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后悔过?”他又擅自发挥了,“我是津岛家里的一份子,你为了利益将我卖掉,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问的都是些恶心人的问题。
……我本该捏住他的嘴,叫他说不出话来,但我没有。
……我想求个明白,这一页就算翻篇了。
“家里的一份子?”津岛家主面色沉了下去,“将你送走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你能活下来。”
……意料之中的答案。
……毕竟他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对我厌恶至极。
“那谢谢你把我送走,不然我也不会过得这么精彩。”苏格兰顶着我的脸,替我向津岛家主“炫耀”,“我现在每天有热茶喝,可以养各种各样的花,再也不用看你喜欢的樱花,我还看动画片,躺在地板上吃薯片和点心,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得到了许多许多的肯定和表扬,我和太宰君——就是以前的津岛修治,我们兄妹俩感情很好,彼此牵挂每天打电话……”
啊喂,编不出来瞎话可以别说了!
“既然你没将我当作女儿,那我也不需要你这个父亲了。本来亲子关系也不是孩子可以自由选择的,不然谁稀罕选你……”
苏格兰怼起人毫不留情,看来他换个身体就放飞自我了。
他又指着我说:“这家伙很喜欢我,我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他的爸爸妈妈也很喜欢我,说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今后我有更好的家人了,这一页就算是翻篇了。”
……我一点也不难过了。
真的。
第73章
苏格兰也是真拼。
他的父母都不在世了, 还得被迫“营业”,被迫“说”喜欢我,不知道他们泉下有知, 会不会大骂他是大孝子。
津岛家主端详他许久,淡淡地说道:“你似乎过得不错, 都被滋养出粗俗刁蛮的性格了。”
苏格兰没忍,顶了回去:“这点恐怕是随了你的基因。”
“随你母亲。”津岛家主扬了扬唇角, “阿橘像你这般大时, 只要喝了酒就会跟我胡搅蛮缠。”
……阿橘。
他说阿橘。
可阿橘不是我的名字吗?
见苏格兰皱眉,津岛家主又说道:“阿橘是你母亲的名字,我的妻子为了羞辱我,给你延用了她的名字。”
“原来不是代表头发的颜色。”我喃喃出声,“……是她的名字。”
津岛家主将他们的故事告诉了我和苏格兰。
那时候他已经入赘当上家主, 前途无量,野心勃勃,而我的母亲是来津轻旅行的年轻画家,天真活泼。
她画桥画水画纯洁的雪山, 并在山顶与修行的他相遇。
冲动或许带来过真实的感情,也或许只是他们对世俗的逃避,但在抽身离开的时候, 母亲怀上了我。
没人知道她怎么想, 反正没听津岛家主的安排。
等他发现事情没有处理干净时, 他相敬如宾的妻子却将婴儿时期的我抱了回去。
她为我取名“橘”, 并让我留在津岛家, 时刻提醒津岛家主做出的丑事, 在他的仕途上永远拿捏着他的把柄。
“事实上,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津岛家主作出了总结。
太好笑了, 对自己的婚外情毫不反省,只反省避孕失败的产物。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射在墙上?”我问道,“或者中途多换几个避孕套?”
这种粗鄙的话,若要放在平时说,苏格兰早就来捏我的嘴了,但今天他却很安静。
他在等我骂个够。
“你找了一个和你一样性质的男人。”津岛家主嫌恶地看着我,“也是缺乏修养的货色。”
……苏格兰的修养明明甩他十八条街。
但苏格兰不屑和他比。
“津岛家主,你最大的错误是缺乏自省。”他平静地开口道,“是你自己犯的错,却归咎给无辜的孩子。你这样的人不配当父亲,更不配当议员。”
事实上津岛家主真没教出过什么优秀的孩子。
前面的孩子全都平平无奇,唯一有资质的太宰,不仅是摊黑泥,更是早早地离开津岛家,与他们彻底划清了界限。
“我来这里不是听你骂我,有人委托我将这个转交给你。”津岛家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朝苏格兰递过来,“你的母亲生下你就去世了,但你有位在俄罗斯当科学家的外公,这些年一直在找你。”
我是不大信他一个议员,会不辞万里来赌场给人跑腿送照片。
绝对有阴谋。
说不定不是照片,而是卡片式炸弹。
不过苏格兰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无需担心炸弹的伤害,因此我放心地看着他接过了照片。
然而,苏格兰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猝然紧缩。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让我看看。”我也挨了过去,他却迅速将照片揉成了废纸团,攥在了手里。
“喂,让我也看看啊。”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能让他紧张?
“不是你能看的东西,少儿不宜。”他皱了皱眉,“我们不要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出去再说,工作还没有做完。”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牵起我的手,也不再搭理津岛家主。
“你在害怕吗?”津岛家主幽幽地说,“害死自己外公的事,不敢让你的男朋友知道?”
……害死自己的外公。
……这是什么鬼?
苏格兰像是没听到一样,拽着我继续往外走,我却停下了脚步。
他再拽我,也拽不动了。
“你说什么?”我回过头,“津岛家主,这件事讲不清楚,我就杀了你哦。”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苏格兰也被迫回过了头,“他身为一个议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看都是阴谋吧。”
“你果然是怕了。”津岛家主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毕竟没有人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后,还能坦然接受你的。”
“闭嘴!”苏格兰厉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男人看着我说,“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她的身边,但是奉劝你一句,她不仅不像人类,也根本没有人类的情感。”
他不知道身体被交换的事,所以也不知道现在的苏格兰皮下是我,而与他争辩的才是苏格兰。
“因为她是个怪物。”
一瞬间,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津岛家主的场景。
我好像刚刚学会说“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是太宰教会我的。他只比我年长一岁,格外早慧,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
他总是抱着我,看山看水看台阶,看阳光下的樱花飞舞。最初,看什么都充满趣味。
他笑,我也跟着笑。
某天,我们照样趴在窗边看樱花,却发现最大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位身穿和服的英俊男子,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练习剑术,就只是静静地仰头站着,静美威严的仿佛一尊雕塑。
太宰悄悄告诉我:“那是爸爸。”
我歪了歪头,想跑过去跟他玩。
太宰阻止了我:“爸爸很忙,他工作很辛苦,不能跟你玩,但是没关系,我会陪着橘酱。”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想去跟那个男人说一句话。
说什么话呢。
就说我刚学会的“爸爸”,他肯定会夸我聪明。
于是在太宰去给我拿点心时,我偷偷跑了出来。
男人已经不在树下,他一步一步,步伐稳健地朝二楼走去。
我也跟了上去。
爬台阶对于小短腿来说,是个费力的活,但我努力了。
男人也发现了我,他转过头,俯视着我。
四目相对,我一下子慌了神,弱弱地叫道:“……爸、爸爸。”
“怪物。”
没有表扬,没有拥抱。
他眼中的憎恶吞没了我所有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脚下一滑,从斜阳馆二楼的台阶摔了下去。
——他没有拉住我。
也没有跳下来救我。
他只是看着我滚到底。鲜血糊住了我的视线,我全身骨头都疼得像碎了,最后我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太宰焦急的喊声:“橘酱,快点醒过来!谁来救救我妹妹!”
那天下午,母亲外出有事,我和太宰失去了保护伞,仆人全部被父亲屏退,家里安静的可怕。
太宰自己还是个短腿萝卜头,后来的他极其聪明,多智近妖,当年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哭泣,就是在那个时候。
“橘酱有什么错?”他质问津岛家主。
津岛家主没吭声,许久才回道:“已经叫了救护车。”
“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来!你把手机给我,我自己打!”
“修治,这是你对自己父亲说话应有的态度吗?”
我躺在地上,听着他们的争吵,只觉得冷,忽而有樱花飞舞,落在了我的眉心。
花瓣柔柔软软,像是一个温柔的抚摸。
然后我便不再感到寒冷了,也不疼了,我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无视一大一小两人惊愕的眼神,我径直走到了水池旁,冲洗掉脸上和头上的血迹,也洗干净了自己的视线。
我看清了,除了太宰,没有人会保护我。
而学会使用异能力的这一天,我连太宰都不需要了。
半夜的时候,我趁着女佣睡觉,偷溜出去,一遍一遍地从台阶上摔下去。
我没流一滴血,也没感到任何疼痛。
我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太宰循着声音来找我。他握住我的手的时候,人间失格无效化了我的异能,我被小刀划出了伤口,重新感知到了疼痛,于是我开始怨恨太宰,再也不准他碰我一下。
……
“我可能真的是个怪物。”我对苏格兰说,“我以前竟然会怨恨太宰,他做错什么了?”
“这又不能怪你。”苏格兰向来偏袒我,“都是津岛家的错,他们没有给你应有的照顾,要怪就怪X染色体先生。”
他踮起脚尖,拍了拍我的头。
“嗨,别沮丧,以后我和太宰君会一直陪着你。”
“你们两个……”津岛家主拧起眉头,“这是交换了身体吗?”
他也知道异能力的事情,终于从我们反常的对话里,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苏格兰正欲解释,我伸手揉了他的胸——事实上是我自己的胸。
女体化的他顿时羞的满脸通红,也是这一刻,他放松了警惕,被我压住胳膊,从他的手里扒拉出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照片。
“橘酱!”
尽管他极力阻止,我还是将它打开了。
这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繁花盛开的湖边,一位衣着考究的老人在指导一名男孩拉大提琴。
他们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男孩的脸和费奥多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而老人的脸,他眼睛下方的痣,以及他戴的眼睛款式,我记得……这是死在黑衣组织审讯室里的一个卧底。
他年纪太大了,身体也不好,根本没怎么用刑,就很快咽气了。
也没问出什么东西,为此我还被扣了一个月的工资,郁闷的不行。
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请我吃过饭,还送了我一套女儿节的人偶——当然,刚摸到就炸了。
我平等的讨厌任何一个卧底,毕竟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
直到现在,我才惊觉,他竟然也有一头橘色的头发。
“原来这是我的……外公?”我将照片拉平褶皱,“他临死前也没认我,大概是对我太失望了吧。”
一个连学都没上过,只知道吃东西,无论怎样都不会死的怪物,不可能是他心中想要的外孙女。
“橘酱,你不要听信津岛家主的一面之词。”苏格兰仍然企图替我找台阶下,“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他应该只是受费奥多尔的威胁,我想魔人在入狱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些事,”我看着照片上表情无忧无虑的男孩,心中竟无法萌生出任何怨恨,“理由大概是我害死了他重要的人,不知道具体的关系。”
“起初他不告诉我,我和他交往期间,他也一个字不说,我同你交往了,他才托人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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