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我送你回行宫。”苏御这话说得含含糊糊的。
“那您的差事……”顾夏这才想起来,整个行宫的防卫都是苏御负责的,可他却陪自己消磨了一下午。
“狩猎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一应防护也都做了章程,又有平安在外盯着,不打紧的,若出了什么连他也解决不了的意外,他会放出信号让定安马上知会我。”苏御安抚地摸了摸顾夏的头。
顾夏想了想,又问:“陛下那边,您不去伴驾不打紧吗?”
苏御笑了笑,道:“皇祖父若是知道我也进了林,只会高兴。”
顾夏还是有些不放心:“咱们回去吧,妾身想回去休息一会儿,晚间还有宴会。”
“嗯。”苏御应了一声,抬手拢了拢顾夏鬓边的发丝,她的脸上还残留了两分媚态。但也不必担心,这一路回去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已足够晚风吹散她脸上的媚。
清风吹拂,花香阵阵,气氛正好时,苏御突然开口问顾夏道:“你看到他了吗?”
“谁?”顾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上苏御的目光,好半晌,才明白他说的谁。
顾夏沉默了,他刚开始不问,她还以为他不会问了……
齐星礼身份特殊,顾夏不确定苏御介不介意他的存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反问他:“我看到了,您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顾夏问完,抬起头,就看到苏御正盯着她,他的面容无比的温和,眼神却十分的锐利,好像刀子一般。
似乎无论什么掩饰在他面前都是徒劳,这个认知,令顾夏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手心蓦地发凉。
苏御见她这般,不觉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瞧你,怕什么?我只是随意问问。”
顾夏被他的手一碰,心里更是发紧。
“五弟平素最是喜欢结交好友,今岁的曲水流觞宴他也去了,齐星礼夺了魁首,五弟便赠了他一张春猎邀请函。”苏御回答了顾夏刚刚的问题,算是一个台阶。
顾夏紧了紧双手,犹豫了好半晌,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而今的齐星礼对她来说,只是个该避嫌的外男。
苏御很满意顾夏的态度,也看出她的担忧,便说:“你放心,他是五弟带来的人,五弟自会护着,没人能让他吃亏,他在曲水流觞宴上夺魁的那首词,皇祖父也很喜欢。”
顾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陛下也知道他?”
苏御点头:“皇祖父还召见了他。”
顾夏觉得有必要解释一句:“爷,我跟他,从头到尾,都是父母之命。”
开始和结束都取决于父母之命,不是他们两人本来的意愿,顾夏不想苏御误会。她刚刚表现的太好奇了,她怕他想到别的上面去。
“我知道,有你这个解释,足矣。”苏御笑着说道,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再道,“不过我也却是不喜欢你提他,以后我们都不提他了好吗?”
顾夏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了话,就各自上马离开了桃林。
第49章 篝火
夜幕降临。
草原的天空似乎离地面更近一些,圆圆的月亮从天边升起,半悬在空中,瞧着触手可及。
篝火晚宴就设在湖边的草地上,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堆了两架篝火,男女眷分别围着不同的火堆而坐。
以天为幕,地为席。
这样的晚宴较为随意,除了皇帝,其他人都没有固定的位置,众人只需自己选择位置落座即可。
顾夏是跟着苏绾宁一起来的。
选席位的时候,苏绾宁特意挑了面朝男眷那边的座位,顾夏同她一道,只好挨着她一起坐下。
苏绾宁心情很好,下午的狩猎比赛她力压李姝得了头名,此时,她正同顾夏说着自己今日的收获,目光却频频往男眷那边看,好似在寻什么人。
顾夏低低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影响,被人看到了不好。
苏绾宁意会后,脸一红,一边收回目光,一边掩饰地道:“我在找哥哥呢,方才他向母妃请了安就走了,也不知等一等我。”
苏御就坐在武德帝的旁边,十分显眼,哪里需要这样寻找?
绾宁找得显然另有他人。
顾夏看破,却没有说破,只道:“世子许是还有差事要忙。”
苏绾宁闻言,轻轻推了顾夏一把,揶揄道:“你还替他找上理由了?”
顾夏笑了笑,故作害羞地低下头,内心却是一片不安。
苏绾宁今夜罕见地穿了一身粉底牡丹纹的褙子,衬得她就像衣衫上的花儿一般,还是一朵会笑的花,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瑞王妃刚瞧见的时候,也很稀奇,还以为是顾夏帮她搭配的衣裳,不仅夸赞顾夏眼光好,还感叹她们二人投缘,绾宁居然这样听她的话。
可这哪里是顾夏的功劳?
苏绾宁这样完全不似以往的娇俏打扮,简直看的顾夏心惊肉跳。
顾夏也是个姑娘,又岂会不懂绾宁突然这般意味着什么。
想到骑射场上,苏绾宁看齐星礼的那个眼神……
不说齐星礼的出身来历,光他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夫这一点,就难以让苏御松口成全绾宁的心意。
顾夏越是忐忑,面上就越显冷静。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苏绾宁的目光突然定了下来,清澈的眼底一片恋慕。
顾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的尽头,正是齐星礼。他着一身青色长袍,头戴布巾,火光跳跃,衬得他面如冠玉,很是抢眼。
果然是他,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顾夏反而没有那么忐忑了,但随即又陷入到另一种挣扎之中。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规劝绾宁,不劝,绾宁可能越陷越深,可若劝了,堂堂郡主,又是否会恼羞成怒?
还有世子那边,她该将这一发现告知他吗?
“夏夏,哥哥好像在看你。”顾夏正犹豫着,苏绾宁忽然靠过来,低声对她说道。
顾夏视线一转,就见苏御果然面朝这边,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自己刚刚似乎一直盯着齐星礼看……
顾夏心下一跳,再不敢往齐星礼那个方向看一眼,她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愿齐星礼无端受她牵连。
形同陌路,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正巧这时,猎物送了上来。
篝火晚宴正式开始。
除了小些的山鸡野兔,还有肥壮的山羊,由两个厨人一起抬着放到篝火上。
猎物都是提前处理过的,尤其是羊肉,被涂了满满一层糖色,火舌炙烤着已经洒过调料的羊肉,羊肉滋滋冒着油光,肉香味当即就飘了出来。
“看,那就是我猎到的羊!”苏绾宁指着烤羊自豪地说。
“这么大!”顾夏也很惊讶。
刚刚绾宁说自己猎到了一只羊,顾夏还以为是只小羊羔,不想竟这样大。
“我就是靠这只羊夺下的魁首。”
苏绾宁话音才落,男客那边突然传来武德帝豪放的笑声,引得女眷们都看了过去,只见那边篝火的一圈男人们都举起了酒碗。
但凡宴席,男人们总要喝上一通酒,吵吵闹闹,不醉不归。
一碗酒下肚,苏御又往顾夏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歪着头,面带微笑地听着绾宁说话。她们的面前摆着一张茶几,几上的白瓷茶碗被火光映红,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看得入神,却不知自己此时的面容比那跳跃的火焰还要更加动人心魄。
苏御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就收了回来。
只要她不再盯着齐星礼瞧就好。
顾夏对齐星礼没有男女之情,这点苏御早就看出来了,也从齐星礼口中得到了证实。她刚刚之所以会盯着齐星礼发呆,想来还是对齐星礼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好奇。
思及此处,苏御暗暗拿余光去看林允南。
林允南低着眼,一颗一颗,捡着面前小碗里的松子吃,他吃得慢悠悠的,瞧不出半点儿焦急。邻座的赵寻似乎在跟他说话,可没一会儿赵寻就转开了头,跟另一边的人热聊了起来。
哈,还是慌了啊。
苏御收回余光。
二公主家的赵寻是出了名的话篓子,他讲话的时候,旁人只需随便给他一个字的回应,他就能自说自话地同那人讲上一整晚,连赵寻都聊不下去了,可见林允南有多么心不在焉。
虞清更是当众失态,至今也没有再现人前。
齐星礼这一步棋,走的冒险,但收获颇丰。
长安那边想来也开始行动了。
苏御抬起眼,与齐星礼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又错开。
但愿他不仅仅只是与他的父兄长得相像。
月色如鎏银,众人的说笑声与辟啪的燃柴声重叠在一起。
空气中的肉香味更浓郁了。
个头小些的,诸如鸡啊、兔啊之类的肉已经烤好。
厨子们拿刀割了一些烤肉下来,丫鬟们分别端着一盘放到每个主子面前。
羊肉还在炙烤当中,芳香浓郁。
武德帝尝了一口烤鸡,就放下了,对苏御说:“这鸡烤的,还没有你烤的香。”
苏御给武德帝面前的每块烤肉上面都加了一片菜叶子,说:“您是想吃烤羊肉了吧。”
“绾宁特意给朕猎的羊,朕当然想吃。”顿了顿,武德帝突然问苏御道,“下午的时候,空中飞过一排大雁,你在林子里可有瞧见?”
苏御摇头:“许是被树叶挡住了。”
“不是被美人迷了眼?”
“祖父,您现在是皇帝。”
“皇帝怎么了?皇帝就不能想抱曾孙了?”
“当然可以,大伯府里有三个,等回了京,孙儿就带他们进宫去看您。”
“浑小子,朕是让你自己生一个。”武德帝怒瞪着苏御。
苏御:“我是男人,不会生。”
说完,也不等武德帝发作,就站了起来,向篝火那边走去:“我去给您烤好吃的烤鸡。”
定安见状,立马上前,将一只处理好的野鸡递给苏御。
苏御抬手接过,板板正正地坐好,一言不发地开始烤肉。
看的武德帝都想当众给他一脚,说得都是什么混账话!以前是催他成亲,好不容易成了亲,又要催他生子,这么些个孙子,就只有大郎最省心!
“四弟才成亲不久,子嗣不急的。”武德帝眼中最省心的孙子苏衡就坐在他的另一边,见状劝道。
武德帝闻言,不满得也瞪了他一眼:“你身为长兄,平时就是这么督促弟弟妹妹们的?难怪除了你自己和老三,他们一个也没有添丁!老五甚至都还没有娶媳妇!成天就知道到处玩。”
苏衡:“……”
他们不成亲不生子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他们的大哥,不是他们的爹啊!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不但如此,他还得出言安慰:“您别生气,孙儿改明儿就好好说说他们。”
苏彻就坐在苏衡的另一边,本来见苏御被皇祖父找茬还有些幸灾乐祸,眼下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武德帝哼了一声,转回头就喝起了闷酒。
“祖父您少喝些。”苏衡身为长孙,可不能像苏彻那样,便是被骂也得出言劝诫。
“你连他们娶妻生子都管不了,还敢管朕喝不喝酒?”
苏衡:“不是孙儿想要管您,是二弟,二弟出京前嘱咐您少喝点儿酒,您答应他了。”
“你还敢向他告状不成!”
“孙儿是不敢。”说着,苏衡看向苏御,武德帝也顺势看了过去。
苏御不知何时往这边看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武德帝手里的酒碗。
“但四弟应该是敢的,他估摸着还敢向贵妃娘娘告状。”苏衡四平八稳地又补了一刀。
气的武德帝差点摔了碗,他错了,他的这么些个孙子就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离得远些的苏逞看武德帝那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挑刺了,当下非常庆幸自己因为齐星礼的原因选择了偏一些的位置。离得这样远,皇祖父的“无理取闹”可找不上他。
大哥、三哥、四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二哥不在可没人救得了你们。
“齐兄,我敬你一杯!”苏逞一拍齐星礼的肩膀,感激道。
齐星礼莫名看他,见他满脸殷切,好似自己真地帮了他个大忙……
顶着一脸疑惑,齐星礼拿起杯子:“五爷请。”
苏逞也不解释,一口灌下,随后就自顾自的一会儿喝酒一会儿吃肉,红光满面的,显得心情很好。
自己的快乐就是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放下杯子的齐星礼,目光又不受控制地往顾夏那边飘了。
她还在和郡主说话,她的精神瞧着比他们最后见面那回要好上许多。
瑞世子将她照顾的很好。
这时,一个婢女端了盘烤肉给她。
她面露惊讶地往一个方向看去,随即露出了笑容。
很灿烂的一个笑。
齐星礼知道那个方向的人是谁。
郡主似乎说了什么话,她羞涩地抿了抿唇,拿筷子夹起一块烤肉喂到嘴里。吹弹可破的面颊被火光映红,那似羞非羞却秾丽至极的颜色,连她身侧的绾宁郡主都看怔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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