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泽无措地抱紧了她,怀中的人如此纤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住在鸾仪殿,身上才被他养出来的几两肉又没了。
“等会不疼了,我让人熬糖水,明儿再做你喜欢的糕糖,瑶瑶,我记得在王府的时候你喜欢吃城西的点心,明日我都让人送来。”
他对她在闺中的事如数家珍,谢瑶忽然开口。
“三年前……到底什么时候……”
“殿下,娘娘,臣来了!”
太医令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又绊在了门槛上,人猛地扑了下去,哎呦一声滚了过来。
“娘娘……”
“滚过来看!”
顾长泽抱着谢瑶将她的手递出去。
太医令搭上手腕,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
他脸色狰狞,欲言又止。
顾长泽等了一会,早已不耐烦。
“连这点病都看不好,你……”
“臣为娘娘调理身子,敢问殿下,后来娘娘的气色可否好了许多?”
顾长泽不耐烦地道。
“好了又如何?如今又反复,还不是你这个庸医没医到位?”
“娘娘气血本好了些,如今又动气翻涌,将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子又亏空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开你的药,少什么珍奇的药品,只管告诉孤,不管是千百年的人参,还是鹅肝凤胆,只要能治……”
“什么也不用。”
太医令咬牙俯身下去。
“殿下,您只要别再气娘娘就成了!”
一句话落,大殿里陷入死寂的安静。
“娘娘气急,又郁结于心,才致月事过疼,若想舒缓,唯有静心养着……”
他战战兢兢地说完,不见头顶吭声,一咬牙又道。
“臣所言没半句虚假,殿下……您可不能……”
他心中怕极了被这个暴君砍头捂嘴,求饶了半天也不见顾长泽说话,心中顿时咯噔。
完了,指定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把他杀了。
他眼一闭悲催地等着被砍头,等了好一阵,却听见顾长泽问。
“还有别的吗?”
“啊?”
太医令不可置信地仰起头。
这暴君今天转性了?
“孤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要注意,你开的方子太子妃还能用吗?要不要再换一些?这些天阴雨多,鸾仪殿位置如何?太子妃住在这会不会冻着?”
太医令思索片刻。
“方子容臣再调整,鸾仪殿是除了乾清宫外光线最充足的地方,若是能让娘娘多出去走动一二……”
后半句没说完太医令就没了音,因为他对上了顾长泽警告的视线。
暴君分明还是那个暴君。
太医令偃旗息鼓地退了下去。
顾长泽给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手脚并用地缠着她给她暖身子,看着谢瑶被汗浸湿的苍白侧脸,又心疼地亲了亲她。
“明儿好了些,我陪你出去走走。
青玉,弄个汤婆子来。”
大热的天,热腾腾的汤婆子被顾长泽连着她一起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气血足,大夏天本就容易热,素来到了五月屋内就得放冰,这晚却让人挪走了所有的冰块,捂着一身的热抱她。
到了天将亮,折腾了一晚上,谢瑶总算好受些,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顾长泽一下早朝就钻进了小厨房。
谢瑶在青玉陪侍下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顾长泽端着一碟热腾腾的糖糕走了过来。
“尝尝,跟你在西街吃的一样吗?”
谢瑶看了一眼,那糖糕的模样有的精致有的却滑稽别扭。
“御膳房的人都这么偷懒了?”
顾长泽少见地露出些窘迫。
“知道你喜欢,我看着他们做也忍不住上手试了试。”
厨娘的本事自然是精湛的,这滑稽的糖糕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谢瑶唇动了动,没再说话,抬手拿了一块糖糕。
看见她拿的是精致的那一块,顾长泽眼中闪过黯然。
“尝尝这个。”
“太丑了,我不吃。”
谢瑶依旧避开了那几块。
她正吃着,江臻忽然在门外急促地敲门。
“殿下,不好了,昨晚的消息传到郾城,萧琝连夜带兵攻陷郾城北部,言称储君不仁,欺人太甚,萧家被逼绝路,必要北上讨个说法,此时郾城将要失守!”
咚的一声,顾长泽站起身往外走。
“即刻召几位大人去御书房。”
他才一走,谢瑶便皱眉。
“外面情况到底如何?”
青玉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说了,又忍不住道。
“从前谁也不知道萧公子是这般……还好您没嫁过去。”
青玉是叹息萧琝反叛,谢瑶却想起了萧家叛走之前。
能有这样的兵力绝非一时,也难怪当时萧相看不上谢府的家世。
“比对我来说,他在意的也是身家,不然怎么会默认了不再反抗分毫。”
谢瑶笑了一声,看着桌上的糖糕,忽然伸手,捏了最丑的一块放进嘴里。
“传太医令再来一趟吧。”
月事疼得她又想起些不好的往事,加上那晚顾长泽吓她说过的话,虽然他们这几天没胡闹,谢瑶也有些心有余悸。
“你之前说我的身子一年半载难有孕,到底是到什么程度?”
“您……”
“算了,你先弄些避子药过来吧。”
此言一出,太医令身子一僵。
他看着谢瑶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
“娘娘,就算身子正好,您也不会有身孕的。
殿下……殿下他……
他早为您服了避子汤了。”
*
“萧琝手中还有多少?”
“过了昨晚,堪两万。”
顾长泽看着手下的兵防图。
郾城之后便是文城,文城再往北不足几十里就是上京。
“不再让他入京了,传令下去,整兵五万,明日起,随孤出征。”
命令下发,整个御书房人来人往地走动,从皇宫到大臣府上都忙成了一片。
顾长泽这一天再没出御书房,一直忙到了子时。
想着谢瑶今日身子不适,他生怕闹醒她,却又放心不下。
“太子妃怎么样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看了谢瑶,又出来问青玉。
“今日好了许多。”
顾长泽看着殿外昏沉的夜色,到了天将亮他就要离开,这一战不会很难打,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三年前出征,他来去自如,甚至极喜欢待在边关和将士同吃同睡,如今要走,心中滋味却百般不舍。
他在廊下站了半宿,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终是忍不住又进去了一趟。
顾长泽碰了一下她的侧脸,想去抱她,又怕身上的寒气浸到她身上,最终克制地别开脸,刚要起身走的时候,谢瑶睁开了眼。
“有事?”
“我吵醒你了?”
顾长泽连忙回头看她。
谢瑶没说话,他便继续道。
“郾城战事将紧,萧琝狡猾,江将军一人未必能把他抓回来,我得去一趟。
短则十多天,最长不会一个月。”
屋内安静,顾长泽看不清她的神色,便有些不安。
“虽然我走了,但是你在这宫中也要好好待着,外面太乱,你别出去乱跑。
一应事宜有姨母在,你有事就去找她,没事的时候……多少想一想我。
阿瑶,虽然……虽然我做错了许多的事,这些事如今再让我做,我也不会回头,但你能不能不要走……最起码等一等我回来,好不好?”
他将要离京,人在百里外,又因为她郁结于心不敢让人守着,郾城后是数万百姓,他不能眼看着战事拖延让百姓受苦,也想快点结束这纷争。
谢瑶依旧不开口。
顾长泽缓缓蹲下身,跪坐在她榻前。
“好不好?”
他落下这一句话便在等她的回答,谢瑶久不说话,合着眼似乎睡了过去。
他顿时心沉入谷底。
眼中神色变了又变,顾长泽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个吻。
“我很快会回来。”
推开门走出去的刹那,谢瑶哑着声音开口。
“我不会走。
等你平安回来了,我们好好说一说吧。”
她咬紧了平安这两个字。
顾长泽大手紧握在身侧,眼神一瞬间明亮起来,他大步往回走,到了床边,爱不释手地抱住她亲了又亲。
“好,你等我回来,我一定平安回来。”
大军定在辰时二刻出京,顾长泽将朝中的事交代完,连回头再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便马不停蹄地出了宫。
谢瑶早起犹觉得身上有些酸痛。
她打起精神用了早膳,忽然道。
“出宫看看吧。”
青玉本以为她要去谢王府,或是因为和顾长泽的冷战再也不回来,可出了宫,她却只是站在城楼上,看着大军的旗帜飘扬,目光锁在最前面那道背影上。
她从没见过三年前意气风发的长泽太子,便是到了此刻,也只窥见一个背影。
大军第二天早上便到了郾城外,顾长泽下了战帖,萧琝也回应要亲自领兵。
两人约于第二日午时郾城边关交战。
顾长泽带了八千兵士,到了郾城外,主帅却不是萧琝。
身后将士哄堂大笑。
“难道是听了咱们太子的威名,不敢出来?”
“呸,萧琝这龟孙子可真怂,不过就算他出来怎么样,这萧家人阴损狡猾,爷爷非杀他个千百遍。”
江相的弟弟江将军是个糙汉子,脾气一点就炸。
“殿下,还等什么,下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场中一片安静,足等了一个时辰依旧不见萧琝,顾长泽缓缓抬手。
“开战!”
这一场战事从天亮打到第二天晚上都不停歇,萧琝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这七千人全被顾长泽做了下酒菜,真真是首战告捷,片甲不留。
当晚江将军就闹着要开庆功宴。
“看来真是殿下威名久传,这龟孙子连见您都不敢。”
场中一片恭维热闹,顾长泽含笑鼓励了几句,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琝闹足了这一场,知道他会来,不该是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吞了七千人。
顾长泽心中想了又想,忽然脸色一变站起身。
“速速传信往京中,即日起城门大闭,排查来往出入的人,不放任何可疑人入京!”
命令下发,他得回去看兵防图,看着几个将军情绪高涨的样子也没扫兴。
“你们多喝点,孤先回了。”
郾城的都督府守卫森严,顾长泽的院子一向只有江臻能进。
守卫只认江臻手中带着的一块黄令牌。
传闻那令牌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有,一块随着洐帝入了土,一块在太子手中。
近子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隐在夜色里,拿出一块黄令牌给守卫看了。
“奴才给殿下送夜宵。”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猛地推开顾长泽的门。
“殿下,不好了,宫中来信,萧琝昨日潜入京城,掳走太子妃……”
啪嗒一声,顾长泽手中才端起的茶摔在了地上,他脸上顿时难看至极,大步往外走。
“什么时候的消息……铮——”
他一句话没说完,身后凌厉的剑锋卷着煞气袭来,顾长泽猛地闪身避开,那箭矢却擦着肩膀飞了过去。
“去死吧!”
太监握着箭矢扑了过来,噗嗤一声,箭矢刺入皮肉,鲜血淋漓。
*
这是顾长泽昏迷的第三天,郾城消息紧闭,来了不少大夫看过都没办法,所有人都在等着京中的太医令和冯先生来。
他昏迷着,身上却一直又冷又热,脸色惨白,有见过的人说,这模样十足像他三年前中毒的样子。
此言一出更是哗然,大夫们灵丹妙药地吊着,却没人敢多说什么。
冯先生和太医令一路颠簸地跑来了郾城,齐齐入内看过后,冯先生那白胡子抖了抖。
“和三年前的毒一样……但这回更严重,毕竟他之前未曾根治,若是十日内找不到解药,会死。”
此言一出,太医令和江臻急得不行。
“先生这三年不就在外面找解药吗?一点头绪都没吗?”
冯先生看着顾长泽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捏着他的下颌灌进去一颗药丸。
“有,什么药材都是齐全的,再珍奇的药我也找到了,但是缺个药引。”
太医令焦急开口。
“什么药引,皇宫什么都有!”
江臻心底一沉,却知道他说的药引是什么。
果不其然,冯先生脸色难看地道。
81/89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