,单腿蹦过去, 并顺手扇一把皇帝的脸, 难度有点大,等同于天方夜谭。
如果脚没有受伤, 她现在就可以冲过去, 先踹翻皇帝, 然后趁妃嫔忙乱,再毅然决然跳入井中,结束这个本。
啧, 下一个本,她一定问魔灵要一个不限制魔力妖力的故事。
话说回来,现在怎么办呢?
还有快速结束这个本的办法吗?
“贵妃怎么连话也不说了?”德妃出声。
王修容接腔:“人赃并获,在场的皆是人证,贵妃还能说什么?神仙难救了。”
不重要的角色说什么做什么,苏灯心已经不想管了, 她的余光瞥到了那只破碗。
皇帝在两个妃嫔的一唱一和中,杀心渐起。
苏灯心想, 总不能让别人砍杀了她,“死”这种事, 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摔碎碗,用碎片割喉, 应该会很快吧?
但摔碎碗这个过程,最少也得几秒钟,变数很大。
还要考虑碎片的锋利度和大小……嘶,她也没这方面经验,万一割失败了,可就要受制于人了。
苏灯心回头,观察皇帝带来的这群人里,有没有中用的。
太好了,有两个侍卫,腰间带着刀。
夺刀,然后拿刀割喉似乎更快捷。
不,等等!还是她这个脚!她单脚的力量,夺刀成功的概率不大。
苏灯心的视线飘到侍卫腰间的刀具上时,白及就捕捉到了,他小声提示道:“封南。”
苏灯心见封南恍然大悟,怕他先自己一步夺刀自杀,连忙道:“封南!上一次就是你,这次换我来!”
她刚要起身,千里忽然伸手,将她按进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苏灯心一愣,忘了挣扎。
身后皇帝勃然大怒道:“好好好,好得很!来人,把他们拖下去,碎尸万段!”
“怎么会让你受委屈,死,很难受的。”千里轻声说罢,抽掉她发上的簪子,嘶声提醒,“封南!!”
他来死,给苏灯心解气的任务,就交给封南了。
封南夺刀成功,干脆利索干掉侍卫,闻声回头。
千里手中握着的发簪,没入了自己的咽喉。
血漫出来,他伏在地上闷声呛咳,一只手搭在苏灯心的眼睛上,让她闭眼不要看。
岁遮吓哭了。
“千里,千里你干什么……”
封南爆出一声:“草!”
但他也懂千里的意思了。
千里这个结束生命的方式不会速死,尚有几分钟的挣扎濒死期。
那么,他能够做的,就是抓住千里挣扎的最后几分钟,解决掉眼前这些惹人厌的角色。
封南一脚踢翻皇帝,手起刀落,妃嫔们
大惊失色,忙着去救。
白及适时补刀:“皇上,六皇子不是你的儿子,贵妃肚子里的也不是。”
管他是不是,看到神经病皇帝死前不甘又绝望的表情,他解气。
苏灯心抱着千里,他在自己的怀里发抖,不停地咳血。
这种死法,很狼狈。
好吧,所有的死法……都很狼狈。
怪不得不让她来。
千里的手无力地垂下后,苏灯心看到了血色与白色,就像一张雪白的纸被血涂抹,苏灯心眼中的千里,就只剩这两种颜色。
她想帮千里速死,但她下不去手。她蜷缩起手指,能做的,只是抱住不停发抖的千里,闭上眼不去看他濒死的模样。
那痛苦的,生命无法顺畅喘息的挣扎声就在她心口,温热的血打湿她的衣衫,触碰到她的心跳,他垂死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如冰慢慢融化进血液中,钻心的疼。
“死了。”不远处,封南擦了脸上的血,说道。
皇帝死了。
这种荒唐剧,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终于,怀抱中的千里也平静了,但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阴郁。
提示屏出现:千里死亡,一分钟后进入等候区。
苏灯心闭着眼睛,静静等待怀中的重量消失,才睁开眼。
刚一睁开,还没来得及把酝酿的情绪发泄出去,就被眼前画面惊到掉下巴。
岁遮上前暴揍千里。
“你!你是不是疯了!我这辈子一想起你那个惨样子……我,我一定会做噩梦的!”
千里并没有躲岁遮,他的手茫然抚着眼睛,放下后,又摸了摸脖子,这才敛去恍惚之色。
“死的滋味不好受,我不能让苏灯心死。”
岁遮茫然看向苏灯心:“我们还能让那狗皇帝砍了她吗?”
白及和封南都没有说话。
果然只有岁遮一个人不知道苏灯心那时是想拔剑自刎。
苏灯心深吸口气,一句话不说,直接上手。
她一把揪着千里的衣领,扯的他被迫弯腰。
她咬牙切齿,面容狰狞。
实话说,她心底是感激千里的,看到千里死得那么痛苦,她胆怯了,并庆幸自己那时没有莽上去划开喉咙。但感激只占百分之七,剩下的,是她都不懂的一种莫名的愤怒和心疼。
千里摸着她的头,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出去后,见不到你母亲,我就背着铺盖卷,去栖梧宫,住你爸的床底下,等到她见我为止。”
苏灯心磨牙道:“我爸一翅膀烧化你。”
“你怎么舍得。”千里笑了,“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了,对吗?”
岁遮不知他俩悄摸在说什么,但一律当劫后重生的打情骂俏处置。
他很是嫌弃地拉开这俩人,“行了,千里你也别装了,来定下一个故事吧。”
白及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喃喃道:“早死早回去,我还要复习考试。”
岁遮:“是啊!还不如让我复习考试!”
魅魔对故事失望到,已经想要打开教科书,好好复习了。
“我来!”苏灯心说,“我要当天下主宰,我还要大家不受剧情限制,可以随意使用魔力跟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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