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当然知道,不然父皇以为,三弟,长信侯,还有皇后都是怎么死的?”
顾长泽轻笑一声。
“你……你是说……”
“儿臣这三年养病,时时刻刻不敢忘记父皇与皇后恩情,才送了皇后与三皇子下去,便马不停蹄地来送父皇了。
想必三弟和皇后在地下,一定很想您。”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看着洐帝一身龙袍拖在地上,神色慌张惊恐,人瘫坐在龙椅旁,早没了昨日的雷厉风行和威仪。
剑尖抵在了洐帝胸膛前。
“儿臣的神医很尽心,是母后之前的旧识,也是父皇身边……给您制长生不老药的——冯先生。”
洐帝听了前半句就破口大骂。
“你母后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噗嗤。”
长剑刺破衣襟,顾长泽神色冰冷。
“这个贱人是你安排在朕身边……太子,你如此做,不怕遭报应吗?”
洐帝死死瞪着乾清宫一旁站着的白胡子冯先生,只觉得自己多日的信奉像个笑话!
他胸口起伏不定,白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我不怕,若有报应,父皇造孽更多,得比我先下地狱。”
长剑刺下起的刹那——
“父皇,我跟你说谢瑶这个贱人,竟然还不让我碰……太子?”
*
惠妃到了最后也没细说当时的事,只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你总要知道他到这一步都是有苦衷的,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你别怪他。”
谢瑶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宫中坐了一会,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些,攥着惠妃的手。
“五公主……五公主被人挟持抓走了,娘娘,你能不能找人……去找她,去救她!”
谢瑶从书房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屋子已起了大火,她不知道是谁放了这一场火,但萧琝也的确不在外面了,她调走了东宫许多的人去找顾姳,但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落。
想起顾姳额头上的血,她眼眶一红。
“娘娘,我求你……”
“我去找人,但如今宫中这么乱,你……”
惠妃蠕动了一下唇,看着谢瑶狼狈苍白的脸色,终是舍不得多说一句,她偏过头。
“你在这等会,我现在吩咐人去。”
她前脚刚走,谢瑶就放下了手中的茶。
她手拿着那把剑,从侧门跑了出去。
一路往乾清宫的方向。
头上乌云密布,血腥味比她进惠妃宫中的时候更浓烈了,雷鸣声呼啸而至,她拎着裙摆往前跑。
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
顾长泽之前受过重伤,就算如今好了,他和东宫的那没几个侍卫,又怎么抵抗得了皇帝的兵马?
他信奉着君父仁慈,兄友弟恭,但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他。
两行泪从脸上滑落,谢瑶哽咽。
她该在他出宫前多亲一亲他的,那样他就会多平安了。
*
“六弟果真懂孤,孤正要找你,你便来了。”
顾长泽松开洐帝,大步跨下台阶。
比起洐帝,他显然更想杀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觊觎他太子妃的人。
六皇子惊慌地看着他。
“你还没死?”
这个病秧子这么好命躲过了宫外的追杀?
“你没死,孤可舍不得死。”
顾长泽攥着手中的长剑,一步步到了六皇子跟前。
六皇子推着轮椅往后退。
“你……你别太大胆,顾长泽!”
“三弟是分尸死的,四弟是被孤割了头,五弟在天牢,孤用的断肠草,你说……孤给你挑个什么死法?
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还是活烹,腰斩。”
他每说一句,手中的剑就往前刺一寸,六皇子避无可避,直到将刺到他心口——
“噗嗤——”
一把长剑从身后,捅向了顾长泽。
尖锐的疼痛袭来,顾长泽低下头,看到那伤口位置的刹那,他转身,看到了洐帝手中攥着的剑。
他的剑猛地从六皇子胸口拔出,狠狠踉跄了两步,呕出一口鲜血。
他眼中先是了然,继而闪过几分疯狂,放声大笑。
最亲近的人最伤,洐帝刺的位置,是他三年前在战场上被捅剑的位置,分毫不差。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父皇!”
他仰头笑罢,阴鸷地看着洐帝,这回再没丝毫犹豫,手中的长剑势如破竹,狠狠捅进了六皇子胸膛。
“为了一个女人!你弑兄杀父!”
六皇子身子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孤最后悔的,就是上林苑那一天没能杀了你,惹得你到了如今还对孤的太子妃念念不忘。”
顾长泽语气轻飘飘的,却骤然让六皇子瞪大了眼。
“上林苑?”
“是啊,三弟是孤杀的,你的腿也是孤着人推下去的,父皇闹大废太子的流言,也是孤故意挨的打,就为了让她入宫。
孤喜欢了她三年,先是萧琝,又是你,总有这么多讨厌的人觊觎她,那孤只能杀了你们了。”
一句话落,手中长剑从六皇子心口抽出,鲜血飞溅,他反手捅向了洐帝。
“孤费尽心思,要来圣旨,从她入东宫的那一刻,就没打算再让她离开!”
“啪嗒——”
乾清宫的门被推开,六皇子胸口的血飞溅了来人满面,顾长泽话落转头的刹那,对上一张惊恐的芙蓉面。
第86章 86
"阿瑶?”
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换下, 手中的剑下意识抽出,鲜血飞溅到脸上。
“你怎么来了?”
咣当一声, 剑脱手而落,顾长泽一步步朝她走。
他从嘴角挤出个笑,刹那间又恢复成以往光风霁月的温润君子模样。但白袍上的满身鲜血却更衬得这副模样阴郁冷鸷,让人不寒而栗。
谢瑶身上提不起丝毫力气,手死死地扣住了门框。
“方才乾清宫入了刺客,刺杀六弟和父皇,孤正要救罢他们去找你呢。
外面这模样是不是吓着你了?也把孤吓了一跳, 你瞧瞧,孤胸口还被刺了一刀,很疼。”
他温声喃呢着, 叹息一声虚弱道。
“实在是疼,你过来,抱一抱孤,咱们去上药, 好不好?”
他朝谢瑶伸出了手,似乎压根没看到她眼中的惊惶, 一声声温柔地和她抱怨。
“这地方脏,瞧瞧都把你的裙摆弄脏了, 孤带你去换一身衣裳吧。
过来,来,瑶瑶。”
他眼中的温柔如能溺死人一般,谢瑶怔怔地看着, 竟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顾长泽嘴角勾起笑。
“来……”
“你别信他!他是骗你的!什么入了刺客要杀我和父皇, 分明是他在上清池杀了四哥二哥,又来弑父杀弟, 谢瑶你若是信了他,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六皇子尖锐的声音狠狠撕破了这一幕虚假的温馨,谢瑶眼中的恍惚顿时消散,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弑兄杀父……逼宫?”
“是!是他逼宫,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骗你,连你当时入宫的圣旨都是他亲自求来……啊!”
六皇子的嘶吼声没落下,顾长泽猛地转头大步往后,狠狠一脚踹在了六皇子心口,手中的剑捡起,抬手刺向了他喉咙。
“这么不会说话,那还开口做什……”
“顾长泽!”
谢瑶颤着声喊了一句,顾长泽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猩红着眼回过头,看见谢瑶颤着身子,一步步后退。
“上林苑三皇子之死……是你?”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神色更是恍惚。
“我嫁入皇宫……也是你?”
咚的一声,六皇子的身子狠狠摔在了地上,皂靴上的血浸在地上,顾长泽张了张口。
“我……”
“今晚上清池……你早就知道?”
她的声音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触目所及全是猩红的血,唯独他一身衣袍白的刺眼,这红与白的交织刺激的她脑中发涨,连走路都不会了。
“四皇子死在谁手?宫中的……乱象……到底是……是谁……”
她艰涩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如同将要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死死盯着顾长泽等他的反应。
谢瑶仿佛骤然从一个虚幻的,编织好的美梦里被戳碎,惊惶的缓不过神。
死寂,偌大的乾清宫一片死寂。
一刻钟,两刻钟。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地对峙与坚持。
许久,顾长泽终于动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
“是。
三弟的死是我,谁让他心有所图,又生做了皇后的儿子,我命人在府中将他分尸而死,后来皇后惹了你不高兴,孤还命人入皇陵取了他一根手指送去凤仪宫。”
嗡的一声,谢瑶猛地瞪大了双眼,她惊惶地看着顾长泽,像是从来不认识这个满面染血的君子一般。
他笑了一声,时至此刻,已再没了演戏作伪的耐心。
顾长泽语气轻飘飘的。
“你入宫那天,在御花园与我碰面,你以为只是见着了一只猫,所以与我偶遇,可是阿瑶,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天是我早早等在了你出宫的路上。
我已有太久没见到你了,所以随意捡了一只猫,看着它撞到了你,才走出去。”
似乎是因为回想起了那天,他声音有些愉悦。
“你那么乖,我随意说了个谎就相信了,你和我半年前在谢王府偷偷看过的模样一样,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把你娶进东宫,你这么好骗,若是被别人遇到了可怎么办?”
“不……”
谢瑶从喉咙里溢出一道惊语,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他继续往前走,到了此刻反而坦然了。
“今晚上清池,不是赴宴,而是清君侧,孤的几个弟弟都太不听话了,孤只能亲自处置了他们。”
他喟叹一声。
“可你来的太早了,阿瑶。”
越是走近,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浓,谢瑶的手扣在门框,看着他一身白袍却如同从暗夜里走出来的罗刹一般,明明干的是弑君逼位的事,偏生还能笑着温言。
是他们不听话。
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他越往前,她越后退,地上浓重的血缠上了她的绣鞋与裙摆,终于在顾长泽到她面前的刹那,谢瑶仓惶地回过神,转过身要往外跑。
脚下一片粘腻,她才跑了一步便狠狠摔在了地上,继而一只大手横到她腰间,叹息一声把她抱了起来。
他一靠近,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和白袍上的鲜血便冲进谢瑶眼中,她死死地推拒着,却被他狠狠地攥着腰肢抱在怀里,丝毫逃脱的可能都无。
她挣扎了一阵,猛地低下头干呕了起来,胃中痉挛到身子蜷缩成一片,她呕的眼泪都出来了。
顾长泽极耐心地抚着她的背,指尖拢住谢瑶的脸,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好了,多大点事,别怕。”
谢瑶猛地转头避开,抬手又去锤他。
眼泪流了满面,血腥味呛得她说不出话,心中的情绪全宣泄在掌心,他雷霆不动地任她打,却也丝毫不放开。
直到她打累了,身子软软地躺在他怀里,顾长泽打横抱着她站起身,朝外走。
“六皇子割了喉咙扔去乱葬岗,将父皇送去宫外养着吧,他如今还不能死。”
乾清宫外的天已亮,噼里啪啦的大雨冲刷而下,将青石板下的血腥都冲刷了个干净,尸骨堆积如山,整个皇宫一片死寂。
廊下站着江相和江将军为首的几个朝臣。
顾长泽抱着谢瑶停下步子,语气温和又遗憾。
“今晚四弟与六弟心存谋逆,入宫弑君,孤拼力相救,却不想父皇仍是中剑驾崩,两位皇子已伏诛。
劳烦几位大人拟旨,昭告天下,国丧。”
东宫堙灭在大火里,谢瑶被他安置在了鸾仪殿。
那是离乾清宫最近的一处宫殿,门外有大把侍卫守着,她被他放在了床榻上,继而顾长泽跪坐在榻边,捏着帕子给她擦鞋上的血。
谢瑶看了他一眼,闪着身避开。
顾长泽捏住了她的脚踝。
“别动。”
谢瑶丝毫不听,忽然抬脚去踹他。
顾长泽动也不动,硬生生挨了一脚,反而勾唇笑。
“看来今儿是真吓着了,连力气都没以往大了。”
谢瑶看着他无赖的模样,一双眸子通红,哑着声骂他。
“疯子。”
顾长泽仿佛没听见,将她的绣鞋脱下,继而抬手去扯她的腰带。
谢瑶用尽全力挣脱开,哑着声音。
“你出去,你别碰我!”
“我只是想给你换身衣裳。”
“让别人来。”
她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只是推开他这个动作,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神色仓惶,眼睛红肿,纤细的身子还蜷缩在一起颤抖,顾长泽默了片刻,站起身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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