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被他来势汹汹压制住了,可如今回过神来,善鸢可就得拿捏着鹿鸣了。
嫁不嫁鹿鸣?那当然是嫁的!
从小的愿望意外实现,不必做出折衷或将就,谁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鹿鸣瞅着她,目光里头有着深意,善鸢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瞧,没有人说出口,却能够从那交缠的目光中得到提示。
善鸢不是不知羞的人,可如果对象是鹿鸣,她胆子就特别的大。从以前就是如此了,只要有鹿鸣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也不怕,总归在压死她之前,鹿鸣都还挡在她前头呢!
只要她的三哥哥在的时候,她就是无所畏惧的,谁都无法欺负她。
向来如此,他护着她,她也护着他。
每当皇后和太子有心刁难,则由她来保护他和贵妃,利用她的身份来护着他们。这些年来,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存着,其中的情感深不可测。
因为他说不娶她,她就忍痛隐藏她的情感,如今又岂非他说一声喜欢就能一笔勾消,好歹得给他吃点教训!
谁要他口是心非!
可鹿鸣是珍惜她的。
从她及笄以后,他的父母就急着要他把亲事订下,可他从来都不愿,在他能好好的保护她之前,他不愿做这样的事。
可等他到终于打算和她求亲的时候,他却被她的言语给激怒,罔顾了她的意愿。
在那之后,他没有片刻不是自厌的。
鹿鸣的歉意,是真挚的,善鸢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怒意,终于被抚平了一些,不过也就只被抚平了一些。
“那以后三哥哥,可得都听我的。”
善鸢的语气有些娇蛮,不过听在鹿鸣耳里,那都是可爱的。
“自然,都听囡囡的。”
听善鸢的,他心甘情愿,“只要囡囡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听囡囡的,嗯?”鹿鸣的语气带了一点点的哄。
“囡囡,我心悦你,一直以来都心悦你,我喜欢你,比他喜欢你更久。”
鹿鸣炽热的光芒中蕴含着满满的情意,他眼中的火焰能融化一切冰冷,也能抚平善鸢心里的伤痛,将她对他的怒意冰消瓦解,余下的那一星半点,已经无法伤害两人之间的情份。
“囡囡我错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他将所有的灵魂都倾注于他的话语之中,除了言语,每一瞬的眼神的交汇,都有着无声的誓言,将所有的距离消融,将那两颗键行渐远却两互倾慕的心一点一点的拉近,“你原谅我……”他的眸底蕴藏着对她的热爱和珍视,犹如星辰点亮了黑夜,不可抗拒。
善鸢能在他眼底看见自己的倒影,她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和情深,这种炽热的眼神仿佛撩拨起她内心最深处情感,让她回想起了那些年对他的恋慕。
胸口又是胀又是酸涩,善鸢移开了眸子不去他,用一种佯装生气的嗓子说道:“原不原谅,那得看你的表现。”
疼她、爱她、珍惜她,对鹿鸣来说,是一个选择。鹿鸣的忍让让她感受到了他口中的喜欢,这份喜欢是真的存在的,不是随意的空口白牙。
“还生气吗?”鹿鸣轻抚着她,像是在给狸奴顺毛一般。
小小的动作,无意识的依赖,都令鹿鸣的心口一阵温暖,都快要被她融化了,如今只要善鸢能亲口告诉他,她不生他气了,告诉他她会试着喜欢他,那他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在善鸢心里,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可她可不愿让他知道,道了歉,没有改变,那就失去了道歉的意义。
虽然没有给予鹿鸣一个很确切的答案,可是却很迂回的让鹿鸣知道了,他们俩是有“以后”的。
鹿鸣也是知道善鸢性子的,就算他伤了她的心,远赴北境几年来没回京几回,她依旧每天拨冗帮他抄经,这些年来已经抄了上百卷。
就算他错过了她的及笄礼,让难过的夜里掉金豆豆,在他受伤的时候,她依然赶着来瞅他,就算嘴巴上利得很,心却像豆腐一样。
即使他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她也没有对他说过分离的话语。
这样的姑娘,要他怎么不喜欢?
“囡囡,我好喜欢你的,你……”鹿鸣话说到一半,脸都红了,憋了半天,这才问出了口,“你不要喜欢别人,喜欢我好不好?”
这句话,鹿鸣已经说第二回了,第一回听到的时候是感动,第二回听到的时候,心里却有些好笑。
善鸢也不曾想过,原来在一段感情里,鹿鸣居然是如此的不安。
鹿鸣恐怕不知道,想嫁他的女郎有多少。
喜欢文人的女郎是有的,但喜欢大将军的也不少,加之鹿鸣确实在战乱之中守护了上京,当他是英雄的小姑娘,端看那一日在城门撒花的人有多少就知道了,在鹿鸣的座骑路过以后,路上的红花可是捡都捡不完呢。
善鸢从鼻子发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鼻音。
在鹿鸣热切的目光之下,善鸢才道,“你若一直对我好,我便考虑。”考量到他昨夜里恶劣的行为,善鸢决定不给他直接的答案,就令他纠结去吧。
鹿鸣的心被吊得老高,可却又拿善鸢没办法,谁要善鸢是他的祖宗呢?“祖宗!”他莫可奈何的捏了捏善鸢的脸颊。
“饿了吗?”鹿鸣问。
鹿鸣不问,善鸢还没什么感觉,这一问之下,还真有些饿了。
“饿了。”她的嗓子听着有点委屈,
鹿鸣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好,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二十五章 给个面子
马车下了山,驶进了皇城,此时正值晌午,鹿鸣便让马车停在城门前的迎华楼。
车门打开,在善鸢正要下车的时候,南衙军左骁卫正领着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来到鹿鸣面前后,左骁卫在五部开外下跪行礼,显然是不敢冲撞到善鸢,他拱了拱手,朗声道: “王爷、郡主,皇后娘娘有令,要卑职寻王爷和郡主速速回宫。”此人声若洪钟,若是在安静的情况下,他的嗓子约莫可以传到隔一条街了。
善鸢明显受到了一丝的惊吓,鹿鸣为此不悦的蹙起了眉头,左骁卫不禁低下了头,为鹿鸣的气势所震慑。就算鹿鸣年纪不大,可是他在军中积威深,军中老将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南衙军十六卫是守护京城安危的禁军,里头的将领多半已经向鹿鸣靠近,左骁卫吴宣却不同,吴宣是宁家的部将出身,从祖父辈便为宁家效命,是宁家安插在禁军里头的人。
吴宣年约而立,是个五短三粗的男子,面上浓眉大眼,脸盘有棱有角,虽是个粗汉子的长相,可是粗中有细,他身上的铠甲闪闪发光,红色的领巾一丝不苟,如今他还跪在地上,背已经被汗浸透。
鹿鸣没有回话,他每一息的沉默都带了吴宣精神上的压迫,那汉子的额际都沁出了汗珠子,一颗一颗地滴落了地面上。
“可有懿旨?”鹿鸣终于舍得开口了,却是给了一句诘问,吴宣的头都快要埋到地上了。
善鸢在一旁观察着鹿鸣。如果不是面对她和贵妃的时候,鹿鸣确实就是人们口中那个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宁家人曾经制造谣言,说是荣王天生冷情,造太多杀孽,是修罗之身。
善鸢此刻望着鹿鸣的背影,心里却有些的酸涩。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天生血冷的人?如果出生富贵,可以像太子一样享受大家族庇荫,金尊玉贵的被捧在掌心长大,又何必像荣王一样在战场上九死一生?
鹿鸣能够如此桀骜不驯,全都是他用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拼搏出来的,他会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护着她和贵妃。
“回王爷,是口谕。”吴宣心中乱麻麻的,有着即将空手而归的预感,这宁皇后可不是个好性子的,没能把鹿鸣和善鸢请回去,他是要挨罚的。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的权力看着很大,可实际上,皇后是不能随便召见一个王爷的,皇后如今只能下口谕,但是要不要遵从,那还是给看鹿鸣给不给她这个面子。
给了,未必能够相安无事,可若不给,那必定是撕破了脸。
宁皇后母族强大,外戚的势力不容小聚,已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横行霸道多年,她不曾想过会有人不给她这个面子,可鹿鸣敢,在外筹谋了这么些年,鹿鸣已经有了不受牵制的底气,此番回京,他就是要让宁家人知道。他鹿鸣,不是好欺侮的!也要让皇后为这些年给贵妃所天的每一道堵付出代价。
这个面子,他是不给了。
“那行,本王和郡主尚未用膳,待用过膳,本王便携郡主回宫。”鹿鸣的语气十分强硬,不给任何分说的机会,话一落下,他便转身面向善鸢,“囡囡,仔细足下,待会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问什么,也可以问。”
善鸢是上京贵女,自然知道宁家背后代表什么样的势力。鹿鸣如此果断地回绝宁皇后,着实让善鸢心底惶惑不安,鹿鸣知道善鸢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
这酒楼不仅止是鹿鸣的产业,也是鹿鸣私下开设的情报交易组织,有着酒楼生意当作外皮,葫芦里卖了什么膏药,那只有鹿鸣和他手下养的一批心腹能娴熟于心,其他人不管怎么打探,多半只是管中窥豹。
有什么话想说,当在迎华楼说,迎华楼的安全性,可要比皇宫里牢靠的多,不必怕隔墙有耳。
“王爷!”吴宣心中一急,便这么扯住了鹿鸣的袍角,鹿鸣大脚一踹,毫不留情地把人给踹飞了好几圈。
“放肆!”鹿鸣冷笑了一声,“你什么身份,也敢碰本王?”话说完,他便护着善鸢,走进了迎华楼,迎华楼的掌柜早早就已经候着了,一路便领着两人上了包间。
“皇后娘娘那儿……”善鸢知道宁皇后的性子,这些年她已经谨慎惯了,自然显露出了一些不安。
善鸢显露出的不安,点燃了鹿鸣心中的火气,“咱们囡囡饿了,就不必为了那老妖婆赶回宫了,又不是不回去了。”鹿鸣这人正经八百的,不过他也有他的一些小性子,对于皇后,他是当真很难说得出好话,老妖婆也是他儿时调皮捣蛋的时候,给皇后取的浑号,随着他年龄增长,这孩子气的称呼也很少从他嘴里吐出。
听到老妖婆三个字,善鸢当真是心里觉得好笑,再怎么说,鹿鸣也曾经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少不更事也是可以理解的,髓然有一瞬间觉得好笑,不过忧虑却更盛,就怕鹿鸣真的把皇后得罪得狠了,届时被皇后出手打压。
“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听鹿鸣这么说,善鸢更加不安了。
鹿鸣觉察出她的不安,软声道:“囡囡,你信我,这一回,我不会再令人欺侮咱们了。”
鹿鸣的语气坚定,善鸢不自觉的便信了几分他的话,她不再提起皇后这败兴的存在,跟上了鹿鸣的脚步。
包间里头,已经摆上了楼里最时鲜的食材做成的料理,光是闻着味道,就能令人食指大动。
善鸢这一路上也是被鹿鸣折腾得够呛的,闻到了味道,小巧的鼻头就皱了皱,鹿鸣领着她入座,桌上是全蟹宴。
虽然时值九月,还不到秋蟹最肥的日子,但鹿鸣名下的庄子,已经把第一批收获的贡蟹挑过了一遍,肉最肥美、膏最多的都上了桌。
善鸢很爱吃蟹,却不爱剥蟹,倒不是因为她娇气,而是因为她皮肤太柔细,一个不留神,就会留下血痕,弄得满是伤痕,久了她也就不爱自己动手了。
鹿鸣离京之前她的蟹都是鹿鸣给她剥的,后来鹿鸣不在,丝韵、竹声也会给她剥,可不知道为什么,善鸢总觉得没了原本的滋味,就很少吃了。
如今看到那一桌黄澄澄的谢,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馋猫。”鹿鸣轻轻笑了起来。
在包间的门关上以后,包间里头就只剩下鹿鸣和善鸢两人了。
善鸢望了一下圆桌周边,发现那儿居然只放了一张椅面能容纳两人的剔红夔寿纹宝椅,椅面上还摆了富贵牡丹蒲团,要和她挨着坐的意图可真是明显。
鹿鸣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率先坐下以后,拍了拍自己的腿,“囡囡坐哥哥腿上,哥哥剥蟹给你吃。”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菊花水净手。
善鸢哪可能坐他腿上?
她从鹿鸣的另一侧落座,坐姿端正、优雅,丝毫不忸怩,也跟着把手净了净。
在她净手过后,鹿鸣亲力亲为,帮她把水盆往旁边的置物架一放。
“快剥吧,我饿了。”她也不客气,朝着眼前的蒸蟹努了努下巴,鹿鸣驾轻就熟地拿起了蟹八件,挑了一只肚子最厚实的蟹,迅速的拆解了起来。
这一道是酒糟蟹,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尝项上之一脔,嚼霜前之两螯。
善鸢的酒量浅,鹿鸣特意吩咐人用比较薄的薄酒去蒸蟹,因此带了清香,却又不醉人。
去蟹壳的声响清脆,鹿鸣的神情专注,不知不觉间,善鸢就这么看得有些入迷了,直到她的盘中被放了两只完整的蟹螯,鹿鸣剥蟹剥得漂亮,只留下一小块蟹壳,让善鸢可以拿在手上吃,周遭恪手的尖刺,还被他顺手给剔除了,两只将近善鸢巴掌大的蟹螯,让善鸢的眼睛都亮了。
这秋蟹鲜甜,入口汤汁即化开来,带着最鲜的鲜味儿,这放在嘴里,简直是销魂,善鸢吃得很急,鹿鸣瞅着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慢点,没人跟你抢。”善鸢的饭量不大,而且有些偏食,喜欢吃的就吃得又快又急,如今又没有舒染染管束着,自然就有些放纵了,连嘴角都流出了一点蟹汁。
鹿鸣给善鸢舀了一碗蟹肉蛋羹,蟹肉蛋羹就是道功夫菜了,厨师得完美的把蟹肉剔出来,做成蛋羹,这之中只要火侯掌控不当,那表面就会有着难看的坑洼。
这也是善鸢很喜欢的一道菜,只要是不用剥的蟹肉料理,她都很喜欢。
桌上就摆了两道,包含了蟹肉羹和蝤蛑签,蝤蛑签是将蟹肉剁成丝,再裹成网油卷,油炸过后变很像庙里的签,一根一根呈现棒状,也很好食用。
鹿鸣又帮善鸢把酿橙蟹给剥了,这才开始弄自己要吃的,鹿鸣的动作始终优雅,进食的模样也好看,带着皇室独有的贵气,他和善鸢一道,就像是一幅最美好的画作。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恪守着教养和规矩,安安静静的用饭。
鹿鸣久居军营,已经习惯了凡事都要求迅速,就算比善鸢晚开始用餐,两人却是几乎是同时用完。
善鸢擦了擦嘴角,心里当真是满足。
第二十六章 老妖婆
用完膳以后,鹿鸣摇响了铃,立刻有人进入包间,把桌上的饭菜给收了,接着上了甜汤和饭后的甜点。
甜汤是冰糖雪蛤燕窝汤,每一盅都用了最顶级的血燕窝。
甜点倒是很特别,是一串冰糖葫芦。
一般的酒楼哪里会有糖葫芦这样的甜点,那是善鸢爱吃,鹿鸣又怕路边卖的沾了灰,所以在酒楼的厨房里面特别做了糖葫芦,整串糖葫芦从里面的串签用的都是黄梨木。
善鸢欢快地舔着糖葫芦,鹿鸣不爱吃,所以只上了一只。
看着善鸢这样舔着糖葫芦,鹿鸣的心思有些远飏,只想化为善鸢手里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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