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初良心未泯,说了几句还算靠谱的话。
温宁会心一笑:“差不多吧。”
她的孩子没有继续追问,就好像只是认识了妈妈生活中一位老朋友。
温宁想要趁某人不在的时候,马不停蹄地离开这家酒店,“我们早点回去吧,你多预习一点功课,妈妈也去多卖两碗馄饨……”
“好。”
她的孩子总是乖巧懂事。
……
温宁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或许在这个白天经历了太多的事,人健忘,差点忘了地下停车库里的大众车,而小洋有几分心不在焉的,也没提醒她。
原来,是因为台上有互动的时候,司仪会根据回答的问题来送娃娃。
小洋举了好多次手。
司仪只固定在前几桌喊人,没能顾及全场。
于是小洋一次也没有得到回应,顿感这场婚宴了无生趣,心中苦闷,温宁立即在手机上买了附近一家游戏城的货币,盼望着能让小洋重新高兴起来。
悉心的温宁着手安排:“等会儿,我们回头去抓,我们一起抓个游乐城里最大的。”
小洋心性单纯,瞬间又重新快乐了起来。
喷泉前。
温宁不愿在这片空地停留太久,唯恐又见到老男人,殊不知,周寅初已经在守株待兔了。
只是碍于老酒店门前的空地算不上宽敞,前面有辆别克一直挡着他的道,他这才姗姗来迟。
他毫不顾忌地将车停靠在最拥堵的路段。
对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置若罔闻。
“上车。”
第19章 v3
容不得她的思考、反驳、质疑。
汇聚的车流不允许任何人过长时间的停留, 温宁知道自己一刻不上车,这样拥堵的车道一刻也不会通畅。
众目睽睽之下,温宁感到自己在孩子面前无地自容。
可周寅初所开往的目的地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在他这一趟罕见的车程当中竟然将她的孩子囊括在内:
“你喊李澈一起上我的车, 我带他去见我的一位做心理咨询的朋友。”
温宁犹豫着拉开了车门,支吾出声:“会不会麻烦到你?”
车内。
雪松的冷香迎面扑来。
她如履薄冰,毕竟, 她根本没有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自然也没有理由接受这同等交换的付出。
周寅初看着她入座在他的副驾驶位置上, 眼皮未抬:“不会。”
他说得如此清澈明白,好似之前的邪念从来就不存在。
“李澈, 我后排应该有个儿童座椅,还没来得及组装, ”车门闭合, 周寅初指挥着落座的小孩,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解释, “你自己试试,怎么坐到里面去。”
周寅初早有准备。
温宁困惑不解于他过分的好意,仿佛随时有可能掉入他设定的陷阱当中。
周寅初在他的前车镜里看见了那张忧伤却又不知所措的小脸,不禁轻笑了声。他自知他的无耻,却也不知道在她心中自己已经泯灭了人性。
“纯粹是路过,是好心。”
再冠冕堂皇的话从他口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 也没有了信服力。
品尝过罪恶的果实, 没有人会将眼前的男人与世俗意义上不求回报的好人联想在一起。
温宁试探着去碰触他的眼眸,不巧, 他也在看自己。
目视前方的男人冷不防道:“温宁,你儿子都不像你这么紧张。”
要第一次去见心理医生的李澈表现出无畏的勇气来, 毫不知情地鼓舞着他的母亲:“妈妈,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提心吊胆,或许医生叔叔了解我的情况,就会说我没事了。”
她的儿子以为她还在为他看病的结果而发愁呢。
天杀的,他看出她的紧张又如何,非要把话说在明面上么?
温宁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
她恨不得捂上她儿子的耳朵,虽然他的话不至于流于闲言碎语,但终归是引人浮想联翩的。
为了以言语坐实了他的好意,温宁客套疏远地道了一声:“那就多谢周总了。”
周寅初单手打着方向盘,毫无忌讳地开口:“你忘了,我和李澈也说过了,我们曾经可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温宁很讨厌周寅初对他们之间关系再度描述。
听上去是叫人放宽心的,实质上每个字眼都在提醒着她有关中学时代的那段没有结果的恋爱。
周寅初不知道从他车内的冰箱里拿出些什么有颜色的饮料,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的时候,顺手扔给了李澈。
“谢谢周叔叔。”
又扫了一眼小朋友自己安装的安全座椅,评价道:“动手能力还不错。”
“周叔叔是也有小朋友了吗?”温宁来不及劝阻,澈澈的好奇心顿时被牵引了出来,“所以,才让我帮忙组装这个安全座椅?”
面对天真无邪的小朋友,周寅初的答案并没有以一句生硬的“小孩别多管闲事”匆匆带过。
正当温宁以为周寅初不会多说些什么的话,她的安心似乎来得太早了。
周寅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流转之际,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前还没有,不过得看情况,说不定过阵子就会有。”
温宁的脸顿时青白相交。
就好像这话虽然是对她儿子的答复,其实是在对她说的。
他怎么好意思在这种场合提及这种说,这不等于明晃晃的暗示让她这个寡义廉耻的女人情愿的话,为他也生一个的毫无底线的话?
尽管他们重逢后的第一面,她就听他赤裸裸的说过,但如今以这种方式,经由孩子的询问脱口而出的时候,温宁依然感到无措,她很想立马就岔开这个话题,但她的儿子对某人唾手可及的孩子送上了绵绵祝福。
“那周叔叔,我得教一下你怎么用这个安全座椅,其实有松紧的,可以通过腰带去调节的……”
“澈澈,你不用解释了。”
温宁竭尽所能地制止儿子多余的善心:“你的周叔叔没有什么不精通的。”
“温宁,你谬赞了,”周寅初却仍然慵懒恣意地发声,可他不过微微抬起眼眸,看似不经意,总会让人联想到猛兽般蓄势待发前的有意等候,比如说当下,他看上去毫无保留地愿意听一个孩子对育儿知识的粗浅分享,“我觉得你儿子愿意和我分享这些挺好的,我在育儿知识等方面其实知识挺匮乏的,毕竟没有实际经验。”
他说得如此诚恳,以至于要是没有见识过男人皮囊之下的攻击性,就连自己也要和小孩一样上当受骗了。
-
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出现在二院附近的马路边上。
霍布斯曾说,财富实际上就是一种权利,但对于并没有提早预约的富豪来说,要将车停到一个离门诊部近的位置同样难于登天。
有好几次,周寅初都被被人捷足先登,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停车位。
随即,他低咒了一声。
温宁不愿意为了这种小事和周寅初起冲突,但还是不想要他过早教会孩子这些,于是制止了他的骂骂咧咧。
尽管周寅初身上有着许多和寻常人不一样的所谓气质,但在停车这件小事上,他和寻常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很容易因为一时心急而懊恼,像是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所看见的车位。
仿佛那是对他们一种无声的挑战。
强硬的男人不肯罢休:“温宁,我这不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舍得骂我?”
“我来帮你停车吧。”
女人低声细语道:“你先带澈澈过去,我去花坛外绕一圈,说不定会找到合适的位置。”
周寅初:“你现在这么放得下心?”
他目光所及之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把澈澈交付给他,确实不是温宁一开始设想的方案,可眼下,她并不认为周寅初有足够的耐心去在一家挤满了全国各地患者的三甲医院的停车场找停车位,大多数的人和他们一样是来看病的,车子能力医院的出入口更近些,也都希望自家的病患能够少走几步路。
周寅初下了车,温宁坐在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
他快速地下腰,为她系上安全带,动作不拖泥带水,也不曾碰触其余敏感的地方,语言难得的不轻佻:“我先带澈澈去看医生。”
简单的不能更简单的告知,不带有太大的个人情感色彩。
有一瞬间,温宁产生了恍惚的错觉,今日到来的他们一家三口似的。
她强迫着自己清醒起来。
尽管发觉了一个停靠在医院B栋楼附近还不错的位置,但看见别人后备箱里拿出来的轮椅,她自然而然地选择让给了别人,而将车一直停靠在对面的公园门口,对于多付的几块停车费,挣钱不易的温宁却并没觉得有什么。
尽管命运将风霜无情地吹打在女人身上,但这个女人依然保留着寻常的善心。
又急匆匆地过了马路,等她进入二院之时,周寅初已经为李澈挂好了号,他顺理成章地进入邱医生的私人办公室里,而彼时,邱医生正在对他做几个最普通的心理测试。
温宁心跳放慢了几个拍子。
“别紧张。”
周寅初又亲自从医院的自动货物架上取出了一瓶水。
“温宁,放宽心。”
温宁自己或许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眉头有多紧锁,望向孩子的目光始终忧心忡忡。
“我不是一位好的母亲。”
之前有太多的事情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她丈夫的葬礼,头七,以及过年前的祭拜,还有那场……刑事诉讼官司,总之,她被她的生活所支配,而无暇顾及她儿子的心理状况,等温宁真的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
那些无从诉说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自己感到医院的这一刻,在周寅初的面前这么轻易的脱口而出。
显然,周寅初并不是一个好的攀谈对象。
周寅初凝视过她的眼眸,斟酌良久,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是。”
“我不够好,对他的成长照顾总有疏忽的地方……”
“你何必苛求你自己,”周寅初鲜少把话说得这么具有人情味,“世界上哪里来这么多尽善尽美的事,而且,你发现得并不算太晚,不是么?”
“谢谢你了,周寅初。”
如果这件事交由她来说,并非事办不成,而是要找到适合的重量级的专家,耗费的心神并不算少。
加之,预约、等待和挂号的时间就足以让普通人失去很大程度的耐心了。
“你今天已经和我说了两遍‘谢谢’。”
男人不再可以收敛,暴露本性:“如果你坚持要说第三遍的话,我不介意你换一种方式来‘谢谢’我。”
“你可真是……这里可是医院。”
守在专家门诊外的长廊上,她靠在栏杆上,忧郁没有削弱这种女人的美,而是放大了眸底深刻的哀愁,不可触却又惹人贪恋垂涎。
柔弱的,遮掩的,忽明忽暗的却令人寸步离不开视线。
华美的旗袍与她格外相称,不再蓄意遮挡她身体的优美,更衬她皮肤的白皙与柔亮。
一只大手就那样无法抑制地挽起她的腰肢,承托起她的柔软腹地来。
第20章 v4
那只手大胆而又逾越, 仿佛方才她从他身上看见的所有绅士礼节、风度都不过是一种虚假的伪装。
而现在,他肆无忌惮地暴露着属于他的本性。
温热的掌心在她的腰间恼人。
温宁推开不懂分寸的大手:“是你自己说的‘不求回报’。”
她敬佩于男人的表现,将“说一套、做一套”展现得淋漓尽致, 却又相当的心安理得。
但貌似给了他可乘之机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
温宁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说出口的“医院”二字有多不对劲,“医院”这个名词置于他们的其他内涵。
就是再不懂得男女关系的活到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也对某些片段心知肚明。
某些特定的片段, 正是因为所在地的不同而更为隐蔽、刺激。
一旦强调他们设身所在的场所, 这现代化的医院仿佛都成为一个剧场, 不过是他俩play的地点,她面色涨得通红, 而他偏又故作一知半解地问她:“所以,医院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不明所以的脸非要扬起一抹邪恶的笑。
“周寅初。”
“你难得不在兴头上还愿意喊我的名字。”
他冷不防地提醒起她上一次对于他名字的呼喊, 那是在丽思卡尔顿套房的书房里, 那张卡其色的宽阔的长凳上。
她决心不再多看他一眼,他却丝毫没有认识到他的错误, 正是因为等待的漫长,所以每一秒的相遇都恨不得将被克制压抑的欲望一一释放。
他以为自己可以合格地扮演着陪同看病的角色,是他,高估了他自己。
……
踱步良久,她的孩子终于走出医生办公室的门。
温宁心跳满了一拍,她惊慌于自己或许和周寅初靠得过分的近, 这都是周寅初一个人的错, 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他总会从容不迫地找到合理的契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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