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跟她发狠,便听不到她的真心话;我若不发狠,她就能永远顶着一张柔弱无害的脸,瞪眼对我说瞎话!”
他说着,故意将方才他咬过的春芽的那面颈侧转过来给云毓看。
哪里有什么伤呢,仅仅有一枚殷红的吻痕而已。
云晏嘲弄地笑起来,“别看我与她放狠话,可是二哥放心,我又哪里当真舍得伤害她呢。”
他缓缓垂眸,凝视着春芽,“……二哥自以为对她好,可是二哥却不知道,我对她的情,只会比二哥的更深,更早。”
春芽怔住,缓缓转了眼珠,目光一点点对上他的,防备却又迫切地想要从他的眼中得到答案。
云晏被她看得有些狼狈,狠狠皱眉,“没错!尽管我自己都不想承认,可是我却骗不了自己——我,其实从当年第一次见她,就已经对她钟情!”
“甚至于,当年第一次与她相遇,我都没有‘看见’过她!……可是我笨,这么多年过来,竟不知道那些年的念念不忘,竟然是情有独钟。”
听着云晏当着自己的面对春芽这般剖白心意,云毓只觉自己像一个雪人一般,随时都会破碎。
他竭力控制自己,“你这样说,叫弟妹听见,又叫弟妹做如何想呢?明明这么多年,府中内外都知道你是对她一人情有独钟!”
云晏垂眸定定凝视春芽,“……无妨。软软也是生于官宦之家,她总归该明白,想要当世家子弟的正室,便得有容人的雅量。”
云毓攥紧指尖,“你是想让春芽当你的妾?”
云晏勾了勾唇角,“二哥,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纳一房妾室,难道还为过么?”
春芽的心终于一点一点凉透,她微笑着缓缓挣扎,想要挣脱云晏的怀抱。
“奴婢可不敢要三爷的抬举。奴婢不愿意给三爷当妾,奴婢的孩子也根本就不是三爷的!三爷请不要再自负地自说自话,奴婢求三爷放手!”
云晏哪里肯放,将春芽再箍紧在怀里。
云毓则无法再袖手旁观,身形斜掠而来,与云晏动手!
云晏单手勾着春芽,单手又要与云毓过招。这偏厅里本就狭窄,还摆满了桌椅书架,春芽被云晏裹挟着闪转腾挪之时,好几次差点就要撞在桌角、椅背上。
春芽自己像是没了生命的木偶,任凭云晏拖拽,她自己浑然不在意,可是云毓却是看得胆战心惊!
终究还是云毓先停了手,宁肯硬生生挨下云晏一掌!
云毓一口鲜血喷出来,却顾不得自己,而是伸手扶稳了春芽。
春芽看清眼前的一切,这才一声惊呼,“家主!”
见云毓如此,云晏也才皱眉定住身形,将已经挥出去的下一掌硬生生半路停住。
云毓黯然摇头,“……你我相争,胜负难料。可是不管你我谁胜谁负,她却都会成为被伤害的那一个。”
“若获胜的代价是她,那这胜利我便不要了,拱手让给你就是。”
云毓挽住春芽的手,诚挚望住云晏的眼睛,“阿晏,对你而言,她只是一个妾室;可是对我来说,她却是我今生唯一良伴。”
“阿晏,你已经有弟妹相伴,我求你,将春芽让给我。为此,我宁愿将阿父留给我的一切,全都交给你。”
“从今往后,无论是平阳侯府,还是祖上的江山,我全都让给你;只为了与你交换她,好么?”
云晏不由得黑瞳眯紧。
云毓却已是转眸只专注凝望着春芽,温柔浅笑。
“阿晏,听我一句良言,你现在功高盖主,萧狐若来日必定不会放过你。可是你若有了咱们祖上留下来的基业,那萧狐若便动你不得,甚至于只要你想要,那这江山就是你的,你可以称帝,你可以重新让这江山回到咱们家的手中!”
“你之前说的对,我没有完成祖辈心愿的能力,因为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只能容得一个人……我便用这江山与你交换,换得她来,可好?”
春芽听得已是泪下,却还是拼命摇头。
她不配。
更何况她还怀着云晏的孩子!
云毓却笑得更为温柔和笃定,“不管你肚里的孩子曾经是谁的,但是从现在起,他都是我的孩子。我会待如亲生。”
“甚至于,如果你担心将来我们若是有了孩子,我会对这孩子不够好,那我现在与你保证,我们再不生别的孩子,我们两人一辈子只有他一个孩子就是。”
春芽泪如雨下。
如今她所有不堪的过往,所有与云晏之间的纠葛全都已经摊开在了云毓面前,可是云毓却并不嫌弃。
这样的云毓,让她无颜以对。
她哽噎着摇头,“……家主,想想太后娘娘。她不会容许的。”
云毓轻笑,“那我就带你离开。天下这么大,我带你去一个连她都找不到的地方,咱们和孩子就此隐居下来,再不出现就是。”
云晏看着他们两个四眸相对,咬牙冷笑,“够了!二哥,你的梦该醒醒了!”
他猛然用力,将春芽重又狠狠拉回怀中,将她与云毓隔开。
“二哥与我交换什么?人马,江山?呵,难道我方才还没说明白么,我啊就算曾经想要,可是现在却根本就不稀罕了!我现在凭自己的能力,已经拥有了这一切。”
“二哥那些,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要二哥的那些,我也更不会用她来交换!”
他紧紧将春芽箍在怀里,“她有男人,不需要二哥越俎代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爹,更不需要二哥来当替身!”
他说完转身,捉紧春芽的手便一同走向门外。
“二哥,我的女人,我带走了!”
春芽颤抖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云晏冷冷回眸警告,“你一家人的性命又不想要了,嗯?”
春芽一瞬间僵住,终究只能一点一点放弃了抵抗。
云晏亲昵地亲吻她耳廓,“告诉家主,你跟爷回家了。”
春芽心痛到麻木,只能狠心转头回望,“家主,奴婢去了……家主必定能得遇佳偶,白首到老。”
第168章 两个侧室
春芽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明镜台」的。
她只担心云毓要拦,可是她回眸去看,却见云毓红了眼,却终究身形钉在了原地,拳头收在袖口里,硬生生忍住了。
他应当是看出来,她有把柄控制在云晏手里,若是他强行拦阻,只会叫她更加为难。
春芽乖顺地随着云晏走出「明镜台」大门,脚下一软,便晕倒在地。
迷迷蒙蒙里,她感知到云晏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周遭丫鬟婆子们惊愕的眼神,大步走回了他的「逍遥台」。
然后她听见了阮杏媚惊天动地的大喊,“阿晏,你为什么抱着她!你松手啊,把她扔地下!”
她隐约感觉到阮杏媚冲过来,扒着云晏的手,想要将云晏的手指头都掰开。
春芽在迷蒙里黯然叹了口气,宁愿就这样再也不醒过来。
.
嘴里被源源不断灌进汤水,春芽终究还是幽幽醒转过来。
那味道,她识得,是参汤。
有了这能吊着命的参汤,难怪她就算想要再不醒过来,却也竟然做不到。
睁开眼,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生得国色天香,千娇百媚。
见她醒来,温煦一笑,“你醒啦?”
春芽虽不认得这女子是谁,可是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却让春芽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春芽仔细回想,不由得轻呼出声,“珠儿娘子?”
这香气,分明是上次她与云晏因为那肚兜闹意气时,闻见过的“酥骨香”!
珠儿不由得挑眉,“哦?你见过我?”
春芽摇头,“只是曾闻大名。”
珠儿便轻声一笑,“倒也不难猜,想来是因为那个海棠红的肚兜吧?”
春芽哽住,脸便红了。
这时窗外传来阮杏媚的哭骂声,“阿晏,你个没良心的!你已经弄回来两个侧室,我能忍都忍了,可你怎么又将这个狐狸精又给弄回来!”
“这世上没有女人了还是怎的,你们云家三个男人竟然都要她!”
春芽听了皱眉头,珠儿看了春芽一眼,将汤碗放下,用帕子帮春芽擦干唇角。
“三奶奶最近心情不大好,你且听着就是。”
幸好不多时正房那边便安静了下去,不知云晏是用什么法子安抚好了阮杏媚。
一晚无言,次日一大早珠儿便来叫春芽,“该给三奶奶请安去了。”
春芽随着珠儿进了正房,阮杏媚正慵懒地坐在撞脸前梳妆。
只见阮杏媚脸上还带着娇羞的红晕,起得这样晚,看来这便是向众人昭告云晏昨晚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哄好她的。
旁边坐榻上,早已坐了一个女子,也是生得仪态万方,娇媚无匹。
春芽不知那位是什么身份,可是看她穿着打扮分明已是府中的主子模样,她便先向阮杏媚请安,又向那女子一礼。
珠儿瞧着春芽迷惘吗,便替她介绍,“这位是冯娘子。也就是从前萧凛的冯贵妃。”
春芽心下便是一个激灵。
原来云晏功成名就,便不仅仅将珠儿这位红颜知己收了进府,更干脆将萧凛的冯贵妃也收到了身边。
她此时才明白昨晚阮杏媚哭骂里的“两个侧室”说的都是谁:一个是珠儿,一个就是这位冯贵妃。
阮杏媚慵懒地梳妆完毕,才歪头向冯贵妃道:“这就是那个狐媚子了。说起来,你与他也算曾经共事一夫。”
冯小怜眼波扫来,那视线里分明带着尖刺。
春芽知道阮杏媚所说的那个“夫”,指的是萧凛。
阮杏媚用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轻易勾起了冯小怜对她的敌意。
还是珠儿笑了声,帮春芽化解:“总归现在咱们四个,又都共事一夫了。”
阮杏媚轻嗤一声,“她也配!”
阮杏媚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正座坐下,“昨晚上三爷已经与我保证了,她便是进了咱们院子来,也依旧只是个奴婢。三爷能给她的名分,依旧还只是通房丫鬟!”
春芽垂下眼帘听着。
阮杏媚是想用这个来打击她,可是春芽听来心下却是麻木的。
阮杏媚不知道,她早已对云晏不抱幻想,所以就算云晏再如何残忍对她,她都已经没有过去的那般疼痛了。
门响。
阮杏媚登时换上了笑脸,起身相迎,“三爷回来了。”
冯小怜和珠儿也都起身相迎,春芽便谨守着丫鬟的身份,双膝跪倒。
她们三个站着,她一个跪着。
云晏只扫了她一眼,清冷得仿佛昨天在云毓面前说对她情有独钟什么的,都是他撒的癔症。
阮杏媚仰着脸娇憨地问,“阿晏我说的对不对?你还记得昨晚答应我的吧?叫她依旧当咱们的奴婢,让她今生今世都脱不了贱籍!”
云晏轻描淡写地“嗯”了声,“既然是丫鬟,便得有个主子。叫她跟着珠儿吧。”
.
晨起请完安回到各自跨院。
珠儿路上安抚春芽,“你的身份虽说还是通房,可在我这儿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和孩子。”
春芽心下已无波澜,便也只是淡淡行礼道谢。
珠儿顾及春芽怀着孩子,并不给她安排差事。春芽闲着无聊,索性出门走走。
出来才发现,如今的「逍遥台」,已经不是曾经的偏安在侯府一隅的小院落。
如今的「逍遥台」是已经将院墙拆掉,打通了平阳侯府隔壁的一座国公府邸。
那边的国公府邸自然比侯府规模更大,一应陈设更为豪华别致。
按说云晏可以完全舍弃掉「逍遥台」这座小院子,干脆全都搬进国公府那边去居住。可是他看样子还是没完全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于是像是赌气一般,即便有了国公府那更大的府邸,也依旧偏偏还要保留着「逍遥台」,而且故意非要照旧从平阳侯府的大门出出进进。
他现在是故意要给云毓添堵。
春芽坐在九曲桥上发了会儿呆,忽然听见有人道,“那些鱼儿都把嘴巴在水面上张开许久,都嗷嗷待哺呢。”
春芽先前发呆太专注,完全没留神水里的红鱼见有人来,便都聚集而来,等着她喂食。
春芽身上压根儿什么食物都没带,窘得连忙起身,向红鱼们摆手,“对不住。我下次定带吃的来,给你们补上这一回。”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丫鬟笑着递上一碟鱼饵。
春芽忙顺着丫鬟看过去,却见桥上亭榭里缓步走出一位贵妇人。
春芽一看便是怔住。认得,原来竟是雪姨娘。
只是当日在麒麟阁一见时,雪姨娘还是穿着朴素,一派低调的模样;而今日,身上已经换上了华丽的丝绸,发髻也变成了高髻,珠翠满头。
人靠衣裳马靠鞍,雪姨娘本就生得甚美,如今这样满身华贵,更显得容光焕发,再不是当日那个受尽冷落的老侯爷侍妾。
也是,如今云晏得势,即将官封国公,雪姨娘是他生母,自然已是一品诰命夫人。
春芽微微皱眉,并不想遇见这位雪姨娘。她急忙垂头,将神色藏住,向雪姨娘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
雪姨娘走过来,却是轻轻一笑,“不必如此生分。”她歪头打量春芽,“咱们见过。”
第169章 是你偷的!
春芽皱眉,不想承认。毕竟彼时她是藏在那神案下面,并未公开露面。
春芽索性装傻到底,“奴婢愚钝,一时倒不记得了。”
雪姨娘却轻笑一声,索性在桥栏杆上坐下。
“你怎么忘了,就是在麒麟堂啊。那日我去祭拜老侯爷,你就在那桌子底下。”
春芽怎么都没想到,雪姨娘竟然一语道破。
春芽便也叹口气,不装了。
她别开头去,望向水面,“……所以,当日偷换了老侯爷遗物的人,果然就是雪姨娘您?”
想到此事,春芽眼底涌起愤怒的涟漪。
偷换那账本的人,不但发现了她将暗账藏在那莲花座里,关键更还得有本事做出另外一本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账本来。
那些纸张、墨迹的做旧,也唯有对账本极为了解的人才能做到。而雪姨娘本人就是侯府铺子账房之女,可以说从小就是在账本的墨香熏染之下长大的!
雪姨娘却静静听着,听完反倒俏皮一笑,完全不像是老夫人,倒像依旧是十六岁的活泼少女一般,“是啊,是我。”
“不过你当然也猜到了,我偷老侯爷的遗物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啊,是为了晏儿。”
春芽胸口鼓胀,便忍不住一声冷笑,“呵!”
雪姨娘又何必还解释,她难道是想不到还是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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