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宁还在蒙圈中,她就这样被沈拓推给了肃成夫人,无措地给肃成夫人行了礼,这就算是拜师了。
直到从天都茶馆里出来,虞宁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神游天外。
她说明年春天去考女官就是随口说说应付沈拓的,哪想沈拓上了心,还给她找了位德高望重的师傅过来,直接给她逼上梁山。
天啊,到时候她不会真的要进宫去做女官吧,有沈拓在,她不得天天被压迫?!
两人从天都茶馆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虞宁心不在焉,没有听见沈拓在叫她,沉浸在对未来无望的郁闷中。
沈拓拉着她上了马车,离开这条繁华天街,马车往另一条街道驶去。
“这是哪?”
虞宁下了马车,打量这条眼熟的长街,恍然道:“这是宁安街,永宁侯府就在这条街上。”
算沈拓有信用,还真的送她回家了。
“进去看看。”沈拓抬步往院中走。
虞宁指着隔壁的府宅,说道:“等等!陛下,隔壁才是永宁侯府啊,我回家应该往那边走。”
“朕有说今夜就送你回去?”
虞宁:“……”
胳膊拗不过大腿,虞宁最后还是进了这个陌生的别院。
别院牌匾上写着‘云卉别院’四个大字,看沈拓这个轻车熟路的样子,云卉别院应该是他在宫外的私宅。
真的是巧,这别院就在永宁侯府隔壁呢,一不小心就可能遇到熟人。
别院中小厮婢女很少,虞宁跟着沈拓一路走到最中央的主院,遇上的下人屈指可数,而且都低头做事,不言不语。
一看就知道,这里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底盘很稳,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
虞宁在主院住下,又见了几个婢女,当夜,沈拓并未留宿,吩咐她一些话之后便走了。
距离下一次女官考核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沈拓若要见她,便会来这个别院里。
*
几日后,大理寺的马车停在永宁侯府门前,将扣押了好几日的谢三娘子送回。
一进了正堂,霍氏立马就抱着女儿哭了。
“都是娘没用,让宁儿在受苦,这才回京没多久呢,大理寺去了两次,受了好些委屈。”
“娘,我真的没事,放心吧,大理寺那边说了,以后再不会找我过去了。”
虞宁忙着安慰霍氏,一大家子女眷都聚在一起,也七嘴八舌地安慰着霍氏。
女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没吃什么苦,霍氏这心可算是放下了。
晚膳就摆在正堂中,永宁侯府的众人一起吃了顿饭,就连向来不出院子的老夫人都来了。
老夫人阮氏不常出门,与长媳霍氏的关系很僵,婆媳两人虽然在同一个宅院里生活,但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
倘若见到了,必要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我就当初就说过,这孩子养在外面这么多年了,染得一身坏习性,就不该接回来,何必巴巴地去认,现在可好了,三天两头地闹事,平白连累了家里。”
这番话,阮老夫人直接当着虞宁的面便说了出来,神色鄙夷,语气刻薄。
霍氏不能容忍任何人说女儿半句,当即撂下筷子,与阮老夫人争论起来。
“宁儿是侯爷亲生的女儿,是永宁侯府的娘子,当然要回家来,至亲血脉岂能旁落,人若六亲不认,那与畜生有何异呢。”
阮老夫人怒目而视,“霍氏,你心中还有没有孝道,竟与这样顶嘴!”
“儿媳不敢,只是心直口快,实话实说罢了。”
今日,永宁候谢芝安与二爷均有应酬不在家,饭桌上连劝架的人都没有,霍氏和阮老夫人都不是善茬,两个人吵起来,其余人谁都不敢说话。
好好一顿饭闹腾下来,所有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思。
眼看就到阮老夫人的大寿了,婆媳俩这一吵,霍氏直接把寿宴的事情推了出去,撒手不管了。
闹了半晌,虞宁扶着霍氏回了主院,她才有机会将考女官的事情说出来。
“考内廷女官?宁儿,你别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无论你什么样子,娘都喜欢,你不用可以做这些的。”
宁儿定是被老夫人那些话刺激到了,所以才想要考女官给她争光的。
“不是的娘,我是自己想考的,京都如此之大,如此繁华的,在这里女子也能有一番抱负,不比那些男人差,所以女儿也想试试。”虞宁这番话是早就准备好的。
“还有,大理寺这几日错押了我,就让我住在肃成夫人荣养的别院里,肃成夫人与我投缘,说我若是想请女夫子教导,她可以教我呢,娘你知道肃成夫人吧?”
“肃成夫人我是知道的,当年那位在宫里也是很有手段的。”
霍氏很惊讶,听说肃成夫人是为极严肃的女官,性情沉静谨慎,而宁儿性子跳脱……
没想到宁儿被关押的这几日,还有这样的奇遇呢,若是能得肃成夫人教导,去试试内官考核未尝不可。
关键是宁儿喜欢,太后娘娘又能庇护着,既然暂时不想嫁人,那去做几年女官也好。
人活着总是要有些追求的,不然这日子也太过无趣了。
霍氏拉着虞宁进屋,讲了许多内廷女官的故事,确认女儿是真的想考,便道:“那明日娘就派人去请肃成夫人来府中,你要是想去考,就好好学吧。”
这事说完,虞宁又问:“娘前段日子准备去云州省亲的,现在没去上,是被女儿的事耽误了吧。”
“唉,没有你的消息,娘怎么放心省亲呢,现在也没心情去了,拖一拖吧,等过了年节再说。”
虞宁不在的这几天,谢芝安和霍氏都提着心吊着胆,为女儿的处境担忧,整个永宁侯府也跟着愁云惨淡的,唯独虞小宝过得开心,无忧无虑的。
晚上,小宝一看见亲娘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扑在虞宁怀里,“娘!你终于玩够了舍得回来了!小宝也想出去玩,娘下次出去玩可以带着小宝一起吗?”
虞宁无奈点头,“好,下次换你出去玩吧。”
这种玩,她其实不太想去呢。
*
半个月后,永宁侯府大办寿宴,府中热闹非凡,宫里的太后和天子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正午时分,寿宴开席,一群女眷簇拥着阮老夫人往宴上走。
霍氏身为长媳,自然也在阮老夫人身侧,应付满场宾客。
婆媳两人相看两相厌,关上门来怎么吵架都不要紧,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故而难得平和。
虞宁与谢妤华也被指使到后花园里招待年轻女眷们,前后行走间,难免会听见些议论。
虞宁带着孩子回府认亲,接连两次相看都没成,大家对虞宁好奇,聚在一起难免会说上两句,谢妤华则是定亲多年,但未婚夫远在边关,拖到了二十岁都没有成婚,也是一桩奇事。
宴席的间歇,虞宁和谢妤华一同坐在游廊中闲聊。
虞宁:“咱们俩承包了女眷们大半的茶语笑谈,四妹妹,你我同病相怜啊。”
谢妤华摆摆手,“咱们还不算什么呢,三姐你且看吧,一会沈知柔来了才是重头戏,咱们这位长嫂啊,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
“哦?什么样的重头戏?”
“听说她前几日……找了个清倌陪在身边,走哪都带着呢。”
“清倌?”
虞宁尚且不知道谢妤华口中的重头戏是什么样的,但等到沈知柔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便懂得了。
侯府的花园中满是女眷,放眼望去百花争艳,锦绣无边,但永安郡主沈知柔一来,便将满园芬芳压下。
一个月前的长公主府赏花宴上,虞宁匆匆看了沈知柔几眼。
那时,永安郡主淡妆薄衣就已是清丽照人,眼下盛装打扮一番就更是绝色,艳若芙蕖。
虞宁想,别说是男人,就连她这个女子都喜欢看这样美丽的人,谁不喜欢看美好的人和事物呢。
沈知柔一出现,女眷们果然议论纷纷。
“永安郡主身后跟着的小白脸就是她养的面首吧,长得俊俏的,怪不得能入永安郡主的眼。”
“今日是阮老夫人的寿宴,永安郡主可是谢家的长媳啊,出席这种场合居然还将面首带过来,这不是明晃晃打谢家的脸吗。”
“谢世子与永安郡主夫妻间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家长里短的事早就传遍了京都,还有什么面子可顾及的呢,应是已经撕破脸要和离了吧。”
听着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台上几位谢家女眷的面色都不怎么好,但不能直接开口撵人。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知柔带着贺礼过来,笑吟吟地在席上落座,好以闲暇地靠在椅背上,扫了一眼众人尴尬的面色,满意地笑了笑,自顾自地用起膳食来。
阮老夫人就算看她不顺眼,也得忍着。
这是晋王府的郡主,小晋王爷的姑姑,还有当今天子庇护着,沈知柔在大邺横着走也不为过,给别人脸色看又能怎么样呢,她是有资本和底气的。
“看吧,我说对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知柔身上了吧。”谢妤华挽着虞宁的胳膊,看好戏地说:“咱们不用过去了吧,祖母和大伯母忙着和沈知柔过招呢,应该没空理会咱们了。”
“看着样子是不用了。”虞宁盯着宴上看了会,笑道:“你别说,我还蛮羡慕永安郡主的。”
“羡慕她什么?”
“家世强硬,不畏夫家,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养面首也光明正大,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也没必要怕。”
“这么说,好像也对。”谢妤华赞同地点点头,“她其实出生并不好,父母双亡,是晋王府收养的,不过啊,她命好!被老王妃如珠似宝的养大还与陛下是青梅竹马……”
宴席将要结束,姐妹俩没在宴上继续待着,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躲清静。
昶欢阁里的下人们都去宴席上帮忙了,院中很是安静,空无一人。
虞宁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小宝,她去霍氏的院子里找,结果路过一处空置的院子时,听见了小宝的说话声。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宝。”
“哦,小宝呀,你是喜欢这个香囊吗?”
“喜欢。”
“那送给你了,不过,你不能叫我姐姐,要叫舅母呢。”
院中的一大一小正在进行友善和谐地交谈,正是永宁郡主沈知柔和虞小宝。
虞宁站在门外听着,生出些困惑来。
沈知柔如此讨厌谢家,为何还要让小宝喊舅母呢?难道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和离,要尊礼重道?
正思量着,院中的小宝已经发现了亲娘,大喊一声:“阿娘,你快来呀。”
虞宁推开半掩的门,缓缓走进去。
沈知柔立马收敛了温和的笑意,换上一副笑吟吟的高傲模样,“呦,这不是谢三娘子么,幸会呀。”
“永安郡主怎么独自一人来了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随便看看而已,这可是我的院子呢,还不能来看一眼么。”
虞宁突然想起,这个空置的庭院是从没见过面的兄长谢遇瑾的,所以这自然也是沈知柔的院子。
沈知柔和虞宁不熟,只说浅浅说了两句话便走了,但临走前却将自己腰上的香囊送给了小宝。
虞小宝抱着香囊仔细闻着,“阿娘,这个香囊好看又好闻诶,舅母也好好看啊!”
“是呢,这个舅母不仅长得美,还很有趣呢。”
虞宁带着小宝去霍氏的院子用膳,陪霍氏聊了会天,入夜后才回昶欢阁。
只是刚到院中,一阵悠扬的笛琴声就从隔壁别院中传来。
虞小宝感慨这琴声好听,虞宁却是脚步一顿,僵硬地扭头望着这道灰色墙壁。
沈拓说过,他若来别院,会抚琴示意。
第27章 喝醉
“小宝,你今天在自己屋里睡好不好,阿娘的床榻有些挤,改天给屋里换个大一些的床榻,然后你再来和阿娘睡。”
“行呀,那阿娘送我回屋好不好?”
“好,走吧。”
虞宁陪女儿一起回屋,等虞小宝在榻上安顿好了才出来。
昶欢阁的西墙不高不矮,没有借力的地方,幸而庭院内植了一棵梧桐,生得高大挺拔,枝杈盖过高墙。
虞宁让院里的丫鬟们都去睡了,趁没人注意之时,踩了两下树杈,准备越过高墙翻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小妹?你在干什么?”
虞宁回头看去,只见谢挽瑜正站在昶欢阁门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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