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你睡。”
他自作多情地以为元贞想让他抱着睡,眼神更是疼惜和得意。颇有一种原来你就想我抱着你,是不是最近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就睡不着的意味。
元贞懒得跟他争辩,他要抱就给他抱。她打了个哈欠趴在他怀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倒让她极为安心,睡意也更浓了。
这时,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的肚子叫了。
杨以为是自己的,可声音不对,直到看到她红了又有点恼羞的小脸,才知竟是她的。
他心中更恼更怜,当即放下元贞起了来,叫侍女去准备些吃食。
吩咐完,他又躺回来,抱着她。
“饿了也不说?”
“没感觉到饿。”
“饿了还没感觉,就是饿过头了。”
好吧,元贞承认。
这一路赶过来,饥渴就不用说,有时候为了赶路,她能一天都不吃。
本以为自己身体娇弱,必然承受不住,没想到竟也还好,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娇气之人。
可恰恰就是本应该娇气却并不娇气,才让杨生了恼和怜。
他恼自己没保护好她!
在杨心里,她嫁自己是下嫁,他就该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吃苦受累。如今倒好,他还活着,他媳妇都成了这样!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剁了慕容兴吉的狗头!”他恶狠狠道。
又把元贞抱进怀里,又亲又安抚。
元贞被他折腾烦了,道:“你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我怎么不让你消停了?”他委屈说。
好吧,元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觉得他这行径就有点像小桃子,有一年小桃子不知跟哪只野猫生了几只小猫,成天把窝里的小猫看着,出去会儿回来就要看看,生怕丢了一只。
动不动就把小猫搂在怀里舔,把小猫添得毛又乱又湿,它还乐此不疲,就得舔。
希筠说,这小桃子定是爱极了小猫,才会这么舔它们。
定是爱极了才会如此?
元贞放弃挣扎了,他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杨见她不说话,又摆出随便自己的姿态,心道她定是觉得冤枉了自己心虚了,更是在她鬓角上亲了亲。
又去给她顺头发,觉得她头发还没干,怕她湿着头发着凉了,给她一缕一缕顺开,并都摊开晾着。
侍女进来禀报,说吃食准备好了,已经在外面摆上了。
杨先是皱眉,想了想自己先起来套上衣裳,又拿了件厚点的衣裳给元贞穿上,又亲手给她套上足袜。
然后也不让她自己走,亲手将她抱了出去。
到了桌前可以让放她下来了吧?
他偏偏不,就让元贞坐在他腿上,甚至还想给她喂食。
她就是有点累,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
可看着他微蹙的眉心和眼神,元贞又拒绝不出口。
怎么说?
他似乎觉得她遭了这一通罪,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是他让她遭罪了,所以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来弥补来让自己安心。
可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是外因,是慕容兴吉。
其实元贞已经有些明白了,可她却下意识让自己明白得并不是那么透彻,因为那股难以适从感、羞涩感、怕自己无法给予同等回应的恐慌感,让她实在有些陌生。
她反射性接受这一切,放弃挣扎任他给她喂食。
一旁的侍女们羞得脸都红了,却忍不住还想看。
心道这位杨将军生得如此高大骇人,竟如此疼爱妻子的吗?
以至于之后出去了,看见院子里杨的亲兵,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以至于这些大汉俱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难道自己被人看中了?.
用罢饭,两人去歇下了。
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睡觉。
半夜时,元贞发起高热。
被杨捞起来贴着她额头感受她温度时,元贞甚至迷迷糊糊的想,她这身子也没谁了。
你说娇弱吧,有事时从不拖后腿。
若说不娇弱,偏偏每次事后都会发热。
大半夜里,军医被找了来。
由于军医都被抽调去了城外前线,军医来的时候,脸都被风吹木了。
一通把脉给药,等元贞被抱起来喂了一碗苦药后,此时外面的天也快亮了。.
混乱过后的汲县,安静而又平和。
城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兵卒,大家都有十分有秩序地忙碌着。
距离那场混乱,已经过去了三天。
其实第二天元贞就好了,就是按照军医所说,要好好将养几日。
希筠被杨派人接了过来,上京那边也安排人去送了信。
杨派去上京送信的人,和詹家母女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把信送到的同时,也把上京那边情况带了回来。
那日,元贞被掳走后,是直到傍晚将军府那才意识到不对的。
换平时公主早就该回来了,怎么今天却还没回?
于是严总管便连忙命人去皇庄上找,得到的消息却是公主早就回了。知晓元贞能去的地方不多,便又去蒋家去权家找,可都没找到。
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不对了,蒋家人和权简两口子也着急起来,一边命人去询问宫门处,问元贞公主可进宫了,一边带着人搜寻从上京到皇庄的那条路。
就如同蓝衣中年人之前担忧那般,蒲察等人随意抛掉的尸首,很快就被找到了。
见所有侍卫都死了,公主和其侍女却失踪了。
严总管知道这事小不了,当即禀进宫里。
宣仁帝大怒,下命搜寻全城,并命殿前司着人沿路搜捕歹人行迹。
可一直没有下文,也是蒲察等人故意绕了道,选的路也十分偏僻。
如是过去几天,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人能找回来的希望渺茫,权简甚至在想怎么跟杨交代,却先是詹家母女回京给蒋家递了话,同时传递军情的急报也到京了。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元贞竟是被敌国皇子派人所掳,谁知半路上她却智计逃脱,还就救了同被掳走的詹家母女。
又去了汲县,帮前线破了北戎的阴谋。
如今祝顺远已经被抓到了,他带着手下亲信藏在附近一处密林中,本以为北戎打进汲县,拿下北岸后,他就能带着人去北戎了,却万万没想到北戎竟被打退了,而他也被抓了起来。
人如今已经被押解送去上京,进行最后的审讯和定罪,暂时与汲县也没什么关系。
本来祝府要被查抄的,由于元贞住在这养病,暂时还搁置着。
而北戎那边,暂时偃旗息鼓中。
到底对方占据优势,骑兵也多,重骑兵还未动,所以对方不主动进攻,昊国这边自然也不会打过去。
双方虽距离不远,却暂时相安无事。
这天,元贞让杨带着自己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并把那颗震天雷拿了出来。
这两颗震天雷也是争气,之前那颗救了元贞,这颗被她一路带着车马劳顿,竟然也没炸。
这次由于有杨在,试验得更是精准。
杨不光找来了几个木人,还给木人戴上了铠甲。
点燃,炸开。
果然爆炸力惊人!
但看过木人所穿铠甲上的痕迹后,杨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道:“杀伤力确实不错,但对重骑兵作用不大。”
其实在那晚见到战场上骑兵真正的厮杀,元贞便在心中质疑震天雷的杀伤力。她和木石碍于眼界问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自然有些东西会想当然。
他们觉得威力足够了,实则远远不够。
“等回去后,我让木石再改进下。”
杨安慰道:“你也不要沮丧,虽然对重骑兵作用不大,但对付轻骑兵也能用。”
唯一要考虑的是,骑兵速度快,可能你还没扔过去,人家已经快似闪电的跑了。这就是震天雷的弊端,元贞知道。
“只有大量的装备,一次多扔一些,才能克敌制胜。”
现在问题是,这东西要报给朝廷吗?
因为只有军器监那才能大量产出这种火器。
正当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犹豫此事时,一个消息传来了。
朝廷又在和北戎议和。.
此次的议和,是一个叫做段长义的官员主导的。
他正是刚上任的度支司副使。
宋太师父子倒台后,其所在的位置自然被瓜分,可到最后似乎谁也没占到便宜,宋太师所兼任的尚书左仆射,如今被门下侍郎杜琏兼任。
提起这个,要细说一二。
门下省其实有两位侍郎,按理说门下省该是侍中为首,侍郎次之。但由于侍中乃虚衔不设,所以侍郎为最高长官。
而由于改制后,三省进行过部分合并,尚书左仆射一般要兼任门下侍郎,于是兼任尚书左仆射的门下侍郎为一品,属宰执、执政官行列。
而未兼任的门下侍郎为二品,只管门下省内事务。
这杜琏素来低调,谁也没想到这次会是他一跃成了宰执之一,可谓是惊掉众人大牙。
与之相对应,宋太师长子宋纶,原度支司副使,如今位置却被这段长义给坐了。
看似二人似乎与哪一方都没有关系,实则根据蒋家传来的消息,这杜琏乃吴皇后的大哥吴彦昌的同窗兼同年,双方竟还是拐着弯的亲家。
吴彦昌乃国子监直讲,勾当国子监事,说白点就是管国子监的。吴家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当年吴皇后既能被选为皇后,自然有其底蕴。
只是这些年来,吴家一直低调,吴皇后也一直是个老好人,直到这位杜琏杜相公突然崭露头角,才让人忆起当年那个桃李满天下的吴家。
所以说,吴皇后这是被宣仁帝推出来了?
遏制不了文官,也遏制不了那些附庸皇子势力的大臣,索性就推出一个新势力。其实吴家也算不得新势力,只是以前藏着,如今被推到台面上罢了。
还有这个段长义,他能做这个度支司副使,是刘家在后面使了大力气。
收到这些消息的元贞,格外心累。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破事,却又要必须知道。
而段长义之所以会甫一上任,就新官上任三把火提出和北戎议和,原因竟是朝廷没钱了。
是的,朝廷没钱了。.
其实这个理由很充分,因为据元贞所知,朝廷财政一直不富裕。
大军一动,动的就是银子。
这段时间昊国和北戎打了几场,调集多路大军,看似没占任何优势还输着,实则就算输了也不代表不花银子,尤其又被北戎占走了几个大城。
这无疑是给本就勉力支撑的昊国财政,更增添一层重负。
如果真议和了,前线权中青杨等人怎么办?
这会不会又是慕容兴吉的阴谋?
元贞心急如焚,就想赶紧回京去,最起码在京里,各处的消息会知道的更快一些。
而另一边,在段长义提出议和后,朝中虽有些反对声,到底现实不容人,渐渐就没什么人反对了。
尤其在派出使臣后,北戎那边竟见了使臣,竟也有议和的想法,反对声更是绝迹。
如今使臣已经住进了汲县,和北戎那边谈得有来有往。
见此,杨以不放心元贞独自回京为由,主动提出要送她回京。
权中青知晓义子这是脾气上来了,左不过现在暂时打不起来,就同意了。
夫妻二人踏上回京的路途。
三天后,到达上京。.
回京后,元贞第一件事是先进了趟宫。
除了向宣仁帝说下自己的经历外,元贞更多的是想探明他的态度。
见他果然对议和之事甚是期待,甚至主动与她述说北戎大军当下处境,譬如权中青及杨那晚立了大功,打退了北戎的偷袭。她也立了大功,不负皇家公主威名,临阵不乱帮着稳住了汲县营啸。
而经历此事,北戎阴谋被破,再度挫败。
如今黄河已经解冻了,北戎打过来的可能不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像以前的北鞑那样,难道他们的人死了就不心疼?
能不打仗,又有人给好处,足够这些从苦寒之地来的蛮夷们满足了。
就像当年的北鞑一样,待在好地方多待几年,他们自然会被中原王朝的文化所同化,甚至被富贵安稳侵蚀,以至于后来失去战力。
元贞见宣仁帝能分析出北鞑灭亡的原因,竟是被富贵享乐腐蚀了战力,说明他并非昏庸不懂,那为何……
“那失去的那些城池和百姓们呢?”
宣仁帝怔了一下:“如今正在和北戎谈,希望他们能还回那些城池。若不能,”他顿了顿,道,“他们打下城池,也是为了好处,伤害当地老百姓没用,只要北戎皇庭不傻,就不会伤害那些百姓。
“那如果北戎并不甘心只如此呢?和谈只是他们又一次的阴谋?
这一次,宣仁帝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当然明白女儿的意思,他这个女儿对外敌的态度一直很鲜明,可有什么用呢?他也想打,但怎么打?
“没有银子,你说说怎么打?朕还没提,三司那就叫穷,度支司没银子,盐铁司也没银子,都没有银子,怎么打?
元贞长长吐出一口气:“爹爹勿要生气,女儿并无他意,只是有些担忧罢了。
宣仁帝见她示弱,见她似乎又瘦了不少,这趟被掳也是受了不少苦处,当即软和了音调道:“你如今已为人妻,就不要操心朝廷的事。不要担心,爹爹会盯着和谈之事,朝中也说了,一定会极力把那些城池要回来,好处也会尽量少给,待缓过这一阵子,再反攻北戎也不迟。
元贞退了下。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其他就听天由命吧。.
回去后,杨在得知宣仁帝的态度,索性也不回前线了,只让人给权中青送了封信。
和谈还在继续,而三月已经到来。
今年由于朝廷战事吃紧,国库都没钱了,宣仁帝自然不宜再铺张浪费。金明池还是照旧开池,但今年的盛会大抵是不办了。
蒋家那边还是决定把蒋慧的婚期提前,原定是四月,但如今局势不明,不如早日给两个孩子成亲,也免得两家人都挂着心。
这是两家经过多次商量的结果,元贞也没说什么,除了备了一份大礼外,蒋慧出嫁的前一天,还专门去给她添了妆,次日又与杨去吃了喜酒。
而詹家那,自打知晓元贞回京了,詹莹莹就往将军府跑得勤。
用希筠的一句话来说,若咱公主是个男子,这詹家小娘子肯定非咱们公主不嫁。
这阵子元贞一直觉得有些不适,这股不适其实在汲县那她就感觉到了,可军医把了脉,回京后又有御医来看过,皆是无事,只说她是多思多虑,要多休息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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