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兰飞发出有生以来最惊惧的尖叫。
「主人、主人,快醒醒!」
「蝶、蝶迦罗!」兰飞猛然坐起,神情惊骇到无以复加。
「又梦到月帝啦,你近来梦的次数增多。」蝶迦罗打个大呵欠,见兰飞拭着额上的汗,整张脸红通通的,拿过身边的水瓶拚命灌,像很干渴似的。
「蝶迦罗,最近在梦中和月帝的相见,他越来越大胆,而且……越来越真实。」
「那表示月帝已经来了,藉由梦的管道与你实际互动,到底怎么了,看你今晚吓得不轻。」
「他、他说要把我关起来,跟我……跟我……」兰飞咽下惶恐的口水。「做、做那件事做到……夜以继日,天、天翻地覆!」
「月帝这么说。」蝶迦罗看了她一眼,道:「恭喜你,月帝言出必行。」接着继续趴回去睡觉。
「蝶迦罗――」兰飞揪着它的龙须大喊。「你的主人可能会死耶,你还想睡觉――」
「唉哟,做到天翻地覆不会死人啦!」它困极的敷衍,翻个边再睡。
「你又知道,你做过?」兰飞扳回它的大龙头。
「月帝会留你一口气,做到你寿终正寝,这样可以吧!」不用再怕会横死了!
留一口气做到寿终正寝!兰飞口、鼻、眼俱张。
这一次主人的尖叫,足够摧毁座下圣兽的耳膜。
※ ※ ※
第二天,高空的树海上,主仆俩无言地看着天空、白云。
「主人,我看你到了荒魁之原,跟月帝求饶算了。」看着主子那张离「衰」样越来越相近的脸色,蝶迦罗好心建议。
「不干。」顶着两圈大黑眼,眨着涣散的瞳彩,兰飞一哼撇过头。「当初没低头,现在更不爽。」可恶的月帝,竟然用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别想她会屈服。「不过就是梦,又不是真的,只要睡醒来……呃……」她打个大呵欠揉揉眼睛继续道:「反正只要睡醒,本人又是精气充沛、神清气爽,妖魔惧怕的春之圣使。」所以梦中再怎么样被欺凌、再怎么样的春色无边,都是假的,别当回事。
「是吗?」看着她毫无说服力的德行,蝶迦罗很摇头。
「对了,蝶迦罗,你对荒魁之原了解多少?」
「它是人界、妖魔界和另一个被封住的三界,畏界、修罗界、妖精界,五界的共居之处。」
「天界和灵界圣兽好像不怎么接近荒魁之原。」看蝶迦罗达观察都在远远的树海上。
「因为荒魁之原里的气,是天界和灵界圣兽都不喜欢的,既不方便以原身出现,若幻化成任何形貌,不到片刻,就会被里面的气给逼出原形,所以对天界和灵界而言,荒魁之原是保持距离的地方。」
「万一主人在里面遇险了呢?」
面对主人的疑惑,忠心的圣兽率然回应。「我和赛达一定马上应主子召唤――去光城圣院搬救兵。」
「真是忠心救主呀!」兰飞皮笑肉不笑的拍拍手。「我想等救兵搬来,那个遇险的主人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天意若注定主子命短,我和赛达也无法逆天。」
「总可以学习一下,我父亲的座下圣兽阿克为主牺牲的情操。」狮鹰一族的阿克在当年那一役中,为救主人而身亡。
「那要主人的品德、气度、风采,平时就能感动圣兽才行。」
「蝶迦罗。」冷冷地声一唤。「我从来不晓得,你有骂人不带脏字的本领。」
「骂人?」大龙头充满问号看向主人。「没有呀,因为圣兽不能有欺瞒主人的行为,所以都是据实相告。」
「是吗?」啐,说到头来她是自取其辱。「算了,我听说荒魁之原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和远古时期的战争有关是吗?」
蝶迦罗颔首。「上古时期妖魔与天界大战而祸延人界,因为空前绝有的激战,撼动了空间导致扭曲,波及另一个被封的三界,荒魁之原就是当时最大的空间扭曲处,让很多畏界、修罗界和妖精界的被送过来,战争结束后『三界钥约』制定时,天、人、魔三界的领导者虽联手匡正空间,却忽略了荒魁之原,差点演变成另一场战争。」
「不难想象。」人类与妖魔原就已是宿仇,更何况加进了爬足的畏界,残暴的半神魔人修罗界,还有古灵精怪的妖精界,想必很热闹。
「据说当时的荒魁之原,汇集了来自各方异界的人,为了生存与主导权,随时战火、残杀不断,从来没想到三界和平了,还有一隅的扭曲空间,正上演着不下于天、人、魔三界大战时惊心动魄的争斗,最后上界尊皇、人界上父和魔皇大公再次联手平息荒魁之原的战乱,他们各以百年为一轮来监管。」
「原来三界曾经也有这么融洽时。」这真令人讶异,因为现在的人界与妖魔界虽有「三界钥约」的制定在,但在近十年内,却已出现貌合神离之危。
「还有当初的空间扭曲,各地也产生了裂缝,许多趁此进入人界的妖魔精怪们流窜为祸,于是在『三界钥约』之后,能束缚各方妖物的『枷锁卷咒』也因而衍生,此后三界领导者为了百年一轮的管理,还有『三界钥约』及『枷锁卷咒』的威力,便有了百年一会的盛况。」蝶迦罗细述这些远古的演变。
「为何最后荒魁之原会脱离了三界管辖,主导者还变成了贺格公爵?」
「嗯……」蝶迦罗侧着大龙头思索半天。「不清楚了,只知道这份和平维持了四百年,最后是魔皇大公与上界出了变化,好像与一个最高位的天使有关,当时三界的关系面临紧张,无暇顾及荒魁之原,导致荒魁之原再度失去掌控,差点让最好战的修罗界乘乱而出,贺格公爵便是在此时出现,他以智慧和能力消弭荒魁之原的动荡,至于他的身分来历少有人知,只知道他出生荒魁之原,体内有一半的妖魔血统,而他能让上界尊皇、人界上父和魔皇大公承认,应也是来历不凡才是。」
「他能活上近千年,身上虽有妖魔血统,却让我感觉不到魔气,由此推断,他体内的妖魔血统相当纯粹,有可能是远古妖魔,因为血统越纯粹的妖魔越不具魔气。」兰飞回想那一面之缘的印象。
「这倒有可能,毕竟现在的妖魔界虽然还是比人类长寿,却也是二、三百年之龄,不像早期的魔物能活上数千年,远古神魔就更不用说了,活上万年都非难事,连外貌气质都与魔难连上关系,听说魔皇大公就有『最不像妖魔的魔君』之称。」
「最不像妖魔的魔君。」兰飞感兴趣道。「这倒令我好奇魔皇大公长什么模样。」
第五章
辽阔的荒魁之原,虽是各界共存,却也是很多人界商贾往来之处,五界人依不同的特性各据一地,形成处处异景的奇特。
东方临水,土壤肥沃,缤灿的花卉繁盛,大多与树同高,硕大的花朵与叶脉里,住着妖精界。
西方属沙地,却有一片占地极大的树林,临着黄沙漫漫的沙漠,伫立着土丘屋,是畏界爬族之居。
南方之地四季并存,气流涌动活跃,交织炫丽的幻影,经常令人有置身梦境的错觉,这是擅于魅惑人心的妖魔界所居之处。
北方多高峰,奇山峻岭,云层堆叠甚广,仿佛整个荒魁之原的云霞都聚集北方,有白云堆砌如高塔般,更有吊诡的黑云盘绕山头,这是能力几近至上界的神,却又带着魔性的修罗界所居之处。
中央则是人界城镇,面积比一般市镇还大上一倍,连街道和房子都相当宽广,充满各界人聚集,热闹之程度像天天庆典般,总是人潮鼎沸。
近似人界却又有几分不同。这是兰飞和苍最后一次分离时,对周遭环境的印象,长大后,足迹踏遍各地,都不曾找到那童年中的记忆景色,如今……
支着下颚,品尝着特殊风味美酒的兰飞,看着前方的景象,幽幽轻叹。「唉,或许我不是第一次到荒魁之原吧!」
「春之使者、春之使者――」
坐在大叶片上沉思的兰飞,听到底下的呼唤,起身跃下,来到离水面最近,有手臂般粗的花梗上,这里是东方妖精界的范围,株株花朵皆如树般高大,底下则是一片清水湖泊。
「人鱼姊姊,我是光城圣院来的人,而非春之使者。」三张趴在花梗上的美丽娇颜,湖底下的鱼尾还愉快摆动,兰飞笑着。
「可是你身上有春天的气息,瞧,只要有你在,花木都特别鲜艳。」人鱼大姊道。
「对呀,连不太靠近生人的树木精灵都喜欢你,还送你一瓶叶露酿的美酒,以前光城圣院来的人,还没这种待遇呢,看你多特别。」一旁二妹也笑嘻嘻地说。
「是你们太热情了,让我几乎想待在这不离开了。」
进到荒魁之原,兰飞极力隐瞒自己的身分,但,显然妖精界的精灵们,对大自然的气息感受力甚强,相当喜欢接近怀有春之印的她。
「那就别离开了,我们都好喜欢你呢。」最小的人鱼妹妹,好玩地拉拉兰飞雪白的长发。
「这可为难了,我还身负任务呢,等一下就得到中央城镇去。」兰飞一笑婉拒。
「你要去人界的城镇,可得小心。」人鱼二妹关切道。
「怎么了?」
「我们刚得到小花仙传来的消息,昨夜从外进来一股极大的魔力,应该是外面妖魔界来的人,而且依那种气势,有可能是贵族妖魔。」
「贵族妖魔来到荒魁之原!」会是为了百年一会的「三界钥约」吗?
「我们知道妖魔界里,有很多妖魔对光城圣院不满,你要小心,春之使者。」人鱼大姊道。
「谢谢你们。」兰飞感于她们的热忱,随又不解问:「荒魁之原并没有任何结界封住,为何外面的人进得来,里面的人却不出去呢?」
居住在此的五界人,就算人界、妖精界和畏界肯安分,但是修罗界和妖魔界,可都是好战份子,岂会甘心安于一隅之地。
「这是没办法的。」最小的人鱼三妹摇着头。「你也明白,天界和灵界圣兽并不喜欢到荒魁之原,是因为这里有五界混杂的气,令它们无法久待,但是,对历代以来都生存在荒魁之原的我们,这种气已属必须,如果出了荒魁之原,反而是我们无法生存了。」
「可是也还有出了荒魁之原的修罗界人,在外围待了一段长时间。」兰飞想起曾在银月古都为祸,后被封闭的禁忌之门给吸干灵力,而成干皮囊的家伙,就是从荒魁之原出来。
「那是对方灵力够,才能待上一段时间,我想他在人界时,也应该经常有远行的举动。」
「这倒是,他以商人身分待在人界,娶了一名女子,多以生意为由在外。」想起可怜的花理夫人,兰飞感叹。
「这是因为他得常回荒魁之原汲取这里的气。」人鱼二妹侧头想着。「一般而言,能待上十天半个月,能力都算不差,但是这种人并不多。」
「出了荒魁之原还能待上一段长时间,大概也只有修罗界的人较有办法,以我们妖精界是完全做不到的。」人鱼三妹惋惜,毕竟她也好奇外面的世界。
「但是也有完全不受这种气牵制的。」人鱼大姊道。
「是谁?」
「荒魁之原的主人,贺格公爵!」
※ ※ ※
贺格公爵不受荒魁之原的气影响,兰飞倒不意外,毕竟在那么动荡的各界纷乱时期,还能以智慧与能力消弭危机,简直与当年强悍征服妖魔界而成为妖魔君王的魔皇大公相同,都拥有不受空间、结界与任何有形之气所影响的能力。
「只是想从荒魁之原找到进入妖魔界的方法大概不可能了。」兰飞一叹耸肩。「冬,别怪姊姊不理你,原本想上父讲得这么笃定,四季司圣能同时在荒魁之原出现,来这里定然会有什么线索,结果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啊!」沉在思绪中的她,不慎绊了一下。「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高高软软的物体,很粗圆的伸展,还带着像龟壳花样的――蛇尾!
天、天呐!好粗壮的蛇身,这、这身体的主人不就很――
「喂,还不快把脚拿开。」不悦地声道。
「对、对不起!」她慌忙挪开脚。
蛇尾摆动,一只人头蟒蛇身的畏界爬足横她一眼,蠕动着蛇身离开。
「幸好,不是大蛇头!」呼,对蛇头心中有阴霾的她,惊拍着胸口。爬足的类型还真多呀!
走在中央城镇的街道上,兰飞看着四周来往的各界人,难怪街巷比一般人界的城镇宽广,光爬族的长身体就占了半边,每排商家前都有条鹅卵石铺成的小溪道,水质洁彻,再与上空数条交错的透明水街道相接,这是水中精灵还有人鱼族的往来通道。
画有双日的荒魁之原,东西各有火焰日头,却不令人感到炎热,因为阳光透过水街道落下,隔去炎意,反而充满波光潋滟的粼灿感。
「抱歉。」真是,心不在焉的想事情,又撞到人了。
「没关系。」对方一笑回应。
这刹那的照面,却让兰飞完全震愕住。
是错觉吗?但是那面孔――淡紫的发色与修长的背影……
「父、父亲!」她怔楞唤出,前方的背影已没入人潮,兰飞马上随后追着。「等一下――」
目标在人潮中忽隐忽没,当兰飞和几个妖精界与畏界大虫闪身时,对方已快失去踪影。
「啐!」不想施展能力,却在这慌急的当头,无暇它顾。她飞身而起,跃过人潮,以舞空术化成一道逐空的风,眨眼消失。
而动用能力所引发的圣气,马上引来街道上各界人的侧目,远方一双观察的眸子微眯起。
※ ※ ※
紫发背影来到一处绿意茂盛的野林时,身形停住了。
「你是谁?!」冷问的声传来。「用这种方法引我来,有什么目的?」不远的大石上,兰飞环胸昂立。
背对的紫发人,沈声笑着。「知道是陷阱,却还是来了。」
「我向来不使人失望。」兰飞扬唇。「尤其拚了命『钓』我的女人!」
沉笑的声马上变成女子的纵笑声,回身五色光彩绕出,一个青发、青碧之眼的小女孩,傲睨着她。
「早知道春之圣使不但赏心悦目,还这么令人快乐,本殿下该早点来钓你才是――站住!」
「抱歉,本圣使没兴趣跟一个爱扮未断奶的矮冬瓜说话!」说完,兰飞转身就要离开。
「放肆――你敢这样跟鸠殿下说话!」一个苍老的声,覆着斗篷,只透出磷光之瞳的老者,来到鸠身旁。
「哟,还带着长辈呀。」兰飞朝鸠的方向对老者撇撇头。「老爷爷,快带你们家的小朋友回去吧,本圣使不会因为是老人小孩就对妖魔界留情的。」
「无声之灭,你没话说吗?」鸠沉着脸色开口。
「任性、骄傲,还带着几分不识大体的嚣张。」女子的悠然声传来。「这与你很像呀,鸠。」
兰飞猛然回身,这才发现身后的林中深处,还坐了一个人,对方悠坐在一颗大石上,树荫暗影遮蔽了她的容貌,却有一股动辄中,都令人备感威胁的气势。
「谁要你说这些!」鸠动怒了。「你到底动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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