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这样!”
苏格兰忽然出声制止。
……他现在连小鬼之间的闲事都要插手管了。
“大家都是同学,要好好相处哦。”苏格兰俯身,试图跟他们讲道理,“好了,快点把书还给他吧。”
舔狗1号呸了他一脸口水:“要你管?”
哗啦——
是书页扬起的声音。
舔狗2号的手松开了,那本书掉进了水中。
下一秒,我左手抓住舔狗1号,右手抓住舔狗2号,将他们提到了水池上方并双脚悬空。
“宰了你们哦。”
“橘酱,住手!”
擦完脸的苏格兰发现我正在收拾小孩,赶忙过来阻止我。
两只舔狗吓得大哭起来。
聒噪的哭声终于将他们的老师吸引了过来。
“喂!你在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帮你真实他们啊。”
笑死,根本真实不了,因为苏格兰攥住了我的手臂,低声道:“这里人太多了。”
他话里有话,是在提醒我,我们还在出任务中,不能太显眼。
“说的也是。”我收回手,将两人扔在了地上。
“藤井同学,宽野同学!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师和同学们全都围了过来,查看两人的伤势。
……明明我也没打伤他们。
我撇了撇嘴,视线落在了远离人群的孤零零的男孩身上。
他不哭不闹,也不去向老师告状,只是平静地看着水面——他的书刚才被扔下去了。
……会看那种书的小鬼,真让人头大。
哗啦一声。
我跳进了水中。
海豹池并不深,我很快就捞到了那本书,拿上了岸。
与男孩擦肩而过时,我将湿哒哒的书扔到了他的怀里。书本泡了水基本完蛋,捞上了也只能变为一个念想。
“下次,自己打回去。”
说完,我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朝海豹馆的后门走去。
苏格兰很快追了上来。
“橘酱!”
苏格兰快我一步,拦在了我的前面:“橘酱,你等一下!”
我停下了脚步,懒洋洋地说:“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会骂回去。”
“啊?”他疑惑地问道,“可我为什么要骂你?”
“……”
为什么?!
没看到我欺负小孩吗?!
“我没打算骂你,恰恰相反,我想表扬你。”
坏了,这只苏格兰是苦艾酒假扮的!
我伸出手用力拉扯他的脸,但是什么伪装都没有扯下来。
“我是说认真的!”
苏格兰的脸都被我扯红了,却也扯出笑来。
“以前遇到这种事,橘酱根本不想插手,但现在你会为了保护别人挺身而出,还下水捞书。”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真的很高兴!”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没挨骂,这很好。
可和他接吻时也没见他这么高兴。
“不过橘酱你教育小孩的方法有一点点不合适哦。”苏格兰委婉地说,“那样会给其他小朋友都留下心理阴影,弘树君的处境也不会好起来。”
弘树是那个被霸凌的男孩,苏格兰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
“我小时候也被附近的同学欺负过,其实我没有特别生气,就是挺……挺希望交到朋友的。”他用回忆般的怀念口吻说道,“弘树君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比起报复,他更想要有人陪他玩。”
……苏格兰竟然也被霸凌过。
也不奇怪,他的性格太温柔了,是狙击手的身份都没法掩饰的善良。
我常常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幻想他活在另一个维度里,在阳光下奔跑,肆意热烈又张扬。
不会再卷入不可思议的事件中,也不会时常遭遇生命危险。
“苏苏,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黑衣组织,过回你加入之前的生活?”
犹豫了很久,我才将这个问题说出来。
苏格兰没回答,我又给他指引职业方向:“你会画画,可以去当画家或者设计师,你也会唱歌写词玩乐器,当个作曲家或是歌手也挺好的,或者做回你的老本行当程序员……就当自己年轻时误入歧途,荒唐一阵子后又上岸了。”
……这简直不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津岛橘啊津岛橘,在组织你是做人力资源的吗?你是负责抓卧底和叛徒的啊,怎么还给组织私自裁员了?
苏格兰安静地听完,没什么表情地说:“加入组织,除了死亡,中途是不能退出的。这一点,你在看海豹表演时跟我讲过了。”
“那是针对其他人的,要脱离就只有尸体脱离,但如果是你——”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双标了,干脆厚着脸皮说,“我会去和Boss谈判,争取一下。你没接触到组织的核心机密,狙击手又不是无可取代的位置,我大概是能说服他的。”
谈判需要筹码,而我知道Boss最想要的筹码。
苏格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那我离开组织后,还能和橘酱继续交往吗?”
“这个绝对不行,也不会再见面了。”我叹了口气,“但是你的人生又不只有谈恋爱,你才二十多岁,看点什么不好……苏格兰,你还没杀过人吧?不用反驳,我从生理上就能感觉出来,你和琴酒他们身上的气息不同。”
他并没否定,但他从另一层面上解释道:“我完成了组织安排的所有任务,获得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这一点还不够证明我的决心吗?”
“可是组织到底有什么你非要不可的东西呢?钱?荣誉?枪法技能?这些你在别处也能搞到啊。”
我实在想不明白。
“以前是因为好奇,我想要尝试另一种刺激的人生,现在是因为……你。”苏格兰看着我的眼睛说,“既然决定连地狱都要一起下,就别在这种地方想着抛弃我了。”
“……行吧。”
*
我将两张门票折成了千纸鹤的形状,交给了海豹馆一位系着条纹领带的保镖。
今天是休息日,有许多来参观海洋馆的人,因此现场维持秩序的保镖比平时多了一倍。
但只有一人系着条纹领带,其余都是黑色领带。
收到正确通行证的保镖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请跟我来。”
……
海中赌场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封闭性,宛如一座监狱。
当我们回过头时,身后的入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是异能力者做的吗?”苏格兰问道。
“绝对是。”但我也没有见过那位异能力者。
赌场里收不到任何讯号,手机带进这里只能拍照——当然了,在结束赌徒游戏离开之前,手机都要全部上交,被工作人员全部检查一遍。
一旦发现偷拍,就别想离开了。
“这段时间的通行证是千纸鹤,下次就不是了,为了防止被警察盯上,它会不定期更新图案。我告诉你的黑市网站上可以查询。”
苏格兰“哦”了一声,开始观察周围。
“搞什么啊,这牌绝对有问题!”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张赌桌,一个凶神恶煞的断眉男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而他的对面是个长相阴柔的眼镜男。
眼镜男慢条斯理地放下扑克牌,喝了一口茶:“输不起哦。”
此举令断眉男更加愤怒,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说谁输不起?”
“这位先生请冷静一点,牌并没有问题,全程都有监控。”荷官上前劝阻,被闹事的断眉甩了一个耳光:“给老子滚开!”
“那家伙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很肯定地对苏格兰说。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第70章
海中赌场最忌讳迁怒荷官。
上次我和太宰来这里时, 目睹两个赌徒出千失败,恼羞成怒殴打了一名荷官,被当场喂了鲨鱼。
这次不知道还是不是这种惩罚方式。
“吵死了, 又是不好好遵守游戏规定的家伙吗?”
赌场的巡场人员闻声赶来,迅速将闹事的断眉男人控制住了。
他还在骂骂咧咧:“是他先偷牌的!”
眼镜男耸了耸肩, 一脸无辜的表示:“没有证据别乱说哦。”
“可恶!放开我!”
我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在沉思的苏格兰:“阿苏,你认为他们谁在说谎?”
苏格兰冷静地说:“我觉得他们都——”
“他们都在说谎。”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替苏格兰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先前在海豹馆里被同学霸凌的那个小学生弘树。
小孩子出现在赌场里十分醒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果断将他提溜到了面前。
“弘树君,你是怎么进来的?”苏格兰问道。
“刚才看到你们没有离开海豹馆,也没有去买毛巾,所以跟了上去。”弘树说, “我学着姐姐的折法用门票折了纸鹤,也被放行了,但是进来之后就找不到入口了,简直像是移动迷宫。”
男孩并不害怕, 情绪反而比刚才看海豹表演时兴奋许多。
“太有趣了,我一定会解开这里的谜题!”
“小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本来可以和同伴们参观完海洋馆就平安回家的, ”我停顿了一下, 说, “现在不能保证平安了。”
“没关系。”弘树微笑, “无聊可比遭遇危险可怕多了, 你们不用赶我,现在找不到门, 我也出不去,不是么?”
……这小鬼。
对有趣的海豹表演面无表情,对女孩子的示好无动于衷,被同学霸凌时一声不吭,然而在面对赌场与密室时,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恐怕他以后不成大器,就成费奥多尔2.0。
“你刚才说那两人都在说谎,难道发现什么了吗?”
弘树压低了声音:“他们应该是同伙。”
“嗯?”
“你们看,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外套和衬衫扣子都被扯掉了,领带却一点没被碰到。一般来说,打架的时候揪领带不是更方便吗?”说着,他上手扯了苏格兰的领带,“——就像这样。”
苏格兰:“喂!”
“还有一点很奇怪,那个被抓住的人从起争执到被抓的过程中,一共偷偷看了两次手表。”弘树反问道,“忙着打架的人为什么会注意时间?”
——因为并不是真的在打架,只是在演戏。
我和苏格兰发现的,弘树也都发现了。
“你真厉害。”苏格兰摸了摸男孩的头,“我像你这个年纪时,整天只知道找朋友玩和收集假面超人的卡片,根本不会去观察大人。”
“哦,那个我也收集过。”弘树说道,“我写过一套算法,算出了集齐卡片的概率,因为太低就放弃了。但我把算法发给假面超人的公司后,他们给我寄了一整套的卡片。”
前程序员苏格兰威士忌凌乱了:“你才七岁就会写算法了?”
“写着玩的,我觉得它比人有趣。”弘树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明显厌恶的神情,“我讨厌上学,也不想去学校。”
“那就不去呗。”我热心地提建议,“你可以装病说头疼、牙疼、脖子疼,全身上下都疼一遍,今年都可以不上学了。”
“橘酱,你别乱教他。”苏格兰听到我在教坏小孩,赶紧制止道,“这样的理由也不能令家长和老师信服。”
“哎,有人想上学,从来都上不了,而他有学上却丝毫不珍惜——”我拉长了尾音,明显有些阴阳怪气。
弘树看我一眼:“姐姐,这个没上过学的有人是指你吗?”
“……”直球真讨厌= =
面对厌学的小孩,苏格兰第一时间不是劝他懂事,好好读书,而是询问:“弘树君,你能告诉我讨厌上学的理由吗?”
小朋友厌学的理由主要是功课多。
然而弘树小朋友的理由是:“我学的课程都太简单了。”
对七岁就会写算法的天才少年来说,小学一年级的课程的确不适用了。
“我和同学无法交流,老师也不能解答我的困惑,他们都叫我怪小孩。”
……这很正常,毕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
不被普通人理解的东西,都会面临不幸。
比如被同班同学霸凌的弘树,比如被家里卖掉的拥有异能力的我。
津岛家主和黑衣组织都没把我当人类看待,“怪小孩”这种形容词都没用在我身上,我得到的称呼是“怪物”。
为此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很抗拒这份能力,经常故意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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