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楚妈妈便只能乖乖交代了。
柳桑宁又心道,看来自己要学的官场之道,还多着呢。
等进了屋,楚妈妈还想客套几句,柳桑宁却与王砚辞对视一眼,果断开口:“楚妈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就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楚妈妈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随后她点了点头:“大人请问。”
“这几日琉璃国四皇子可是一直在你们兰金坊?他具体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走的?”
楚妈妈回想了一下,道:“这几日四皇子的确是在咱们这儿,已经来了有三日了。他不喜自己的随从跟着,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咱们这儿,叫了三个娘子轮番陪着,整日的吃酒作乐。今日他醒了后,却突然说要去窦家楼吃酒,然后便骑着他的宝驹走了。”
“他是直接从你们这儿走的?”柳桑宁又问。
楚妈妈点头:“对。”
一旁王砚辞没有吭声,只静静听着。但柳桑宁瞥了一眼,便知晓他已经在思考。
柳桑宁道:“他的马这几日也一直养在你们这儿?”
楚妈妈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只诚实回答:“是,这几日就养在咱们这儿。咱们后院儿有一个马棚,雇了小厮专给恩客们养马。毕竟咱们这儿不少恩客都是外来的商人,这儿马车不便,大多都骑着马来的。”
柳桑宁听了没多说什么,只是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他在你们这里的三日,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人与他碰过面,说过话?”
第101章 是谁
楚妈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没有。四皇子在咱们这儿,每日里就与娘子们厮混,哪里还有空去见旁人?四皇子自个儿也说了,不日就要进宫面圣,后头只怕没什么时间寻欢作乐,他要一次够个本。”
顿了下,楚妈妈继续道,“除了三个姐儿能见着他,其他的便只是咱们兰金坊送膳食的伙计。伙计都是儿时就卖身进了咱们兰金坊的,身契都捏在我手里,不敢造次。每日里送膳也都是规规矩矩送进厢房后便立即出来,咱们兰金坊的厢房日日都是满的,他们忙着呢。”
「他们」自然指的是后厨的人以及跑堂的伙计。
楚妈妈说起这些满脸的骄傲,她觉得自己一个勾栏院儿能吸引这么多恩客,数量都能堪比一些中等规模的青楼,这令她很是自豪。她打心眼儿觉得,金兰芳能有今时今日全靠她一手操持,女娘们也叫她调教得极好。
柳桑宁又问了几个细节些的问题,可楚妈妈的回答却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什么收获。听起来四皇子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见过什么特殊的人,甚至于因为三个女娘伺候得好,他都只愿意与她们待在一块儿。
可若如此,那是谁告诉他窦家楼的酒乃是长安一绝,馋得他非要去喝上一口不可?莫不是那三个女娘中的一个?
这般想着,柳桑宁又道:“楚妈妈,我们想见见那三位娘子。”
楚妈妈一愣,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柳桑宁一双眼眸盯着她,似乎不愿意错过她脸上任何的神色,这让她一时间不敢撒谎。
于是只好道:“这几日四皇子将她们三人包下,这会儿四皇子不在便让她们回自个儿屋子歇息去了,想来还在梦中。我遣人去叫她们过来,二位大人稍候。”
楚妈妈说完转身离去,柳桑宁趁她不在,立即看向王砚辞:“谨行兄,你怎么看?”
王砚辞目光看向门外,随后道:“这位楚妈妈瞧着不像是撒谎。不过,她只在前头负责接恩客,并不是进屋子里作陪之人。要想知晓四皇子在屋子里做了些什么,还是得从那三个女娘口中才能知晓。”
柳桑宁点头,她也是这般认为。原本她还想着一进这兰金坊就直接提审那三位女娘。但与王砚辞在路上商议过后,他们决定先从这位兰金坊的妈妈嘴里打听点什么。有时候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光问同一拨人是不够的。
过了一会儿,三位女娘才打着哈欠来到了厢房里。
她们一进来,其中一位腰细如柳的女娘便笑着看向王砚辞,像是柳桑宁不存在似的,冲王砚辞温温柔柔说道:“让大人久等了。只是这几日咱们姊妹三人轮番陪着四皇子,实在是有些困倦,今日得空便去补眠了。”
她虽没有先前同柳桑宁说话的女娘媚,却也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人的味道。就这么几句话,柳桑宁觉得自己骨头都软了似的。
其他两位女娘没有吭声,只冲他们俩笑笑,好似将一切都交给了这位开口说话的女娘。随即这女娘又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她名为素香,另外两个便是素凝和素月。
素香又道:“不知大人叫我们三人前来,是想问些什么?”
柳桑宁见素香始终只将目光放在王砚辞身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不由蹙起了眉。她那样的目光让柳桑宁觉得不舒服,却并不是因为对方看上了王砚辞的缘故。而是对方的眼神并不是欣赏一个男人时的眼神,倒像是打量自己的猎物。
柳桑宁当即就明白了,这素香是将王砚辞当成了可以猎艳的目标,想将王砚辞也变成自己的恩客,好来光顾她的「生意」。
柳桑宁脑子里却不由想起琉璃国四皇子说过的话,他说他已经应允了这三人,待离开大雍时会将她们赎身一并带走,而她们三人也十分期待,一心想着要抱紧他这棵大树。可既是如此,这位素香为何又想来勾引王砚辞?她都要离开这里了,勾引王砚辞又有何用?
一种令柳桑宁觉得奇怪的违和感萦绕着,让她颇有些心痒地想要弄明白这一点。
这时柳桑宁却注意到屋子里竟是安静下来,她瞥了王砚辞一眼,发现他只是就这么坐着,却并没有回答素香的问题。可一双眼睛又如鹰一般盯着素香,直盯得素香心里发毛。
柳桑宁见王砚辞如此,当下就明白了。王砚辞只怕这会儿只想做那个施压的人,让她们三人摸不清他的脾性,也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所以他是不会开口的。
但好在,她在身旁,她可以。
于是柳桑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素香娘子,你们这三日与四皇子待在一起时,可有见过旁人?”
素香一听便笑了:“四皇子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们三姊妹,哪还有心思见旁人?咱们三个就已经将他「喂」饱了。”
柳桑宁带着淡淡笑意的嘴角一僵,心道这位素香娘子怎么同她说话时,这画风差别如此大?说话也太露骨了些。
但好在她柳桑宁也不是什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于是柳桑宁继续道:“这么说,这三日只有你们在他身旁守着咯?”
“自然。”
柳桑宁「嗯」了声,突然道:“那你为何忽然要引四皇子去窦家楼饮酒?让他一直留在这儿,不是对你们更好吗?”
素香几乎是在柳桑宁问出来后就立即否认:“不是我引他去窦家楼!”说完这句,她又补充道,“是四皇子自个儿要去的,可赖不到我身上。”
柳桑宁维持着淡笑:“是吗?可四皇子说是在你们这儿……”
后面的话柳桑宁故作高深没有说出来,只话锋一转,“娘子还是说实话的好,在这儿咱们自是一切好说,可若去了衙门,就不一定了。”
在场的三位女娘均是紧张起来,素月是个胆小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她声呢喃:“真、真不是我们……”
“那是谁呢?”柳桑宁立即反问。她紧盯着素月的眼睛,素月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她袭来,最后硬着头皮小声道:“是前几日,另外一位恩客与四皇子喝酒说的。”
“前几日?”柳桑宁挑眉,“你们不是说他三日才来吗?”
素月头埋得更低了,她紧张得快要落泪,一旁素香看不下去,抢过她的话,说道:“四皇子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了,早些日子的时候他也曾来过一次,只是那次他未曾留下过夜。那日有一位好酒的恩客,同四皇子喝了几杯,吃酒间提过窦家楼一嘴。”
“前些日子提过,为何四皇子今日才去窦家楼?”柳桑宁面色严肃起来,以四皇子的性子,应当次日就会去。
素香撇了撇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四皇子如何打算的,我们又怎能知晓?”
这倒是又撇得干净。
“四皇子去窦家楼前,可有说过什么?或是发生过什么事?”柳桑宁又问。
三个人都是摇头,素香继续道:“他醒来就直接让人给他将马牵来,骑上马就往窦家楼去了。”
这般听着,倒是真没有旁的插曲。
几番话问下来,虽然柳桑宁对这三位女娘还心存怀疑。可确实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她们就是有问题的。
毕竟今日询问四皇子时,连四皇子本人都不记得到底是听谁说了窦家楼有好酒,只记得是有人说过,可记忆却模糊了。但窦家楼的酒好他却牢记于心,就好像……关于那个人的记忆被抹掉了一般。
该问的都问了,柳桑宁也想不到要再问些什么,她求助般看向王砚辞。王砚辞冲她一颔首,起身便与柳桑宁离开。
两人往外走,柳桑宁不由小声嘀咕着:“她们说的这些好似也没什么大用处,可四皇子中毒。若是在他们这儿中的或许会留下痕迹。”
“她们瞧着都是有恃无恐。”王砚辞压低着声音,“要么毒不是他们下的,要么就是她们早就处理干净的。就算我们现在去搜,也搜不到什么。”
柳桑宁不由沉下脸,心情也沉重了不少。圣人让他们三日内破案,可眼下毫无进展。
出了兰金坊,王砚辞见柳桑宁颇为闷闷不乐,他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语气倒是透着几分轻松,道:“先别想了,午膳都未用,先去填饱肚子。”
第102章 马车上的分析
柳桑宁坐在马车上,很快就发现马车前往的方向,似乎是永宁坊。
莫不是……她看向王砚辞:“咱们这是要去窦家楼?”
王砚辞「嗯」了声,眼底带着些许对柳桑宁这么快反应过来的欣赏。柳桑宁看他这般瞧着自己,心里头也有了数,她继续道:“你这是想走一遍四皇子从兰金坊到窦家楼的路线,看他一路上会途经何处,又在哪儿能遇上什么人?”
王砚辞闷笑一声,道:“我在圣人面前说你冰雪聪明,还真是从未叫我失望过。”
柳桑宁没想到王砚辞会突然夸她,不由有些愣住。然后就听王砚辞正色道:“虽说咱们怀疑他是在兰金坊里中了套,可那毒却不一定就是在兰金坊内中的。今日咱们见的这几个女娘,楚妈妈精明,素香娘子颇有城府,另外两个瞧着是以素香马首是瞻,有她们二人在,我估摸是不会自己在兰金坊里动手的。这门营生,她们是要长久做下去的,不会自砸招牌。”
“你也觉得那素香其实是想继续留在兰金坊,根本就没想过要同四皇子走?”柳桑宁从王砚辞的话中立即就捕捉到了重要的点。
王砚辞也无需与柳桑宁多做解释,就好像他们两人不用说也能懂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根本用不着「解释」这一步。王砚辞道:“看来咱们二人是想到一处去了。”
柳桑宁点头说道:“今日在厢房里,她一双眼睛几乎都快黏到你身上去了,眼眸含笑看着你,分明是想吸引你的注意,想要让你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她若是真有心要同四皇子离开,又怎会背着四皇子还想招揽其他的恩客?若是被四皇子知道她有二心,还会乐意带她走吗?她这般做就是自掘坟墓,我那时便觉得,她大约是不想走的。四皇子说要带她们走,她们应下也不过是哄一哄四皇子罢了。”
毕竟在这种地方生存,谁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是能将恩客哄高兴,多多地给些银钱,她们就算是挣着了。
柳桑宁觉得自己是在阐述事实,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里难免透出几分不满,还有三分酸涩。这样的柳桑宁王砚辞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见她眼里都流露出几分不屑,王砚辞嘴角的笑意差点没压住。
但柳桑宁并没有注意到王砚辞的神色,只继续道:“而且我故意诈她,说是她撺掇四皇子去窦家楼的时候,她下意识说的是「不是我引他去的」,可若真的与她无关,一般人都会说「我没有引他去」。听起来好像是一个意思,但仔细琢磨一下,便发觉这两句话的差别很大。”
柳桑宁渐入佳境,分析得头头是道。
“不是我引他去的,这句话的重点是「不是我」,不是她那约莫就是有旁人了,说明她是知晓此事的。若是她说我没有,那才是否认她没有做这件事,也不知道这件事。”
柳桑宁说完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些绕,又见王砚辞没有吭声,担心他没有听明白,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想要再多解释几句,王砚辞却开了口:“我猜,她们嘴里说的那位与四皇子饮酒的恩客是存在的,也的确是那位恩客提了窦家楼。但四皇子没有在次日立即前往窦家楼,很有可能是那日喝得有了醉意,醒来后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一件被抛到脑后的事,又是怎么会被他突然记起来的呢?”
王砚辞看向柳桑宁,似乎是在等她回答。她也没有叫他失望,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开口:“你的意思是,是素香,不,或许是她们三人重提此事?她们想让四皇子去窦家楼。”
说完这句,柳桑宁又突然否认:“不,或许并不是想让他去窦家楼,而只是想让他出兰金坊,到外面去而已。”
说到这里,柳桑宁沉思了起来。
马车眼瞧着前方便要到窦家楼了,柳桑宁突然道:“不去窦家楼了,咱们去京兆府瞧一眼马!”
第103章 看马
等柳桑宁与王砚辞赶到京兆府时,正遇上琉璃国的人在纠缠京兆府尹。
“赤鸢可是我们四皇子的战马,你们怎能拘在这里?!”为首的是琉璃国的一位校尉,姓丁,乃是琉璃国四皇子身边亲近的将士,听说和四皇子母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是以这次才能列入使臣名单,陪同四皇子一道来长安。
丁校尉此刻争得面红耳赤:“莫不是你们京兆府想昧了我们四皇子的汗血宝马不成?!”
京兆府尹被丁校尉烦得不行,可碍着对方是使臣不好呵斥,只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压着性子,解释道:“丁校尉,不是我们京兆府不归还四皇子的马,而是此刻案子还未破,这马也是重要的证物,暂且不能交还给你们。等案子破了,自会还的。”
可丁校尉却懒得听他这些道理,只道:“我管你们如何破案,今日我就只要回我们琉璃国的战马!此事就算让皇帝知晓了,咱们也是占理的!”
“丁校尉。”王砚辞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几人齐齐往后看去,便见王砚辞同柳桑宁一起朝他们走来。王砚辞脸上带着淡淡地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眼尾微挑的美目就这么直直地看向丁校尉,竟看得丁校尉不由抿了唇,一时半会儿没有再开口。
王砚辞在丁校尉不远处站定,道:“丁校尉这儿来要赤鸢,可是四皇子授意?”
丁校尉哑然,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些,方才那气势凌人的模样也收敛了不少。他吞了下口水,面上却不肯让自己退缩半分,只硬邦邦道:“此事何须四皇子授意?我乃四皇子属下,自是要替四皇子分忧的。区区小事还要劳烦四皇子亲自吩咐,那我们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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