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件学院长随身多年的物品。」
当他怒指是明光栽赃时,明光却充满圣光的微笑,继续以那温和、舒服的语调,耐心告诉他「道理」。
「小贺,每一件难以盼求的事,都要付出代价,每一个代价的过程都有轻重,学习着判断甜美的奖励将付出什么,因为你的身分,未来必将面临许多的真真假假。」
哼!想起以前,贺格差点要再轰了眼前那座香炉。
「本公爵确实思念你甚深呀,明光世子!」他咬牙,字字迸声。
来到荒魁之原后,和明光的意识化体见面,他练就皮笑肉不笑的定力,明光感叹他不再好玩,贺格却开始有大闹一番的别扭心性。
此时夜空的双月逐渐转强,深厚的月光照在香炉上,香炉渐渐发出缕缕轻烟,随即数道白昊瑞光环透四周,空间一转,贺格已入独特的时空结界内。
当充满东方风格的七道拱门浮现,随即是七重水晶清光凝成的门框,蜿蜒的紫色长道穿过其中。
「装神弄鬼的排场,不知伟大的明光世子想做什么?」
贺格公爵置身一座恢宏气态,充满庄严的宫廷大殿缓缓前,他知道这是明光在东方的居所。
雅乐轻音随着四周苍郁山林环绕而现,云烟如水瀑,从高山连峰烟漫而下,一道绝尘雅姿悠坐郁林云海中,正是明光世子。
云海中的俊雅身姿淡敛着眉目,没有回应,只是迳行悠抚云霞凝化成的琴弦;银色长发轻舞风中,雪色外袍衬着淡绿长衣,圣丽庄严,让人目不定睛。
云弦舞动出融合色彩的天籁之音,将云海划出了阵阵涟漪,每一道涟漪都撩荡出独特的音律,彷佛从四周山林倾泻而下,又像从浩瀚云海中随着云浪而来。
面对目不暇给结合音律的壮阔之美,贺格也暂敛各种心绪,心境不自觉随着音曲而沉淀,当他感觉心弦像被音符牵动时,四周场景蓦然转变——
黑白水墨在他周遭点点晕染开,迅即相连成图,当凄号悲喊传入耳内,眼前的水墨图展露的竟是无数的魔物肆虐人界。贺格皱眉,黑白水墨瞬间再转成惊骇血红,满眼尽是屍横遍野、鲜血成河——一幅生灵涂炭的人界!
「够了!」他一喝,数道冷光划空,图像崩裂消失虚空,苍郁山林再次环绕而现。「这样的待客之道想表达什么?」
「心之所想,意之所趋,云漪心曲因人而现。」明光那尔雅的声,淡淡道。
「东方幻术、幻音,就能揣测本公爵心之所想、意之所趋!」贺格冷嗤。「这里不是东方境界,不用对本公爵摆弄心灵意念那一套玄虚。」
「是玄虚吗?当西方人界已成妖魔战场时,我不得不惊叹你那冷静的神态,彷佛同谋者。」
「冷静面对也能是问题?」贺格挑眉。
「在这场『人界成妖魔战场』的大戏中,荒魁之原的主人将是什么角色?」悠然的声透出质问。「旁观者?光城圣院的协助者?又或者,助纣为虐的当事者?」
贺格沉沉而笑。「不知道哪一种可以让东方境界的圣者紧张?」
「让我紧张胜过学院长对这件事的感受?」
「此时拿凯若说事只会得到反效果。」他怒一挥手,四周云海退散,似要与明光划出分隔的界线。「大费周章用出跨境的结界一会,完全不像你那徒儿所言,要专注对付魔罗暂难分神进行意识之会。」这可比意识之会还要费神。
「我以为你喜欢另眼看待。」明光依然一派云淡风轻。
「你很清楚我一直希望对我另眼看待的人是谁。」贺格撇过嘴角。「至于你的另眼看待,本公爵连心领都不想。」
「为此不惜与妖魔为伍?」
「我只是做了一场交易,并没有毁灭人界的打算。」
「与魔鬼交易,岂有全身而退之理,甚至落得反噬其身。」
「我能赌。」
「众生赌不来。」明光的声不改其温朗,却透了几分严肃。
「那就毁灭再重生吧。」贺格不耐抬手,冷然扬眉。「一个我不欣赏的世界,重新再来又何妨。」
「万物尽毁生机断,何来重生?」
「从生机尽断的东方浑沌中苏醒的你,竟会觉得境界没有重生的机会。」贺格不禁嘲弄。「是东方世界的神人传说太崇高,让你不愿有第二人取代你吗?」
上古时期三界之战,正是生机尽毁后进入浑沌,再蜕变成如今的东、西方世界。
「重生并非无止境,更不是每件事物都有这样的契机,一个境界的重生,是多少牺牲与付出才得以保住生机。」明光语重心长。「西方世界若再经历毁灭,那便是永远的毁灭。」
「我在乎的人会活着就好。」
「人界上父以苍生为念,你对人界,难道不曾有丝毫悲悯之心?」明光轻叹。
「我不是母亲,人界苍生不是我的责任。莫忘了,我是远古神魔与圣天使结合的血缘,烙在我身的是更多的魔性,毕竟我传承了虚空之裂那老头全然的黑色魔性。」
说到此,贺格看着前方云海那抹清圣崇高的身影,扬唇嘲讽。
「我倒想问,东方圣者懂妖魔血缘吗?懂黑色魔性在体内的激昂?你一出世就注定是世人景仰的光明圣者,万人尊敬的『神』,大概永远懂不来『魔』的感受吧,东方世界的上古神人,明光世子。」
「万物本从『无』而生,七情六欲本因心,神又如何?魔又如何?」远方云海翻腾,清朗的声随着明光世子的身形缓缓而来。「你我所感受的天与地,从来不因圣魔而有所不同。」
贺格看到来到眼前三步之距的明光,银色长发飘扬,一双与发色相同的银色双瞳,绝寰圣丽,一眨眼,瞳彩化成紫黑,下一刻双瞳竟成远古神魔独有的一金一黑,瞬间,强大的黑色魔性包围住贺格。
「正如我与你,从来无不同。」
随着明光的虚影缓缓穿过贺格,黑色魔性之间相吸相引的颤栗触动他,贺格愕然怔住。
「你——」
「转告魔皇大公,东方圣者永远不会属于他,敢对另一个血缘下手,那我只能挑战他。」
当四色昇龙从云海游窜而出,紧随明光的身影离去时,四周回到空中都城的花园内。
「明光竟然是……」贺格从震惊中回神。
虽知明光的外貌向来受术法的禁制,凡见过者,都难以形容。从小到大,贺格从没在乎为何形容不出他,只认定他爱卖弄神秘,如今清晰烙印于脑海的外貌,一个完全不同于东方世界的容姿!
魔皇大公坚持要见到明光和……春之圣使兰飞?!
「东方世界的圣者竟来自西方世界妖魔君王的血缘,这简直讽刺。」他想为此而狂笑,却发现自己怎么样都笑不出来,只有心绪翻腾。「明光,如今让我清楚这些,你的意图何在?」
☆☆☆
一双紫瞳幽凝着星夜的迷离幻美,银色长发上润上一层蒙蒙清光,「星辰时浩」中的星相转换极快,从漫天繁星到星光如雨洒落,再回到一片无光岑寂,随又是道道清烁迸扬开,星子再如纷飞的蝶影翩舞夜色,充满灿美也透出孤寂。
这美绝的星幻在真实世界中存在仅一刹那,迷离的烁灿星流只因应天时而现,是历任天尊将这些独特的星流引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封界中。
当星光如雨洒落时,他举起手,看着点点星子飘落在掌心中,如今他是银天使?或冬之圣使翔?
「你还没回答我,希望自己是谁呢?翔或圣殇?」
「我从来就是我,无所谓谁。」
「如果你连自己该是谁都无法决定,又如何得到属于你的力量,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与世界?」无垠直言。「『你』是谁,决定了三界的未来。」
对无垠的话,始终淡漠的面容,首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为何?」
「因为你的存在是天地间的一个变数,如果你决定自己是翔,人界毁;如果你是圣殇,三界有契机。」
无垠的话,再次回荡耳畔。一丝无奈的笑,分不清是苦涩或释然,无论是哪一种身分,远古自今他该面对的问题,从来不变。
银天使的魂识与灵气正一点一滴的在体内复苏,清圣的力量与光辉逐渐从身躯深处透出,曾经对银天使的一切,彷佛的轮廓反让他的心绪有着难以形容的矛盾。
有时沉淀,有时旁徨,一部份的自己似是看得清透,另一部份的自己却又焦虑着人界的情况,紊乱的心情与平静的思绪的星辰正如他的心境。
属于银天使的力量尚未全部回归,但人界的情况已无法再等待,愤恨与报复将让魔皇大公的手段更狠绝。
「东方世界始终等着你,银天使,我的……母亲。」
想到明光曾留下的话,他的心顿时沉重。此时瞳眸转为淡紫,偶掠几许银辉,无论东西方的世界,都有他要守护的对象的两道灵气……
感受到他强烈的心思,夜色星光如雨洒落在他眼前化成星镜,冬不禁伸手碰触,镜面马上映照出一个美丽的少女身姿媚朝气,笑得灿烂,一手握住青泉杖昂然抬首充满骄傲的英气。
「飞飞……」
星辰时浩内凝化的星镜会反射出内心所思。
「如今我该以何身分见你?同伴?手足?」唇畔浮起一丝自我嘲讽的淡笑。「或者,一个『母亲』?!要让身为光城圣不!他一拳击破星镜。飞飞和明光不同,明光有来自「圣天使」的灵躯脱胎,未出世便有守护东方大地的圣贤灵识滋润但飞飞是以西方人界的投胎轨道重生,对世事与圣魔的见解,就如一般世人,未必然能接受这个事实,兰飞从小失去人再有任何事伤害她。
「以如今的情事演变,再加上兰飞对事情的敏锐,此事瞒不了太久。」
学院长曾要他对兰飞据实以告,以免让一心夺回血缘的魔皇大公有任何借机操控的空间。
「妖魔君王为夺回血缘将掀起的动荡,你比我们清楚,处处隐瞒,只会给妖魔可趁之机,你该相信,春之印会选中她季之首,要有包容万物的心。」杜凯若轻叹。「月帝虽以新婚之由将她暂困身畔,却非长久之计,光城圣使每一个都不是会界的人,包括你,不是吗?」
面对学院长的话,冬只能一声长叹。他该赌上这一切,告知兰飞事实真相吗?此时地上的星镜忽又透出霞光缓缓飘起「时浩喻示?!」
星辰时浩汇涌了由古至今的星流力量,星镜除了能反映心念之想,偶而亦会透出未来预警。
当蓝皓烁光从星镜透出时,夜空忽降下无数的羽毛飘飞,随即一声尖锐的鹰鸣。
「苍、苍劲?!」
远古的记忆浮现,一只像山峰一样庞大的巨鹰,守在妖魔界最古老的魔生之地,它鸣叫的声如今竟清楚在耳边响起。
就在冬错愕时,忽地,眼前星镜映现一双锐利的鹰眼,对上这双眼的他彷佛被定住般,只见那双鹰眼缓缓转化成另一道瞳,冬感受到一股疯狂的呼唤,不该回应、不该靠近,他却下意识伸手想确定真假,要碰触上这预警的星镜。
「冬,退开——」
忽然一记威凛之声,浩气蓦绽,强烈的光流崩碎星辰化镜,天尊俊伟的身形出现。
第四章
黎明前的天色,万物静籁,天地一片灰蒙蒙,南方安斯扎山,奇峰峻岭绵延数百公里,其中一座拔耸入天的高峰巍伟穿霄,云雾缭绕着壮阔的山林,数百年来少有人迹踏入,山林内层层叠叠的绿荫交掩,彷如一处自成的神秘空间。
今日数颗白绿光球飘入林中,光球落地,白绿光意瞬间倾撩一地蒙柔清辉,拂来的清风随着轻踏的足音悠然而至。
幽影中,来人容颜不甚真切,但看得出是一名淡金短发的少年,身旁紧随着一头大驯鹿,少年淡亮的发色在暗影中反显得灿白。
「此处便是安斯扎山的树灵汇萃之华。」大驯鹿竟开口说话。
「确实是。」来人眺望四周后,朝天扬掌,天际呼应的降下一道冰蓝毫光,随即胸前一株小小树苗飞起,道道绿色光气包围着树苗。
少年置身毫光中,一手纳入山林浩气,倾入树苗中,另一手释放出盎然的初生气息,尽倾四周万物中。
不一会儿,山林像被摧化成另一番景色,举目尽是翻红枯黄之貌,枝桠又藏着勃发生机,彷佛深秋将入冬眠之态。
「第一道绿灵生气已取得,还有七个地方要取其不同的灵萃精华。」大驯鹿道。
虚空中,尽收绿灵生气的小树苗敛收光芒后,来到少年掌心上,小小的树苗轻晃着。
「感谢安斯扎山所给予的绿灵生气,回赠初生朝气,三年后失去的绿灵将复原态。」少年将心念释出,安抚暂失绿灵生气的山林万物。
此时少年掌心上的小绿苗再次发出轻快的绿光。
「你喜欢这里的树灵气息吗?」少年脸庞轻触那株小树苗,温声道:「那我们就多待一些时候。」
此时,天际破晓,曙光像被禁锢了一夜后,在云海中绽射出最美的朝曦。
「紫气东来时伴随着日出,朝曦中的紫华好美……」看着朝阳渐昇,少年忽低喃的念着。
「日出有着你难受的过往?」大驯鹿看出他眼中透出忧伤。
「曾经,日出时分,雷霆光柱内,无情劈碎我的心。」朝阳渐渐照亮他的面容与那双沉闭上的眼。
「下一个地方古林瀚海,那里邻近北方大地,据说目前由星宫神将镇守。」
「星宫神将吗。」少年的唇角转为悠然一笑。
「古林瀚海」座落北方大地东边,此林是由两座大森林横切成险恶陡峭的斜坡,边坡林木皆是原始巨木,盘根错结纠绕于陡坡上,坡底有条看似湍急的溪流,实则是邻近的海流灌入,再加上斜坡峭壁的天险蕴藏着人界少见的上古猛禽与毒物,也漫弥着许多诡异的迷雾。
北方大地为妖魔所占夺后,天空所散出的魔流气氛,加剧瀚海内的危险,星宫神将中的破军,领着红层、蓝层猎魔者与封界官镇守古林瀚海,防止那些上古猛禽与毒物跑出,如今还要再预防妖魔可能穿过古林瀚海而来。
「今日的气流似乎有些不对劲,连瀚海内的树林都在骚动!」
看着树海内隐隐传来的动静,十多名猎魔者交头接耳。
驻守在离北方大地最近的地方,他们处在天际的边缘带下,一边是惊人绚目的魔艳色彩,一边是阳光照拂的蔚蓝晴空,圣魔交接的气流所带来的冲击,他们的感受最深。
「难道是妖魔突破瀚海的限制吗?」瀚海内的天险、猛兽和迷雾幻相也非妖魔能轻易攻破。
「真是如此,我们应该无法平静的在这说话。」树林内早就大乱,猛禽冲出来撕咬人了。
古林瀚海某一种程度来说,棘手可怕的程度和妖魔有得拼。
「北方现在的情况只能靠几个拥有古老力量守护,顽抗妖魔到底的国家和潜藏在北方的猎魔者们传出消息。」
「现在妖魔们正积极要突破三界钥约的力量,那群魔物一旦突破北方防线,人界还能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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