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目露欣慰,这是她仅剩的小儿子,她心疼的紧,柔和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徐震没起身,笔直的跪在那,郑重其事的请求:
“娘,我一个粗人不懂什么情诗歌赋,但我知道自己对顾氏起了心思,咱家也没个纳妾的规矩,祖上也有过娶寡妇的英雄,我就是个鳏夫,人家处处都好,我喜欢上了那不是很正常吗?”
“您去给我提亲,我想娶她,我头一回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时时记挂在心,只要一想到往后有她相伴在身旁,我就会心生欢喜,您成全我,行吗?”
徐老夫人笑了笑,朗声打趣:“你这是给我上眼药呢,都提起祖宗的事了,我要是不答应那还得了。”
说完,她又敛了笑意,肃声问:“你可是喜欢她的美貌?”
徐震坦率承认:“又香又美,嫩的像个大姑娘,谁不喜欢?我打心底里喜欢。”
“除了这个,还喜欢她什么?”
听到老娘追问,他想了想才回话:
“她身上有股子韧劲,我极为欣赏,她虽是闺阁女眷但却比很多身有官职的男人都要厉害些。”
“我见过她做生意与人对谈时的游刃有余,查过她偷偷在庄子上收养聘用孤寡妇孺,更有她对两个女儿的舐犊情深。”
“京城规矩多,女子受束缚,她没有儿子傍身却仍然把女儿当命一样的疼,这样好的女人不被善待,那姓宋的男人真是瞎了眼。”
徐老夫人瞧着儿子侃侃而谈的模样,就知他这是真的喜爱上了,动的可不止是心思,而是动了情爱之心。
她是女子,自然懂得女人的艰辛,有些事实总得戳破:
“顾氏很好,你能娶她娘心里也欢喜,但是如果她以后迟迟无法怀上子嗣,你又当如何?”
第143章 辈分
徐震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有几分落寞:“许是我杀戮太重,这辈子注定与子嗣无缘。”
“娘,咱们徐家的侯爵是历代先祖用血肉之躯拼下来的,徐家的基业不能倒,需要留给一个合格的家主执掌大局。”
“如果我有儿子我便亲自培养,如果没有,我也不强求,就从族中挑选适龄的儿郎,总能挑到最好的那一个。”
徐老夫人见惯了生死,夫君儿子都死在西南,在她眼里什么爵位承继,金银财帛统统都不重要。
小儿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有些决定她不想置喙,有些事上天也早有安排,命数这件事不可强求。
她想到早夭的小孙女,心里一阵刺痛,“阿震,玥儿的死与你无关,莫要自责,人要往前看。”
她又想到小儿子前头娶的妻室,叹了口气。
“当年是我不好,让你娶了钟氏,耽误了你这么多年,是娘对不起你。”
听到这个名字,徐震的目光沉了下来,语气很淡然:“这事不怪您,都过去了,人死如灯灭,往事不要再提了.....”
他话还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侯爷,陛下宣召。”
他立刻站起身,临走前交代:“娘,为免夜长梦多,今日下午你赶紧给她递帖子,邀她明日过府一聚,我有话要亲自和她说。”
徐老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实诚人,毕竟是鳏夫,有些过往的事是要说清楚的。
“你最好要早些做准备,万不可因着她和离的身份怠慢了礼数,处处做足做好方才能显得你诚意贵重。”
“行了,你去忙吧,娘现在就来准备帖子,人家赴不赴约,很快你就能知道了。”
徐震一听更是忐忑,生怕再也见不到顾氏的芳容。
怀揣着焦急不安,他急匆匆的进了宫,被人一路带到了御苑的马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今日的陛下身着玄色骑装,背影风骨伟岸,毓秀挺拔,本是在把玩着手里的弓箭,听到侍卫禀告,微微转身淡漠的扫了他一眼,眸中毫无温色。
气场强势,威仪迫人,堪堪压的人透不过气,那双幽冷的视线更是让人难以逼视。
徐震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收敛了杂乱的思绪,上前恭敬行礼。
“臣参见陛下。”
“徐侯爷宝刀未老,做事利落就罢了,进宫的速度也是出奇的快,朕就喜欢你这种着急忙慌的性子,很有少年感。”
连损带讽的口吻,懒散随性的腔调,这股子与众不同的味,徐震上一回感受到的时候还是在前日。
宝刀未老,这是骂他岁数太大,少年感,这是嫌弃他不稳重。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垂着头,恭谨的等候宣召。
谢行之身形颀长,腰窄肩阔,身上的肌肉线条极为流畅,他手持弓箭,连发三次,远处的靶子上正好插着三只箭簇,正中红心。
“徐爱卿,你来。”
徐震先是沉默行礼,走到摆放兵器的架子前挑选了一把弓箭,随后对着远处空置的靶子连射两箭。
一箭射中了红心外,一箭落地。
他转身请罪:“臣无能,望陛下恕罪。”
谢行之深沉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嗓音漫不经心:
“持弓之人要极有耐心,讲究的是坚忍和冷静,心绪不宁的人握不好弓箭,也射不中箭靶。”
“徐爱卿,你有心事。”
不等徐震回话,他又饶有兴致的追问:“哪方面的心事?公事还是私事?男人的事还是女人的事?”
徐震不敢隐瞒,坦言:“是臣的终身大事,因着心里没底,这才失了仪态,望陛下....”
“原来徐侯爷枯木逢春,情窦初开,有了朝思暮念之人。”谢行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徐震老脸一红,羞耻下倒也有几分心动神驰。
他硬着头皮认了:“回陛下,的确如此。”
小姑娘的继父,那不就是他以后的岳父,歪打正着的关系,但耐不住辈分高。
谢行之总是觉得有哪里透着些古怪。
他将人仔细的打量了几遍,恍然大悟。
徐震太年轻了,比他大六七岁,比季恒大四五岁,同龄人之间突然蹦出个活爹。
往后过节做寿,徐震将辈分一摆,他也就罢了,但是季恒的膝盖窝就不值钱了,到时有磕不完的头。
谢行之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好笑,他在心里面笑话够了,顺便语气淡淡的敲打了几句:
“徐侯爷为人正直,以后也莫要做出三心二意的事,如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朕对你可不会手软。”
徐震本就有所猜测,此时更是确定了陛下和宋二姑娘的事。
他连忙保证:“臣不是好色之人,徐家也没有纳妾的规矩,陛下尽可放心,臣必不会辜负佳人。”
他想娶顾氏,与旁人无关,一切都是真心实意,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谢行之早已将徐震查了个底朝天,正是因为此人处处都还算妥帖,所以他才对这些事放之任之。
顾氏和宋姀过得安稳,宋妧妧那个小姑娘才能无牵无挂。
说来说去,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和高抬贵手,都是为了让她高兴罢了。
这些私事说过便罢了,谢行之带着人去了箭亭,落座后,谈起了正事:
“如何?京畿大营可有异常?”
徐震想不明白,陛下有那么多的心腹,这样隐秘的事为何要派他前去查看。
“回陛下,几个大营有些小问题,但大面上无异常。”
谢行之垂着眼帘,修长的指节敲着桌面,过了好一会,才不咸不淡的开口:
“京畿大营无异常,那就是京郊大营有问题。”
“朕回京之前,段家,秦家,唐家掌控着京郊大营的大部分兵力,这其中有两个世家都和一个人极为亲近。”
“徐侯爷见多识广,你来猜猜这个人是谁?”
第144章 期盼
京城的浑水,徐震不想蹚,陛下的心思,他也猜不透。
这句问话,必然有深意,但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自然能够泰然处之,回答的直截了当:
“臣猜测此人正是楚王。”
谢行之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幽幽长叹一声:“巧了,徐侯爷和朕想的竟然一模一样。”
徐震头垂的愈发低。
陛下阴晴不定,此刻还能给他个笑脸,说不定下一句话就是杀人于无形的陷阱。
果然,紧接着各种问题相继而来。
“徐爱卿,楚王近日可有联络你?”
“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瞧他那畏畏缩缩磨磨唧唧的蠢样,也不像是要造反篡位,但他就是喜欢时不时的冒出来惹人厌。”
“你说他有野心,确实有一些,你说他犯上作乱心怀不轨,倒也没多少。”
“朕就感觉谢复那人心事重重,仿佛被什么事夹缠不清,回回都在犹豫不决,也不知他在纠结什么。”
徐震虽远在西南,但他身处高位,对于京城的形势和官员的变动,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他对谢复此人感观平平,陛下未登基前,楚王是废帝面前的红人,在京城左右逢源,官场上也混的如鱼得水,是个心思活泛的人。
他所调查的那些事,其实算不得秘密,根本瞒不过陛下,但是既然问到了他头上,那他就得回答的明明白白,以示忠心。
“陛下,楚王前几年往西南送过不少的物件,其中不乏贵重的金银和各种稀缺的玩意,臣将东西退还后,便派人仔细的查过他。”
“楚王之所以被废帝宠信,好似是因为废妃郑氏很喜爱他,据说郑氏的亲儿子谢信对此极为不满,与楚王的关系一度势如水火,在外人面前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奇怪的是,按说一个旁支亲王与自己的亲儿子不睦,郑氏应该不悦才是,但她依旧不偏不倚,对楚王的态度一如往昔。”
“楚王为人谨慎,他无论和谁相处都会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因此如果不是仔细的查探过,根本无人知晓楚王和郑氏有过渊源。”
这些事对于谢行之和谢煊来说确实算不得秘密,早在谢复前来投诚之前,京城的这些古怪之处就已经被他们查了出来。
他嗤笑一声,眸光微动,语气耐人寻味:
“徐爱卿,你瞧瞧,这些人吃饱了撑得就喜欢耍心眼,咱们这样实实在在的武将就是容易吃亏,朕这样心思干净的人想了好几年才把这事琢磨点门道出来。”
“你来猜猜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徐震是个磊落的实诚人,他直言:“陛下,臣不爱琢磨事,对于这些宫闱秘事实在是不敢揣测。”
谢行之性子喜怒无常,发现徐震是真的刚正,突然就没了兴致商讨这些破事,射箭射的有些累不说,他的心肝肉也不在身旁。
烦闷来的又快又准,他神色沉郁,多一个字都懒得说,直接安排:
“朕只给他最后一晚的时间,明日午时前,谢复如果没有进宫请罪,你亲自带人抄了他的王府。”
明日?
徐震心里咯噔一下,明日他还有要事!
他攒了千言万语,只等着见到顾晚清之后直抒胸臆,他总有预感只要他诚恳,两人或许能够当场定情。
况且,这查抄府邸不都是季恒的事吗?为何要让他去?
“怎么?徐侯爷明日难不成是想要做新郎官?”谢行之懒洋洋的倚在那,眼神幽幽的落在他身上。
“朕隔着老远都能感受你的怨气,这老男人情窦初开就是不一样,比那少女怀春都可怕,你这蠢蠢欲动的心思太过明显,你往那一站,人家孩子都生了俩,一眼就能看透你那肮脏的欲念。”
“徐侯爷,朕劝你别高兴太早,和人家闺女议亲的误会还没解除,你就急着洞房,宝刀未老又如何,收一收你的宝刀,这么大岁数了,别太放浪。”
徐震面色涨红,羞得险些掩面而去,他站起身后一跪不起,就差拔剑自刎以示清白。
“陛下,臣与顾夫人发乎于情止于礼,绝未做过逾矩之事!”
谢行之直接笑出声来了,他才不管旁人的死活,优哉游哉的戳破这句话:
“情什么情,人家还没看上你,朕瞧着你这人就是表面正经,搁心里闷着浪,你俩都不知道搂抱多少回了,装什么纯情。”
眼见徐震就连脖颈都红透了,他终于笑话够了。
“行了,你忙去吧,明日的事,就这样定了。”
君无戏言,陛下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圣旨。
徐震分得清君臣尊卑,领命后,急慌慌的往府里赶,对顾氏的回复心里充满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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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大早上发生的那两件意外,今日下聘一事还算圆满。
顾氏站在宋府侧门,和蔼的望着宋澈,关切道:“阿澈,今日辛苦你了,身体可还受得住。”
她已经知道了,因着阿妧,陛下早已赐下太医前来看诊,如此恩典,令她又感激又欣慰。
宋澈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他舒朗一笑,温声回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婶娘放心,我身体没事。”
说完,他看向两个妹妹,再次提出挽留:“阿妧休沐,何不在宋家留宿,兄长也许久未见你,甚为想念。”
宋妧笑的又甜又乖,她抱住顾氏的胳膊不放,软声说:“等下回我再好好陪堂兄,这次我想陪陪阿娘。”
几人凑趣了几句,宋澈也没再强求,等姐妹俩登上马车,他凑到顾氏面前低声道:
“我父亲近几日一直传信回来,句句不离二叔的事,婶娘,我爹这人性子执着,这事总得给他一个准话,我该如何说才好?”
顾氏想了想才开口:“阿澈,你和侯爷说,宋正德在陛下手里,顺便再提一提阿妧的事,侯爷是家主,这其中的道理,他会明白的。”
宋澈叹了口气,答应了。
两人分别,顾氏登车。
马车缓缓驶离巷口,刚进入主街,车外便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
第145章 巧了
“顾夫人,今日我休沐,我来送你们回府。”
宋姀早已羞红了脸,低头捏着绣帕,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
顾氏从未见过长女如此羞涩的模样,她怜惜不已,掀开车帘,柔声说:“阿恒,那就辛苦你了。”
季恒坐在马背上,透过车帘的缝隙只能看到佳人的半边下颌,他心里悸动,面上却不敢造次。
“夫人言重,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一番客套后,马车再次启程。
等到了杏花巷,为了避嫌,宋姀牵着妹妹先往府门走,临进门时,到底没忍住,回头瞧了两眼。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男人灼热的视线直直的戳向她,她看懂了其中深意后,吓得急忙进了府。
姐妹俩站在垂花门前等顾氏,宋妧今日非常高兴,她轻轻摇着姐姐的手,凑过去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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