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英冷笑,“我不光会给他看,我还会亲自抄写一套,赠送予他,怎样?”
公子媳的门客快要气死了,“你你你!”
“你什么?”褚时英眉毛挑起,“我是褚卜孙女、褚商主公、公子歧玉夫人,你,管,谁,喊,‘你’,呢?”
堵完门客的嘴,褚时英回头,同吕雪道:“《法》只怕我要抄写一阵子才能给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去看看藏书楼内的书简。”
褚时英不是故意气门客才说给吕雪抄写的,她本就将抄写本借给了吕雪,他完全可以自己抄写,但他一看就像个养尊处优,不会自己动手,是以给他一份抄写本不算什么。
只是秦歧玉这个抄写本,从郑国来的魏莱,正等着看,所以她得拿出曾大父那份亲手写的手稿了,那份手稿,她不愿外人经手。
吕雪听到她说亲自抄写,浅淡的琉璃眼珠动了一下,方才说:“等你抄完派人送便是,藏书楼内的书简我都看过。”
一声嘲笑响起,公子媳的门客说:“你一商人,说褚老万千藏书你全看过?不愧是商人,满嘴的假话。”
吕雪理都没理他,将那门客气个倒仰,被褚时英气也就罢了,他又算什么。
刚要呛声,便听一个犹豫的声音响起:“公子雪?”
众人闻言看去,只见匆匆坐着牛车赶来的吕秀不敢置信的看着吕雪,又唤了一句,“可是公子雪?”
吕雪转身,冷淡地嗯了一声。
高子圭问出了众人的心声,“这人谁啊?”
吕秀低声道:“是我们吕国长公主之子。”
话虽小,但足以让大家听到,褚时英勾了勾唇角,果然,她和秦歧玉猜得没错,吕雪是吕国王室子弟。
若他是长公主之子,便一切都说得通了,而身份贵胄的吕雪,会看过褚卜众多藏书,也不足为奇。
门客们脸色变幻莫测,他们今日发难,用得就是吕雪是商人此点,可若这人吕国王室之子,他们之前说的话,可就全都站不住脚了。
一声轻笑响起,褚时英用手碰了下玉簪,说道:“今日这场闹剧便到此为止吧,诸位,回藏书楼看书吧。”
跟着门客出来的士子们羞愧地连连拱手,“喏,夫人。”
眼见一群人要进门了,门客们上前,被三三喝退。
公子媳的门客喊道:“褚时英,你现在神气什么,你迟迟无子,王上对你早就不满,你迟早会被公子歧玉一脚踢开。”
三三冲上去,“我先把你一脚踢开,你个鸟懂什么,我家伯英和玉那可是少时情谊!”
“少时情谊,无子也一样会分崩离析!”
褚时英回首,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了三三,别管他们了,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砰!”
漆黑大门被关上,将那些门客全都隔绝在外,至此,他们再无进入藏书楼看书的资格。
院内,褚时英安抚了一番士子,承诺藏书楼还是会对他们开放,并肯定了他们出言维护的正确做法。
他们不光维护了吕雪,其实也维护了褚时英。
吕雪整个人都淡淡的,见褚时英道谢也没有反应,吕秀摇着羽扇尴尬的要死,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提醒吕雪,他也该道个谢。
褚时英算是了解了吕雪的脾气秉性,这就不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因而为防止大家都不舒服,当下将吕雪给送了出去。
而吕雪走后不久,就派奴仆给众士子送来了袋袋精美的荷包,每个荷包里面都装满了雪白的细盐,褚时英这才松了口气。
下午秦歧玉回来,不等曲跟他讲发生的事,吕秀和高子圭先将事情一一讲了。
高子圭道:“夫人当真勇猛。”
他二人就是怕公子媳门客专挑秦歧玉不在家的时候,为难褚时英,特意赶来相帮,哪成想见证了褚时英直接将人赶走的画面。
秦歧玉在宫中并非没有听到风声,只是他觉得此事对褚时英而言,解决起来太过简单,因而并未着急回来,便附和道:“我夫人确实优秀。”
吕秀的羽扇不扇了,高子圭的笑容没有了,两人被恶心地齐齐翻白眼。
高子圭揽着吕秀肩膀,“走走走,这地方待不住了。”
吕秀嫌弃的用扇子将高子圭戳开,“别动手动脚,离我远点。”
笑闹间,褚时英拿着梨子出来,眼睛一亮,“你回来了,快来快来,吕雪是吕国长公主之子,你可知晓了?”
秦歧玉不知,吕秀便细细给他们讲起来。
吕秀他也姓吕,他其实是吕国宗室子弟,只是因为属于旁支,不受看重,但他总比外人知道的密辛多些。
他道:“长公主在我国权利滔天,她乃我们王上最小的妹妹,几乎是被王上当女儿养大的,可谓智谋无双,且颇有手段,说一不二,她受尽宠爱,私事上便有些放纵,后院男宠颇多。”
“公子雪便是她与一位从未露过面的男宠之子,长公主对其教导甚是严苛,便是我都听说过她曾因公子雪背错过一句诗词,而罚他跪在雪地里一天。”
褚时英蹙起眉,好似有些懂了公子雪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了。
吕秀继续说:“近两年,也不知道长公主抽了什么风,将吕商交给了公子雪,让公子雪负责。”
“玉、夫人,若是可以,尽量与公子雪交好。”
“虽长公主对公子雪太过严厉,但她对其他子嗣都不如对他上心,而长公主,”他压低声音道,“那可是能决定下任国君的人。”
秦歧玉与褚时英对视一眼,均想起了前世吕国政变,若没有那场政变,秦国想要啃下吕国,可没那么容易。
将吕秀和高子圭送走,褚时英坐在梳妆案几前,抽着头发上的玉簪,秦歧玉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将玉簪抽下。
玉簪一抽,满头秀发倾斜而下,秦歧玉执起梳子为她梳头。
褚时英透过铜镜看着秦歧玉俊颜,眯起眼睛问道:“良人,你有没有什么事同我说?”
秦歧玉险些扯到她头发,掀开眼帘望向铜镜中的她,低笑一声道:“夫人不是都猜到了。”
哼了一声,褚时英道:“你曾大父催我们两个生嫡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定还有其他原因,让你选择不跟我说他催促之事,是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晃着,“曾大父离世,你与我一同伤心,我们对房事并不热衷,你也体恤我,不想我因此事烦心,这点肯定是有的。”
“再者?”她拧过身子面对他,仰着脖子问,“你曾大父对你,不是威逼,就是利诱了,我都猜到这了,你便不要瞒我了。”
秦歧玉低头俯视她,半晌后说:“曾大父利诱了,他言只要你诞下嫡子,便封我为太孙。”
褚时英眼眸倏地睁大,“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他都要立你为储君了,怪不得他每日给你半天假呢,那半天假,不会就是让我们……嗯?”
“对,”秦歧玉起身,耳朵尖悄然红了,逃避着她的目光,“他想让我们尽快生下嫡子。”
那还等什么,褚时英腰带一抽,“过来,生!”
秦歧玉默然片刻,而后道:“时英,我们自回到秦国后,便一直在尝试,但至今没有动静,可能我们子嗣缘分还不到。”
褚时英丹凤眼闪烁,划过一抹沉思,手上动作却是勾住了他的腰带,“那也得先试试才行。”
黑色秦服交叠在一起,褚时英单手扶住了铜镜才没让它因案几晃动而掉下去,另一只手艰难地撑在案几上,眸中却是沉静如水。
便是孟浪连连,两人一直努力,可褚时英还是没能怀上孩子,而且越着急越怀不上。
储君之位触之可及,可偏偏因无子而拿不到,褚时英舔舔唇,有了其他的主意。
而她无子,不光她急,老秦王更急,眼瞅着小半年过去了,褚时英肚子不争气啊,老秦王还能活多久,他还能在死前看见秦歧玉嫡子出生吗?
所以,便当一回恶人也无妨。
他给褚时英送去了美人四名,名曰梅、兰、竹、菊,且下令让她收下四名美人,不准送出去。
树荫阴凉,褚时英站在果树下,打量着四位美人。
四位美人美得各有千秋,但都有同一个特点,屁股特别大,据说这种人好生养。
她招手,三三便屁颠屁颠地给她搬来个软塌,她坐在软塌边上,问道:“都说说,自己会什么吧。”
梅上前一步,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奴婢会唱曲。”
兰身量高挑,上前道:“奴婢擅舞。”
竹道:“奴婢会吟诗作画。”
褚时英点头,“都很不错,你呢,菊。”
菊红了脸,小声说了一句,褚时英距离太远,听不清,便道:“大声些。”
菊闭上眼,视死如归道:“奴婢,床上功夫好!”
褚时英低头,而后嘴角忍不住上扬笑出声来,三三看了她一眼,嘟囔道:“伯英,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不懂,”褚时英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她拿指腹揩去,问道,“你们若是有幸怀孕,生的孩子可愿抱给我养?”
四人齐声道:“但凭夫人吩咐。”
听闻老秦王给自家塞了美人匆匆回家的秦歧玉,正巧撞见这一幕,眸子瞬间阴沉下来。
第七十章 是不是后悔
清风拂树梢, 褚时英似有所感回头,对上秦歧玉黝黑的眸子,莫名心虚起来,立即起身, “你回来了?”
四位美人羞答答看了一眼矜贵无双的秦歧玉行礼, “见过公子。”
秦歧玉并未理她们, 这让她们的期待落了空,他一双眸子直直看向褚时英,倏而冰冷道:“都退下去!”
褚时英挑眉, 挥手道:“先下去吧。”
又吩咐曲说:“将她们安排在厢房。”
她上前, 纤细的手指帮秦歧玉整理着本来就平整的衣领, “这是怎么了?曾大父送美人惹你不快了?我知你不想让她们住在这,但是那个宅子不是被你给门客住了,送她们过去不好。”
话音刚落, 手腕被秦歧玉擒住, 他拉着她径直回了屋, 房门被砰地关上, 他将她直接抵到门上。
用那双带着愤怒的眸子看她, 问道:“你要将她们留下?还想让她们怀上我的孩子?”
褚时英挣扎着,这个样子的秦歧玉让她有一种自己错了的感觉, 但她有什么错呢,美人是老秦王给的,便道:“你曾大父赏下的美人, 你不受用, 你曾大父那边要怎么办?”
“别管曾大父, ”秦歧玉抵着她,压低声音, 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只问你,你想不想让她们住进来?”
“别闹了!”
褚时英蹙眉,“你我一直无子,你曾大父就等着嫡子出世,立你为太孙,这么好的被立为储君的机会,我们当然得抓住。
既然我暂时怀不上,那用曾大父赐下的美人又如何?待她们生下孩子,我抱过来亲自教养,跟嫡子一样!”
“褚时英!”秦歧玉抓着她的肩膀,“你真得是……”
有没有心?
他咬着牙,眸里跳动着怒火,“那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拿我当什么?配种的动物吗?”
褚时英听他这样说,脸上也沉了下来,“秦歧玉!这全然都是为了你能顺利当上储君,别这样说自己。”
“那我要怎样说?”他上前,整个人挤上褚时英,将她牢牢定死在门上,“你是不是还计算着,让我单日去谁那,双日去谁那,到处撒种?”
他倾身,脸凑近褚时英,呼吸吹打在她脸上,“嗯?”
褚时英推他推不动,“你怎么了,发什么疯,美人是你曾大父赐下的,我也只是听话,采取了对我们而言最有利的方式。”
“这不都是为了你能当储君?你生什么气?”
“储君、储君!储君就这么重要,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秦歧玉想当储君还要靠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秦歧玉!”
“褚时英!”
秦歧玉将膝盖穿过褚时英腿间,重重抵在门上,发出很大一声响,吓得褚时英打了他肩膀一下。
但听他问:“褚时英,你这么在乎我当储君,是不是因为郑季姜已经是郑王了,你若嫁他,现在就是王后,你后悔嫁给我了?”
褚时英不敢置信同他对视,“对,我就是后悔了”的这种气话,被她咽了下去。
“啪”,她一巴掌扇在了秦歧玉脸上,“你冷静冷静,说得什么浑话。”
“我褚时英还不至于吃回头草,郑季姜全凭你扶持才当上郑王,我眼瞎了不选你去选他?”
秦歧玉侧垂着头,几根墨发垂落脸侧,看起来可怜又落寞。
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而后抬起头,将被他打的那一侧朝向褚时英,用堪称委屈的声音问:“那你就那么想,将我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他一这样表现出委屈巴巴,勾人怜爱的样子,褚时英便心软了,丹凤眼看着他红肿的脸颊,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我脑子坏了,让一群女人进院,和她们周旋不断,这还不是没办法吗?”
“怎么没办法,”他语气软了下来,一双眸子勾着褚时英,“那你其实不想我去找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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