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一眼。”
焦侃云眉尖微蹙,虞斯说得居然没错,一处咬痕根本不够,眼前人眸底的深邃爱意,忒忒如雷,她在脑子里不断地找话题,想躲开暧昧的氛围,一时瞳眸乱转,楼庭柘却轻笑了一声,她抬眸不解地瞧着他,“笑什么?”
楼庭柘挑眉,“你要管我?”
焦侃云一噎。
楼庭柘突然叹气,轻说道:“大小姐,世上最矜贵与麻烦的人,就是你了。”
突然说这个,她不得其解。
“我对你,一向都很有耐心。”楼庭柘的气息颤抖:“你故意刺激我,只会让我更有耐心。下次不要再给我看那个东西了。我根本…不介意。”
焦侃云一凛,脊背贴上车壁,她皱眉,“你何必呢?”
“你要管我?”楼庭柘再次道,见她再度被噎住,他又是一叹,眸光闪烁,“我是个不要脸的人,我偏要等着你,一直,一直……你也少管我。”说完,他就坐了回去,不再看她。
焦侃云掀窗想找寻虞斯的身影,定睛一看,发现他就在窗外,一手抓握着车檐,正锁眉沉思,见她开窗,才掠身疾去。
敕造忠勇侯府恢弘气派之相可比肩琼楼玉宇,坐落于常胜大街,占地之豪阔,自街头一望无垠般贯通街尾,据说翻修之前,侯府的风格是富丽堂皇,穷奢极华,连牌匾都是纯金的,“有钱”两个字仿佛就写在门庭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虞斯确实痛贪了数十万不止。
翻修后丹垩一新,虽然依旧广袤辽阔,但处处都是些精致的意趣,华美饰物不再铺陈排尽,只作妙处点缀,重在打造小型的重岩叠嶂等山翠之景,各类假山奇石皆悬银瀑飞流,挂着应接不暇的可爱小物的檐角与疏窗,会从林木深处漏出,看得再深一些,另一头万花攒聚,姹紫嫣红,与林木叠衍出层次,可谓移步换景。
管家福伯领着侍卫仆从夹道相迎,阿离和章丘前一刻得知她要来,也是放下手头一应事务前来接驾,许久不见,很是想念。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行人须得乘坐轿撵方能行至后院,再下来步行一段,仍未将风光览遍。但扑面而来的花果清香,总是令焦侃云心驰神往,她早就知道虞斯的家大有果园之趣,今日一见,何其夸张,他居然专程建造了数间琉璃暖房,置上地龙,牵引溪道,种反季水果。
焦侃云想到,他的口中也总是泛着清新甜醉的果香,是又爱吃、又爱种……不知道舌头是什么味道,是不是也是果子的味道。
楼庭柘指了指前面极为反差的牌匾,突兀的红色,审美骤然崩塌一般,令他浑身不爽,“忠勇侯就不能归置一下后院吗?”
虞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思晏的喜乐园,她自己取的名字,惟愿喜乐。”红红火火的牌匾和名称虽然和侯府的风格不搭,但虞斯觉得很好,立刻给她搞了最大的牌匾、刷了红漆挂上。
焦侃云低笑,这就是虞斯的风格,生动、野性、无拘束、不定义。
虞斯见她笑了,便红着脸,旁若无人地勾起唇问她,“如何?我家修得还可以吧?是……你会喜欢的风格吗?”紧跟着他的问话,章丘冷不丁笑出声。
人太多,尤其是在楼庭柘的盯视之下,焦侃云只笑了笑,往思晏的院子走去,“她不能踏出这方院落吗?”
“可以,思晏小姐在练枪,还不知道你来了。”阿离道,“我去喊门。”
管家立刻安排手下侍从们忙活起来,去准备茶点和晚膳,章丘则将虞斯拉到一边询问,“要给二殿下安排哪里的房间?”
楼庭柘耳聪目明,隔着人率先回应,“喜乐园旁。”转头看过去,对虞斯道:“既然是行监管之职,自然要离得越近越好。”
没想到虞斯勾唇一笑,摆出口型:“我也正有此意呢。”
章丘一讷,有些不懂,压低声音问道:“那焦姑娘在喜乐园,您要和她见面说话,岂不是被盯得不方便?”
虞斯眸色一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颈,挑眉点头:“嗯。”
章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鲜红的吻痕还未消退,他顿时大惊失色:“是小焦大人疯了,还是我疯了?侯爷,你…”他压着极低的声音问道:“你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儿倒立了?!”
虞斯一窘,“滚!!”
第70章 大人的事。
将楼庭柘安排在隔壁,虞斯自然有别的用意,他牢牢记着马车里听到的那番话,深知有些事,焦侃云在仓促之间摆出一个伪证,是不够的,须得由他来摆出过程,他要让楼庭柘亲眼看到,焦侃云对他的回应。
几人步入喜乐园,思晏练枪练得大汗淋漓,听说虞斯带着焦侃云来找她玩,她便踢枪收势,小步跑过来迎接。
焦侃云见她的气色红润焕发,身材也不似之前清瘦,练枪比练刺刀要大开大合得多,她日渐丰腴健秀,神采奕奕。
而她身后确然如虞斯所言,跟着无数护卫,但在护卫与她之间,更贴身随着几名英姿飒爽的女卫,满目警惕,既是防止护卫有任何僭越冒犯之举,也是给思晏用作随从,更会在思晏入寝时作遮挡看护。
虞斯确实很会照顾人,细枝末节都能考虑到。
焦侃云掏出袖中的巾帕递给她,有意作友好探望状,笑得眉眼盈盈泛光:“好久不见,我好想念你,怎么练起枪来了?”
思晏接过巾帕,虚擦了把汗,浅笑道:“我哥非说,练着一定会有大用。”
她的目光将众人浏览过一遍,最后落在了楼庭柘的脸上,微蹙眉思考片刻,便抿出焦侃云此番前来,并非探望,却佯装亲昵好友,许是有事找她。
她立刻上前挽起焦侃云的胳膊,“我都无聊死了,虽说没有限制我在侯府内的行动,但跟着这么多人,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好兴致地游玩。幸好你来了…来了就不要轻易走,多陪陪我吧。”
她的故作热络装得实在干巴巴的,像是逐字逐句地读出来的,焦侃云都被带得出戏了几分,只好握住她的手,用力摁了摁,“自然是要陪你过夜的,我最近被父亲逼着相看了三十多位郎君,挑得眼睛都花了,又不敢和之前交好的闺秀们说,怕被笑话,闷出了许多话,只想对你说,你不知道,我还有四十多位郎君要相呢,你届时听我倒苦水就好啦,不必刻意发表看法……”
“多少?!”思晏从她的话里认真提取信息,但听到最后,浑然被她所说内容吸引,震惊不已,“还有四十多??”她的视线迅速滑至虞斯,满眼可怜,又滑回焦侃云,“你、你有相到钟意的吗?”
她突然的八卦,倒是很好地掩饰了之前的干巴,显得与她亲近了许多,焦侃云便接着这个话题说道:“有谈得拢的,但要到结亲的地步,还不至于。”
“有谈得拢的?”虞斯突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
楼庭柘亦紧跟着发问:“哪个?”
焦侃云不作理会,继续同思晏说道:“就是上次我们俩聊起的那个,你忘啦?他托管家亲自登门,给我寄了信,约我下次出游,内容肉麻得我都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今夜同你聊私房话的时候再告诉你吧,不过你可不要笑话我……”
上次她们聊起的?思晏激动地回握住她的手以作回应,“我当然不会笑话你,我会认真帮你参谋内容,绝不教你上当受骗。”焦侃云见她明白深意,便不再盘说此事了。
喜乐园中摆上饭菜一道用过,时至清夜,虞斯带着章丘和阿离早早地不见了踪影,不知做什么去了,楼庭柘则将护卫轮番点至隔院问话,佯装探听近况,焦侃云便拉着思晏在院中闲坐聊天。
眼瞅着护卫如流水一般交错换岗,到隔院听训,素日里趾高气昂,不苟言笑,去见楼庭柘之前却是一个个惴惴不安,回来时更是灰头土脸,思晏忍不住问道:“这位皇子挺吓人的吧?”
焦侃云支颐,“不怒自威,雷厉风行,颇有手段。”
思晏面露担忧地问她,“可我看他好像在意你?你也很欣赏他吗?那虞斯怎么办?”
焦侃云端起茶杯,有意促狭着探听些乐子,“什么怎么办?”
思晏闷声道:“我哥喜欢你啊。我希望你们的感情,不要受他人的影响,必要时,我会……”
自杀谢罪?焦侃云看了眼护卫,咽下了这问句,只淡淡道:“你歇歇吧……练枪还不够累吗?你兄长给你谋了一条绝好的将功折罪之路,或者说,是保命之路。你练好枪,他会带你入沙场。你这双手,还可以杀敌。有价值,圣上就会乐见。”
思晏一怔,那日虞斯为她定制银枪时说的话涌上脑海,“练枪吧,靠自己的双手翻局,其他的交给我,哥哥会保护你。”恍然明白他所说的“有大用”是何深意,感激与感动翻将上来,情绪叠出泪水,她低声道:“你们仿佛用的一个脑子,任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我还以为是看我身形瘦弱,又毫无血气,让我练枪强身健体,活络心思。原来是为了这个。”
焦侃云不再点破更多,只叹道:“你哥是个聪明人,也正因为聪明,圣上觉得他很危险。”
思晏抬眸,扯住她的袖子,“那你呢?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她直接挑明,“你觉得我哥适合托付终身吗?
“侯府我帮你逛过了,修得真的挺漂亮的,就是少了些男女情浓意长的生活气息,我见过你辟的暖室,你喜爱打理奇花异株,恰好,我哥也喜欢,这里有无数琉璃房,供你种植四季花卉玩。
“你喜欢劝人和你一道游山玩水,听你罗里吧嗦地介绍风物人情,我哥恰好没去过,他人又很有耐心,无论是樊京郊,还是桃山,或者更远的地方,他都可以策马陪你,听你说个够。
“你要放纸鸢,他帮你牵线,你吃糕尝果,他帮你买、帮你摘,你要躺草地,他给你当人肉垫子。你想玩樗蒲,他一学就会,必然同你不相上下,颇得乐趣。
“你喜欢胡说八道,他和我说了,就愿意听你胡乱编排。
“你愿意当我嫂子吗?”
周围的护卫几乎都看了过来,虞思晏一直不爱说话,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还有,第一次见当妹妹的,帮哥哥明志表白。
焦侃云心神狂震,知道思晏用的,全都是她俩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劝说她与自己交友的话术,红着耳梢扯回袖子,“你这么直白?”真当闺中好友套话来了?
思晏素来疏距的眸中泛出些微笑意,刻意地道:“当然,我俩不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吗?你若是愿意当我的嫂子,我俩就是亲上加亲。”
焦侃云拿她说过的话笑着回敬,“你今天非得要我这个嫂子不可吗?”
思晏郑重地点头,“我很想。你…对他有没有心思?”
数道八卦的视线笔直地插过来,焦侃云只觉如芒在背,低头喝茶,“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问。”说完,她便起身往卧房走去,有意错开话题,“带我看看今夜睡的地方?你平日如何安寝的?”
知她不愿在众人面前拨明心思,思晏也只好顺从她的意思,领着她进门,逐一介绍自己的日常。
因卧房宽阔,所以房内四角与思晏的床榻相距甚远,另有屏风帷幕,是虞斯坚持用作男女大防的隔断物,加之女侍卫的驻守与遮掩,思晏说道:“其实睡觉的时候没有不方便,反而是一日之中最为放松的时刻了。”
焦侃云悉心打量过一圈,确认今夜给她画涂鸦时,也不会被窥探,放下心来。
外间忽然有脚步声缓缓踱来,踏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思晏在桌边坐下,学她一贯支颐看戏的姿态:“好像是虞斯来了……应该是找你的,你去看看吧。”
晚膳后就不见踪影的人,突然这么晚过来找她?焦侃云直觉其意图微妙,提步行至门口,并不出去,略抬眼一望,愣住了。
虞斯放下了高尾,沐浴更衣后,披散着黑绸似的及臀青丝,以两根菱形线夹,松松拢起两额边的长直坠发,细碎的浅短发丝,却不羁地耷拉在眉边,狂野而随性。
他身穿银雪色的锦绸寝衣,衣摆垂坠着,如波生粼,步步摇曳,束腰缎带随意打了个结,系在腰侧,松松勾勒狼腰,分划出倒锥的背和修长的腿,光滑的面料,如鲛纱般在灯火的交映之下流光溢彩,隐约泄露出衣内贴腰紧缠的“瑜”,鲜红的血珠和散发着莹莹幽光的随侯珠若隐若现,小银雕珠子点缀其间,杂色错落,引人窥探。
他端着一个盛满各色新鲜水果的白瓷盘,盘边还在滴水,他浑不在意,任由冰凉的水珠滑过灼热的指间。
临近中秋,夜有高月,柔和的月光映衬出他舒展而慵懒的身姿神态,散发出最原始的欲色,却又毫无淫靡,满是少年纯粹的风情意动。
虞斯缓步走到她的身前,抿紧下唇,扬起一抹淡笑,焦侃云这才发现,他的唇格外红艳,微微泛肿,见她盯着看,他羞惭地清了清嗓子:“搓得太用力了。”焉知不是有意任其鲜艳欲滴?
“侯爷这是要干什么?”焦侃云轻声笑问,垂眸看向他的腰,他自己把珠串绕得很紧,使那一圈皮肤都泛出淡淡的红色,被湿意浸透的寝衣又很好地将这抹红色流泄而出,紧紧抓着她的视线。
虞斯抬指抵住唇,红着脸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刚沐浴完。”
焦侃云便扬起脸颊凑过去,嗅了嗅他的身体,虞斯倾身让她闻,炽热的胸膛,若即若离的温度,风一撩,时而送来一阵水汽,时而送来一阵香气。他的周身缭绕着雨后森林的湿润芬芳,和着掌中花果的清甜味道,游引出一线袅袅的情丝,勾缠住了她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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