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酱,不是这样的!”苏格兰眼中的沉痛让我迷惘,他强调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而且你只是服从组织的命令而已——”
“我这一生,从出生到现在,完全活在谎言里。”我将照片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挡住了目光所及的一切,“我以为自己过得还不错,在旁人看来,尽是可耻之事。”
第74章
我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和那些早就被我抛弃的东西。
作为津岛家的私生女,整个家族除了太宰,没人把我当人看。但是我却没有珍惜与太宰剩下的缘分, 并抛弃了他。
而我相识却不相认的外公,留下的那套人偶, 到底是谁设置的炸弹,也成了未解之谜。
如果是他设置的, 那意味着他与我的缘分是他亲手斩断的。
如果是组织设置的, 那就意味着我亲手杀死了愿意接纳我的家人,缘分是我斩断的。
……无解。
也最好是无解。
看得太清楚,人是会陷进去的。
“苏格兰,”我由衷地感慨道,“我活得真可笑啊。”
“既然你决定相信津岛家主的话, 那我也无话可说。”苏格兰见无法安慰到我,索性松开了我的手。
一直交握的手被放开,他手上的温度仍残留在我的手指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补了一句:“但你必须记得, 我是你的家人。”
咔擦。
一瞬间,我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左看右看都没找到,最终确定来源于我的心里。
苏格兰说, 我必须记得, 他是我的家人。
这句话的每个字, 都印进了我心里。
“我的家人会像我一样喜欢你, 我可以保证。”他用一副很肯定的口吻说着最不切实际的话,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等我哥哥回来, 他也会是你的哥哥,会给你做好吃的料理,给你讲故事,陪你看电视。”
“我的橘酱活得才不可笑,一点儿都不可笑。”他挡在了我的前面,漠然地望着津岛家主,“真正可笑的人,是自己犯错,却把错误归咎给别人的人。”
津岛家主不怒反笑:“看来你是知道她杀了她外祖父的事,但选择了隐瞒她,让她活在谎言里。”
苏格兰在第一眼看到照片时,就慌忙地想将它藏起来。
他的确知道内情,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都动机不纯。”津岛家主又问,“你是为了什么呢?”
“我——”
还没等苏格兰回答,对面的男人便沉沉地打断了他:“你敢在此立誓吗?海中赌场之所以被称为深渊,不止是它本身的存在,而是每一个在这里诞生的谎言,都会遭到报应。”
苏格兰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是有这个传闻,听说很准。”
传闻毕竟是传闻,我没经历过,苏格兰也没经历过,津岛家主玩的是心态。
他看人一向很准,否则也不会连续抱对几次大腿,从一个穷小子变为津岛家的赘婿,再到当上家主,当上议员……他看出苏格兰是个善良的老实人,很难说谎,即使说谎也会背负良心的谴责。
但我并没有阻拦。
因为我……也想听苏格兰发誓。
我内心的不安和躁动需要一些有仪式感的东西来填补。
“这样啊,也行。”苏格兰低下眼眸,“我接近橘酱,最初是好奇,后来是想陪她一起看未来。不管别人如何看她,在我心里,她是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女孩子,因为她的父母有和没有毫无区别,很多东西没人教给她,所以她好像和普通的女孩子有点不同。但我跟她说了那些不能做的事之后,她都会很认真地记住。”
“现在她不抽烟不喝酒不无照驾驶,每天会喂鱼浇花,帮我做家务,身边只有我一个男人。有时候她会让我不高兴,有时候是我让她不高兴,但我们很快就讲和了。我也不算是特别幸运的家伙,可认识橘酱之后,我从早晨睁开眼睛开始,就对一天充满期待了……”
卧槽,说好的发誓,怎么变成真情告白现场了。
津岛家的成员向来不擅长应对直球。
我听不下去了,津岛家主的脸也黑了。
津岛家主:“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
“津岛家主,我知道你很难理解这种感觉,但这些话,我也不是说给你听的。”苏格兰向来对谁都很有礼貌,今天三番两次不给津岛家主面子,也不用敬语,不知道是女体令他放飞自我,还是他极其厌恶对方。
“橘酱,”苏格兰定定地望着我,嘴角扯出真实的笑意,“如果我哪天背叛了你,请让我死在你的手上。”
他说死的时候,蓝色眼睛令我想起了青森秋日的晴空。
“这是当然的。”我回以微笑,“我是个怪物,怪物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对,我是怪物。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是怪物,怪物无需为任何人负责。
太宰是自己选择离家出走,白州是自己选择自杀,而我名义上的外公死于心脏骤停,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
离开海中赌场后,苏格兰马上拜托太宰帮我们解除异能,换回了身体。
同时,太宰也把他知道的情报告诉了我们,梶井基一郎和津岛家主都是费奥多尔的棋子。
费奥多尔利用伪基站,修改了琴酒发给我的邮件内容,增加了原本不存在的第一条,他原本是想让我溺死在海里。
现在他知道了我的异能力比他想象的更加离谱。
他查出了津岛家主的私生女丑闻和政治上不光彩的手段,并以此威胁对方到这里见我,但他真正的目的,连太宰也不清楚。
太宰为了救我和苏格兰,必然要离开关押费奥多尔的监狱,而没有太宰看守的监狱,恐怕费奥多尔已经轻松地越狱了。
不过,好在结局还算圆满。
条野采菊将输掉的梶井基一郎带回了军警,弘树也安全回到了同学的身边。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用苏格兰的身体来一发。
我时常念叨此事,被他气红脸呵斥,然后我就生病了。
……生病。
一辈子没生过病的我,在一个晴天的早晨,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
原来发烧的感觉是头重脚轻,晕乎乎的,走路都会摇晃。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很红,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比平时要好看。
“发烧也挺不错的,那就保持这个状态吧。”我揣着这个想法,拒绝了苏格兰给我测量体温,也拒绝了他拿来的退烧药,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又是平安夜,我邀请了很多人,也会做很多好吃的料理和甜点,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和大家一起吃吗?”
……完全不想。
他邀请了太宰、波本、黑麦威士忌来给我庆生,槽多无口。
“橘酱听话。”苏格兰掀开被子,将我拖出来,“嘴张开,我量一下你的体温。”
“啊——”
我听话地张开嘴,然后用力咬住了体温计。
咔哒一声。
……咬断了。
苏格兰来不及骂我,赶紧捏住我的下巴,检查我的嘴里有没有碎玻璃,然后清理了地上的残渣。
最后他才劈头盖脸对着我一顿骂。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就不给你奶茶里加黑糖珍珠,蛋包饭也不插小旗子了!不听话的橘酱不是乖孩子,连圣诞老人都不会来给你送礼物了!”
……幼稚的要命。
我怎么可能会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存在。
但是他希望我相信。
“没关系。”我满不在乎地说,“我可以把圣诞老人杀了,那所有人的礼物就都是我的了。”
“津岛橘!”他听不惯我说这种话,玩笑也不行。
“好吧,苏格兰大人别气,我量。”我懒得和他吵架,重新拿了一根体温计,塞进嘴里。
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
测量得出的体温很高,烧到了正常人不能承受的那种度数。
苏格兰当机立断要带我去医院:“这件事没得商量。”
这次我不再配合,机智地钻进了床底。
床底很窄,我缩在最里面,心想按照苏格兰的体格,是绝对爬不进来的。
“喵呜~”
迷迷糊糊中,我记起了自己之前变成猫的经历,顿觉有趣,以人类的声音模仿了起来。
轰隆——
艹,苏格兰把床掀了。
他居然单手把一张双人床掀掉了。
“津岛橘,你给我出来。”
连名带姓地叫名字,代表着一个人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而我想看看极限被突破之后的效果。
我从床底一跃而起,企图扒到上面的窗户上,却因为发烧没力气跳得太高,在半空被苏格兰抓住了脚踝,然后拽了下来。
我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来不及给我换衣服和鞋子,直接用厚厚的外套将我裹住,抱到了车子的副驾驶上,拉上安全带。
“别闹了,橘酱。”
他的声音自我的身侧传来,虽然带着怒意却依然很温柔。
“你今天一定要退烧,要快点好起来,明天我要给你好好过一个生日。”
从来没人为我的生日忙碌过。
我也从来没被谁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苏苏。我知道你准备做一个很大的蛋糕,买很多无酒精的香槟,让大家陪我喝,你还打算做很多好吃的料理和点心,冰箱里的食材都快堆不下了,我还知道你买了许多青森苹果,买了红围巾,买了别人家女儿节才有的高级人偶,还分期了一辆新机车,机车上还画了你设计的图案……”
我不是瞎子,他偷偷摸摸准备的这些,我全部都知道。
他几乎把他的精力和薪水都花在了这些事上。
他想让我开心起来。
“我也很想开心,但我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望着窗外往后倒退的常青树木,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为自己的行为先道歉,但是苏格兰,我外公的事,你不跟我说……到现在都一个字不跟我说。”
第75章
苏格兰替我裹紧了大衣, 声音有些酸涩:“等你病好了,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你。”
“……一言为定。”
除了一言为定,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明明苏格兰年纪比我大六岁, 应该让着我,却总是我让着他。
第一次来医院, 整个流程都令我茫然,原来普通人的生活如此匆忙。凛冬十二月的医院里人满为患,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行色匆匆。
检查的结果是需要输液,住院观察。
于是苏格兰去自动贩卖机上给我买了一堆日用品,还买了两个带有安慰性质的铜锣烧,并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我一个字没听进去,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留下陪我吗?”
苏格兰还没吱声, 就被护士小姐推了出去:“不行哦,医院有规定,不可以陪护,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见他杵在门口, 护士小姐又说道:“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病人的。”
“麻烦你们了。”苏格兰不可能不遵守医院的规定,只好离开, 临走时不忘对我说了一句, “橘酱, 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盯着天花板, 没吵没叫, 轻轻地嗯了一声, 换作在以前,我大概已经开始闹了。
咔哒一声。
护士将门关上了。
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十分安静。
我揪着铜锣烧玩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嘴被苏格兰养刁了,压根不想吃这种加了防腐剂的包装点心。
电视遥控器被苏格兰放在了我的手边,他跟我说过可以看动画片,但我却没有打开的欲望。
单人病房太无聊了,他真败家,应该给我选个普通病房,这样还有人跟我说说话。
……只是,我还是只想和苏格兰说话。
嘭嘭。
是鸟在啄窗户吗?
大冬天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我懒得翻过身去看这只鸟,直到窗外传来苏格兰的声音:“橘酱——”
“!!!”
真的是苏格兰。
我转过头去,他扒在外窗上,头发凌乱,衣服也蹭的脏兮兮的。
顺带一提,这里是七楼,能把普通人摔死的高度。
我赶紧从病床上爬起来,起身去开窗。
“你疯——”
他捂住了我的嘴,小声说:“别出声,万一被人发现,我会被狠狠骂一顿,然后驱逐出医院的。”
“那也是你活该。”我幸灾乐祸道。
“可是如果我被驱逐,”苏格兰歪了歪头,“谁来陪橘酱呢?”
……原来他是为了留下来陪我。
我脑袋晕乎乎的,心里也晕乎乎的,嘴上仍然强势:“护士小姐会陪我的,还有查房的医生,好多人都会陪我的。”
“他们有我好吗?”苏格兰鼓着腮帮子问。
“比你好一百倍!”
“那我走。”
“你敢!”
苏格兰假装要翻出窗外,我伸手拉住了他。
下一秒,他俯身,轻轻地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窗外下着雪,雪花濡湿了他的睫毛,他也扯出满眼的笑意来:“当然不敢啦。”
——我喜欢上的,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由于我得的是流行性感冒,为了防止传染给苏格兰,我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口罩,强行戴在了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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