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容易,煎熬的活着也不难,既如此,他就要让谢复受着煎熬慢慢死。
“和朕投诚前,你是废帝跟前的红人,郑氏跟前的好侄子,为了投靠朕,大好的前程说弃就弃,很有魄力,和小时候一样,你很会做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举动,朕无异议。”
“朕的母后待你和善,你记在心间,她殁了之后,唯有你祭奠过她,谢复,这才是朕接纳你的原因,从朕接下你的信物开始,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两清了。”
提到温柔慈爱的宁皇后,谢复嘴唇蠕动片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宫变只有一晚,朕却奔波了十年,部署了两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朕造反成功是你的功劳?”
谢复没有太过狂妄,但他以往确实有过自得,认为自己在其间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从龙之功他拿的心安理得。
“臣....”想否认 却无从辩解,他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谢煊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看到他的反应,勾唇笑笑,眼底尽是冰冷的讽刺。
“前尘往事就说到这里,现在朕就来说说,宫变后的精彩故事。”
第152章 列罪
“宫变后的第二日晚上,你进宫前来回禀,说是找到了谢信的下落,朕与你去到茶铺,结果室内空无一人。”
谢煊轻声哂笑,语气耐人寻味:“谢信人呢?那可是废妃的亲生儿子,是朕列在名单上最想杀的人。”
“谢复,你说如此重要的必死之人,朕为何会交给你来搜查?”
“你觉得是给你行方便还是在考验你?”
谢复神色渐渐浮现出挫败,他坦言:“我当时只以为你是信任我,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或者说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放肆!”凌云在旁呵斥:“楚王应该唤陛下才是,称谓不敬,你想造反不成!”
谢煊抬手制止凌云拔剑,扫了眼沉不住气的谢复,唇边小幅度的扯了下,不疾不徐的反问:
“那你呢?放纵着旁人放跑了谢信,你那时在想什么?是听信了你姨母告诉你的秘密还是做了一些登上皇位的美梦?”
“你对朕究竟有几分忠心,你自己心知肚明。”
谢复被戳破了隐秘的心思,急于辩驳:“我当时没有信我姨母的话!救走谢信的是郑氏余党,与我无关!”
“哦,没信你姨母的话却放跑了谢信,那你想做什么?莫不是真拿谢信当亲生哥哥,所以手下留情?”谢煊嗤笑。
听到亲生哥哥,谢复眼皮子跳个不停,他根本来不及开口,陛下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丝毫没有给他喘息之机。
“郑氏余党?这个罪名极好,那你来听听朕的话,列数一下都有哪些人是你口中的余党。”
“宫变后的第三日晚上,京郊大营发生动乱,主使便是段侯爷的亲弟弟。”
“所以,救走谢信的人是秦江的父亲,藏匿谢信的人就是那个在京郊大营搞动乱而被朕一剑斩杀的段家男丁。”
“谢复,你也没想到吧,很多事很多人兜兜转转竟又会缠绕在一起,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从宫宴上秦江犯了错开始说,就比如,他不犯错宋家就不会想要退亲,不退亲自然就闹不到御前,闹不到御前秦洪就不可能顶替秦江成了侯府世子。”
“再比如,你在背后指使教唆睿王想了办法,让八皇子进宫探望母亲,你想做好人拉拢人心,然而你没想到的是,八皇子那个废物竟敢与段家那个女儿秽乱宫闱。”
“你瞧瞧,段家本就有异心,不仅藏匿谢信且还敢在军营搞动乱,巧了,主犯被朕一剑斩杀后,死无对证,所以,劫后余生的段家本是夹着尾巴藏得好好的,但被这件秽乱宫闱的事逼得,不得不进宫请罪。”
谢煊冷笑,慢条斯理的继续说:“如此一来,与你交好的秦家段家就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的事而彻底没落,你的后盾塌了大半。”
“更有顺王开了后门放了八皇子进宫,为此他受了朕的责罚,顺王老奸巨猾,查出是你在中间教唆睿王之后,便再也不肯理会你,因此,你在皇室宗亲里也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每多说一句,谢复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他浑身发冷,有一种被人强行更换了命运的失力感。
入宫坦白请罪一事,他为何一拖再拖。
正是因为他觉得很古怪。
不应该是这样的,所有的事都不对劲,就算秦家和段家的下场不变,最起码也不应该衰败的这么快。
他眼眸漆黑,直勾勾的盯着谢煊,眼珠子动也不动,透着些诡异。
“陛下冷眼旁观,是在看我的笑话吧,我虽有异心,但从未想过谋朝篡位祸乱朝纲,我父王无能,自幼时起我就知道我想要过得体面,只能靠自己。”
“我所做所为皆是为了自保罢了,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想屈居于别人之下。”
“试问,我如此想法,有什么错?”
谢煊目光下敛,居高临下的回视他,薄唇微微扬起,透着若有似无的讥诮之意。
他似觉得有趣,语速悠悠:“你如果有那大逆不道的想法,你根本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大言不惭。”
“更何况,你拿什么来造反,凭着你左右逢源的性子,还是靠着你投机取巧的心机?”
“你确实有异心,谢复,朕以上所言,你或许能勉强借着狡辩来脱身,道一句自己不清楚自己不知道自己没想到,但是接下来的这些事,你根本喊不了冤。”
谢煊瞧着他紧张又不服的模样,眸色冷沉。
“宫变后第四日的晚上,此时段家那位煽动军营动乱的男丁在前一晚被朕斩杀,段家吓破了胆,不敢再管谢信的死活,因此谢信成了丧家之犬,他无处可去的时候,是你救了他。”
“第一次去抓人却在茶楼扑了空,朕怎会再相信你?所有事都在朕的掌控之中,因此谢信现身后,消息早就已经送到了御案上。”
“谢信当时藏匿在一家妓院里,你想放他一条生路让他离京,但他不甘心说出了他藏匿了无数金银这件事,你的暗卫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将谢信藏入地窖后连忙回府和你复命,而那时朕已经赶到了那座妓院。”
“你说说,也是巧了,谢复,一个月前每晚出现的那个人全都不是朕。”
“他与我不一样,他性子暴戾恣睢,那晚你们阻碍了他幽会佳人,他脾气上来,顾不得后面的计划,直接给谢信赐了刑罚。”
谢复虽早就明白自己早已败露,但此时听到这些话,他仍旧觉得颜面尽失,自己上蹿下跳的丑态百出,成了旁人的笑柄。
他惨淡一笑,自嘲:“这么说来,我倒是钻了空子,又多活了好些时日。”
“如果那位残暴的陛下没有将谢信抓走,放任谢信与我联络,我经受不住金银的诱惑,定会有所行动,我这人做事喜欢拉帮结伙,段家秦家顺王睿王都会被我拖下水。”
“陛下,没能将我引出来蹦跶,你后悔吗?
谢煊这回是真的被逗笑了。
他上下打量谢复,目光寒凉。
“所有人的生死命数都握在朕的手中,何谈悔?”
“谢复,京城太过繁华锦绣,你活的顺遂,所以太天真太蠢了,你们的小动作在朕看来,不值一提。”
谢复被如此折损,颜面上过不去,本想反驳,却被接下来的话惊在原地,久久未能平复。
第153章 狼狈
谢煊平淡的口吻似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与他经历了废帝的追杀,边关的夺权,战场的凶险,甚至还有暗处的刺杀,谢复,我这十年来的过往,你永远都不会懂。”
“初入边关,我不能暴露身份,我那时才多大,十二岁,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为了能够藏好自己,他谎报年龄,答应进前锋营,这才得以留在军营里。”
“那会我舅舅已死,北漠乌烟瘴气,他不清楚谁是人谁是鬼,不敢贸然现身,散兵弱者都得死在前头,我再是心思缜密,去战场上厮杀也用不上,他硬生生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受伤流血了怎么办?拿命抗,在军营里没有太子没有特权,最危险的一次,他七日都没有醒过来,生命流逝的那种感觉我亲自体会过....”
一会我一会他,仿佛有两个人在他面前说话,诡异的感觉令谢复惊惧不已,他望着龙椅上的帝王,真的不懂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如此邪祟,岂不就是妖魔鬼怪,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谢复眼中的情绪太过浓烈,谢煊沉寂的眼眸溢出幽幽笑意。
他的这个病曾经吓死过很多人。
所以,阿妧第一次的表现实在离奇,继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想到阿妧那个小姑娘,他心里便抑制不住的想见她抱她亲吻她,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言谈,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谢复,你做了背叛之事,存有异心,朕不会放过你。”
那座暗牢,谢复早就随着另外那位陛下探视过,恐怖程度,令他恶心头晕极度不适。
死亡的恐惧猛地冲击到四肢百骸,他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颤抖不止。
似是察觉到谢煊不想再多言,他急忙开口:“你不是要列举我做下的错事吗?我还做过其他的,甚至很隐蔽,你不想知道吗?”
谢煊知道他害怕了,见他如此狼狈,忽然笑了。
“你做的事确实不少,瞧见了朕在街上和一个姑娘闲逛,为了试探朕的心思,你利用寿康公主散布宋姀的谣言,想要瞧瞧朕可会出手,如果朕管了这件事,宋姀就是朕的心上人。”
“你的目的就是想确认朕的软肋究竟是谁,一旦早于其他人知晓这个秘密,所能做的就更多了。”
“比如提前和宋家示好,或者找几个相似的姑娘进献给朕,再或者还有许多更下作的念头。”
“对了,你为了谋算这件事,派人杀死了你的亲表弟秦江,也不对,如果朕没猜错,你究竟是谁,只怕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谢复,前日唐萍给你送了封信,她说了什么才让你下定决心进宫认罪?”
他杀了秦江的事也藏不住,谢复突生一抹怨气,想到一直压在他心间的秘密,更是生了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所谓的秘密,他怎会动摇?
他不会生异心,不会管谢信的事,不会教唆睿王,不会试探谢煊,不会杀秦江,不会....
他气急败坏,“你算无遗策,有通天的本事!何不猜猜唐萍的信写了什么?”
谢煊心思压根不在鬼哭狼嚎的谢复身上,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姑娘,扫了眼天色,离午时还早,就算现在去了尚书房也接不到人。
他压下躁动的心,瞥了眼御阶下失魂落魄的谢复,神色平静无波。
“唐萍有先知,知道很多不同寻常的事,你的谋划为什么失败了,原因就出在唐萍身上,秦江的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就连秦江自己都不知道,你说她又是从何得知?”
那对母子坏了谢复的大事,他一开始也怀疑有人从中作祟,奈何查了许久也没有线索。
直到前日他突然收到睿王府的信,心中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唐家突然与他疏远,原来唐萍又是一个异类,不仅知道很多秘密,并且对他来说是敌非友。
然而他知道的太晚了,他没有退路了。
方才他为了最后的颜面不肯跪,此时他腿软,扑通跪地后,气若游丝的声音满是苦涩: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明明我有着从龙之功,有大好的前程,但很多事仿佛是在胁迫着推着我往前走,入了局一步错步步错,我哪还有退路?”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宫变的第二日,我姨母冯氏派人给我送了包裹,里面有孩童的长命锁和贴身衣物,我打开信之后,发现那上面写着,我是废妃郑氏的亲生儿子。”
“我震惊下急忙去了秦家,冯氏激动不已,只说是郑氏早就把东西交给她,但郑氏交代过,必须等到京城生变之后再送到我手上。”
“冯氏眼界窄,经历了你造反一事,心里起了心思,仿佛觉得龙椅上换人这件事极为容易,她不停的鼓动我,说一些真龙天子荣登大宝之类的话。”
“万人之上的皇位,谁能不动心,我虽然有过心动,但却不敢,没有兵权没有拥护,如何篡位?”
“但野心一旦埋下了种子,便开始蠢蠢欲动,就像你说的,各种阴差阳错下,秦家段家元气大伤,我的后盾没了,顺王那里讨不到好,徐震那里探不透,就连曾经与我交好的唐家也莫名其妙的疏远了我。”
“但我总是不甘心,后来,我察觉到你的性情总是变化极大,我就想从你的病症下手。”
“但是,谁知后面竟又突然冒出来个宋二姑娘,甚至闹出了打架的事,庶妹犯错,我为此受了责罚被夺了官职闭门思过,所以,我什么都来不及做。”
谢复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嘴角的肌肉不断的抽搐着,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怪笑,“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戏耍我?”
“唐萍只写了一句话,她说所有人都骗了我,我不是郑氏的儿子甚至也不是楚王府的血脉,那我究竟是谁?”
“我做的事没有十恶不赦,但却件件不可饶恕,我是个将死之人,我是谁的野种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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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
下课的铃铛一响,宋妧心里一个激灵,她午时和同窗玩的太开心,拒绝了回御书房用午膳。
此时头脑清醒后,她突然有种诡异般的直觉。
无论是火气还是欲念,阿煊哥哥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等会回去她会不会被....
第154章 听到
“阿妧,你在想什么?”周茯苓凑到她书桌前,一脸关切。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午时睡的特别沉,叫都叫不醒。”
她早就知道阿妧以后的身份贵不可言,就连午休的地方都是单独的寝殿。
她下午去偏殿寻阿妧一起回来上课,那位叫红菱的宫女严厉制止她大声喧哗。
红菱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当时就把她唬了一跳。
周茯苓此时想想还有些心有余悸,收拾完书桌,转头小声问:“阿妧,我下午那会没有吵醒你吧?”
谢行之闹了大半宿,宋妧昨晚是真的累到了。
她用午膳那会玩的不亦乐乎,等回了偏殿躺下后才察觉到浑身酸痛疲乏。
因此她睡的很沉,压根没听到外面的动静,甚至多歇了半个时辰,下午也少上了一节课。
听到周茯苓担忧的语气,她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笑意盈盈的抬头,软声说:“阿茯别担心,我没事。”
周茯苓仔细的观察,就觉得她的小脸越来越好看了,眉眼间多了一抹潋滟风情,气色红润,整个人娇艳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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