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手上的药清洗罢,今日没去凤仪宫,便也安静陪在顾长泽身边。
他们还想揪出东宫的奸细,暂时并未打草惊蛇,门外的玉兰被春雨疾风吹落在地上,谢瑶看着顾长泽把药一饮而尽,才抿唇道。
“我已足够小心,却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心计。”
“谁也不会提防到这般诡计,阿瑶不必自责。”
皇后是猜到他们心有提防,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若非昨晚药碗碎在了玉兰上 ,只怕他们还发现不了这事。
顾长泽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不必担心,孤会解决好一切。”
谢瑶连声摇头。
“您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别再操劳这些事了。”
她说着心中便升起怒意,一张俏脸气得通红。
皇后这么利用她,又害顾长泽,她必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谢瑶还在心中想着如何对付皇后,顾长泽垂下的眼神里,已带了几分冰凉的冷。
只是转瞬,在谢瑶抬头的刹那,他又温和一笑,揉着眉心道。
“昨晚忙了一整夜,你再睡一会吧,孤陪着你。”
与此同时,凤仪宫中,听说太子久病难安,一晚上传了三回太医的时候,皇后貌美的脸上终于浮起几分痛快的狰狞。
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这个病秧子还好好的?
在她儿子死后还争相表现赢得朝臣支持?
他想坐稳太子位,她偏要所有人都给她儿子陪葬!
她脸色扭曲了一下,忽然仰头畅快地笑出声。
“死吧,你们都给我儿子陪葬,这个蠢货还真以为本宫每日让她来陪着本宫?做了本宫的替罪羊还不自知,改日只等这病秧子死了,最好把他的太子妃也带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后已在心中畅怀地想着东宫何时传来悲讯,屋内传遍了她狰狞的笑声。
而顾长泽等着谢瑶睡熟了,才起身去了书房。
他的身子比前几天已好了许多,身上也蓄了几分力气,进了书房,便瞧见江臻和一个侍卫等在那。
“探过了?”
“皇陵守卫森严。”
“孤不听理由。”
顾长泽轻飘飘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想起谢瑶昨晚的惊惶,甚至夜半还在梦中惊醒,愧疚地觉着害了他的身体,顾长泽虽享受谢瑶因着愧疚而对他事事应从与心疼,但他心中何尝不心疼谢瑶的无措。
“皇后敢利用孤的太子妃,就得做好承接孤怒火的准备。”
净白的手敲在桌案上,一句话落,江臻和侍卫齐齐抬头,嘴角一抽。
皇后的确可恨,剥皮拆骨也难消此次所为,但他们都以为殿下下令去探皇陵,是要为自己报仇的。
一片安静中,顾长泽漫不经心地想。
他的命如何,或死或活,其实他并不在意,娶到谢瑶之前,他便觉得人生甚是无趣,若是没与她成亲,也许有朝一日他活倦了,自戕而死也不是没可能。
但他的命只在他手中,皇后没本事算计。
却又不该从他太子妃身上下手。
“皇后动孤在意的人,那孤也不是不可以让她再悲痛一次。
当日孤三弟下葬的时候,头颅缝在尸骨上,的确有碍观瞻。”
年轻的男人垂下头,似很是为难地沉思了一会,才叹息一声。
“孤怎舍得他这般入殓,连皇后娘娘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呢?
你便入皇陵,不惜代价,取他三根左指,一颗眼珠,送与皇后娘娘留念吧。”
第30章 30
第二天一早, 谢瑶就喊来了青玉。
主仆两人一早神神秘秘地凑在一起说话,顾长泽独自坐在桌边吃饭, 被冷落了一炷香后,终于忍不住看过去。
“阿瑶?”
谢瑶正聚精会神地吩咐着青玉,没留意他的话。
顾长泽眯起眼,又喊。
“阿瑶!”
谢瑶拿了一块令牌递给青玉。
“咳咳……太子妃。”
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吓得谢瑶连忙回头,三两步走到顾长泽身边。
“殿下哪不舒服?”
顾长泽轻轻倚着她。
“孤见阿瑶此时还没用早膳,心中担忧,不知阿瑶在忙什么?”
谢瑶听见这话倒卖了个关子。
“今日下了雨, 凤仪宫不再喊我过去,但明日必得见我。”
“你想做什么?”
“先不告诉殿下。”
谢瑶眨眨眼。
她平素在顾长泽面前是顶温柔的性子,但其实也有自己的脾性, 顾长泽秉性温和,连三皇子身死都悲痛了许久,谢瑶想报复皇后这事,总是斟酌着怕吓到他。
顾长泽看她打定主意要卖关子, 便也没再追着询问,他不忍心打消谢瑶的想法, 却终归担心皇后阴毒伤到她,是以在第二天, 谢瑶离开东宫去凤仪宫的时候,顾长泽喊了人道。
“跟在太子妃身边庇她安稳,必要时候,伤了皇后也无妨。”
谢瑶踏进凤仪宫, 皇后便朝她招手。
“快过来。”
一连十多日的相处, 两人也算越来越熟络,谢瑶落座, 皇后刚要拉着她开始哭诉,便见谢瑶一捏帕子叹了口气。
“这些天听着娘娘思念三皇子,臣妾也开始想起臣妾的爹娘。
臣妾爹娘撒手人寰,一人嫁入东宫,人生地不熟,夫君还冷淡,臣妾真是……太苦了!”
嗯?
皇后垂泪的动作止住,还没说话,谢瑶就眼一红哭了起来。
“您对臣妾好,臣妾也自然跟您亲近,这苦离了凤仪宫臣妾就不敢再说半个字了,也唯独敢跟您说说。”
皇后顿时狐疑,她东宫的眼线怎么说太子夫妇琴瑟和鸣日夜笙歌?
“太子对你……不好吗?”
“岂止是不好!臣妾自嫁入东宫,便日夜垂泪,不仅要日日侍奉在侧,更甚……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他因体弱,对臣妾甚是冷淡,臣妾夜夜独守空房!”
谢瑶说完就用帕子捂住了脸,看起来甚是羞愤。
皇后登时瞪大了眼睛。
她说什么?
太子体弱乃至……有心无力?
皇后脸色狰狞了一下,扭曲地安慰道。
“阿瑶……”
“这桩亲事是父皇定下的,臣妾本该感念天恩,但如今……臣妾日日孤独垂泪,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再留在东宫了。”
她凄凄惨惨地说着,皇后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和离?
谢瑶走了,她哪来第二个这种蠢货帮她杀了太子?
皇后登时神色一凛。
“阿瑶,你先莫急。”
皇后赶忙着人传了点心,谢瑶一边啃着糕点一边哭诉,这一招把皇后打了个措手不及,听了小半个时辰她的哭声,只觉得头都疼了。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安慰谢瑶,面前就递过来一块芙蓉糕。
“娘娘您怎么不吃?瞧您听臣妾哭诉了许久,人都有些憔悴了。”
皇后看着泪眼盈盈的谢瑶,硬着头皮接了过去。
一边吃一边安慰她。
“太子殿下虽性格冷了些,但至少东宫并无妃妾,你如今身份尊贵,也不是不能再等等的……”
皇后绞尽脑汁地想着太子的好,一直拉着谢瑶说到了午时,眼看谢瑶终于有了几分松动,皇后连忙让下人去取了“揽兰”,又要留谢瑶用午膳。
午膳之上皇后一直想着如何安慰她,谢瑶便一边听,一边主动夹菜给皇后。
到了午后,她又以“伤心”为由在凤仪宫一直待到晚间才离开。
送走了谢瑶,皇后还觉得耳边满是哭泣声,本就没歇息好,又听她嚷嚷了一日,皇后有气无力地躺在软榻上。
“喊东宫的眼线过来。”
东宫的内应和谢瑶所言全然对不上,皇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线有问题了。
出了凤仪宫,一直等到了东宫门外偏僻的一角,谢瑶才拿出帕子,将手心的东西一点点擦掉。
“看清楚是谁了吗?”
身后的侍卫收回视线,低声道。
“看清楚了。”
“跟上去,在她进凤仪宫之前处理掉。”
谢瑶温柔的眸子难得泛出冷意,压低声音开口。
侍卫连忙跟了上去,谢瑶收拾好了情绪,才转身进了东宫。
皇后左等右等,没等来自己的内应宫女,反而因为被谢瑶折腾了一天,早早撑不住去睡了。
这一天心力交瘁,她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儿子死前的惨状,他浑身鲜血地走到自己面前喊着他好疼,皇后心疼坏了,追着他往殿外跑。
“赋儿,你来找母后了是不是,母后好想你啊。”
她追着那道身影,虽然脑中昏昏沉沉的连路都看不清,却觉得那道漂浮在半空中的身影很是清晰。
那身影跑得越来越快,皇后也提着裙摆跑,还没等跑下台阶,她忽然凄厉地喊了一声,脚下传来一阵刺痛,重心失衡,皇后一脚摔了下去。
她甚至来不及管自己,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追顾修赋。
“你怎么跑的这么快,赋儿,你等等母后……”
她话没说完,面前衣冠完整的顾修赋飘到了玉湖前,对她凄惨一笑。
而后在皇后破碎的目光中,头颅掉了下来,四肢四分五裂,狠狠地摔到了玉湖里。
温热的血飞溅到她身上,皇后凄厉地大喊救人,然后从梦中惊醒。
“来人,快来人……”
她颤抖着手大声喊着,宫女连忙掌了灯跑过来。
“娘娘……”
宫女拉开了帘子,皇后摸索着要下床追出去,刚下地就好像踩到了什么。
她腿一软倒了下去,而后手摸到了一片冰冷的血和残肢,惊恐地看了过去。
“啊——”
一道凄厉的喊声顿时传遍整个凤仪宫。
*
顾长泽的身子喝了药便又见好,东宫的奸细解决,谢瑶命人将玉兰树都挪到了另一边,才安稳地睡去。
她睡得极好,并不知道她睡后,顾长泽起身听侍卫将今日在凤仪宫发生的事一一回禀了。
“你说太子妃命青玉找来的药是使人精神恍惚的?”
“正是,皇后娘娘本就服了安神的药,多半是勉强撑着身子,这药极猛,且见效后便消失无踪,再厉害的太医也查不到。”
“她还在凤仪宫闹了皇后一日?”
“太子妃娘娘走前,皇后疲惫得厉害,还传了东宫的内应回话,刚出去就被太子妃发现了,此时人已经处理了,奴才也扫了尾。”
“太子妃如何在凤仪宫闹的?”
顾长泽忽然起了兴趣,回头问道。
她在凤仪宫待了一天,顾长泽心中很是好奇,回来问的时候,谢瑶却顾左右而言他,愣是卖关子不肯告诉他。
此言一出,侍卫脸皮僵硬了一下,垂着头不说话。
“嗯?”
“娘娘她……她……”
“说。”
侍卫眼一闭,将谢瑶今日在凤仪宫说的话都倒了出来。
“太子妃说孤体弱,所以夜夜独守空房?”
“嗯……”
“她还说孤病着,要日日侍奉在侧很是麻烦?”
“是……”
“她觉得在东宫的日子很是无趣,心中想着是否和离?”
顾长泽温和地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谢瑶。
侍卫的脑袋已经快低到地底下去了。
“退下吧。”
顾长泽挥退了人,唇角的笑越发温和,回身到了床榻上,将谢瑶抱进怀里。
他的动作有些重,谢瑶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丝毫没察觉到即将大难临头,还往他怀里蹭了蹭。
“困,殿下。”
“睡吧。”
顾长泽敛下眉眼,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改变这“虚弱”的身子,让他的太子妃不再夜夜“独守空房。”
第二日一早,谢瑶醒来,觉得顾长泽看她的眼神比往日都要温和。
也许是昨日做了亏心事,她觉得这眼神温和的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殿下?”
谢瑶试探着开口。
顾长泽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汤匙,闻言温和看过去。
“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您似乎今日心情不错。”
此言一出,顾长泽轻笑一声。
“太子妃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事吗?”
那自然是有的。
谢瑶顿时打起了精神,跟顾长泽讲起昨日在凤仪宫里的事。
当讲到皇后被她折腾了一日,顾长泽便抬头问。
“那阿瑶到底是如何让皇后放松警惕的呢?”
话音戛然而止,谢瑶转了转眼珠,想转移话题。
“您看今日的早膳……”
“孤想太子妃这么聪明,一定不会告诉皇后,你在东宫以泪洗面,夜夜独守空房。”
咯噔一声,谢瑶抬起头。
想从顾长泽的神色里分辨他到底是知情还是猜测。
“也不会告诉皇后,孤对你甚是冷淡,你早已忍不了生了和离的想法。”
谢瑶如坐针毡,想从顾长泽身边逃走。
刚动了一下,便被他掐着腰抱到了怀里。
继而温热的唇擦着她耳畔拂过。
“对吧?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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