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端着托盘拉开门,上头是丰盛的午餐。
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她挑眉:“沈温煦那混蛋呢?”
保姆慌乱道:“小姐,沈总他知道您不想看见他,就让我把东西送上来。”
“不吃,拿走。”
她抿了抿唇,碰也不碰,像是无声的抗议。
保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轻声劝道:“您多少吃一些,沈总也是气急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滚。”
“......”
保姆微微弯腰朝外走去。
临近傍晚,她才又拿着新的餐盘敲门进来,瞧见桌上一动未动的午餐,惊了一瞬:“小姐,你这不吃饭也不是回事呀?吵架归吵架,不要气坏身体,沈总要是知道,一定会心疼的。”
“哇。”
沈绒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我失去的只是自由,他失去的可是一天的好心情呢。”
她嘴毒向来是有一套的,保姆霎时无话可说,垂着头将中午的餐盘拿走,把晚餐放过去。
大概是知道她不吃饭,等到了夜里,保姆又送来夜宵。
桌上晚餐仍一动不动。
保姆踌躇两分钟,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换了餐就出去。
等室内重归安静,沈绒轻舔了下干涩的唇,在床上蜷缩着,睡过去。
这一回她睡了很久。
第二天醒来时,床头闹钟已经指向十二点。
长时间没进食,她略微有些头昏脑胀。
强撑着起来洗了把脸,就听门又被敲响。
她恍若未闻,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
脚步声停在床边。
男人嗓音沙哑泛冷:“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别自作多情了,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沈绒翻了个白眼,“你说我怎么就瞎了眼,当年怎么就跑过去救你,你要是被那两个小混混打死该多好?”
“绒绒......”
他像是被勾起什么久远回忆,微微恍惚。
好半晌,才回神,瞧见她苍白小脸,忙将餐盘放下,坐在床边,“你吃一点,好不好?”
沈绒这会儿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平放在小腹处,安详道:“不用了,你准备准备,给我收尸吧,我记得一星期不吃饭就能死。”
“......”
他抿了唇,目光骤冷,忽而一把攥住她手腕,“你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要是再不吃,我就让医生来给你打营养液,你就是变成植物人,也要留在我身边。”
他眼中狠辣,手指也逐渐箍紧。
然而沈绒是真没力气跟他闹。
她疼得额上微微冒冷汗,声音也轻:“那你就去找医生吧,反正被你关在这里,跟植物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向来风风火火,这会儿语气平常到跟以往无差。
沈温煦心中猛地漏掉一拍,眼神慌乱,语气却还冷硬:“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你走吗?”
“爱放不放,不放拉倒。”
“沈绒!”
“......”
然而出乎意料,她真的懒得搭理他,连吵架都懒得跟他吵。
她虚弱地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
沈温煦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拿餐盘上的小馄饨,吹了吹,喂到她嘴边:“绒绒,你吃一点,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还是沉默。
汤顺着她紧闭的唇滑落,险些落在枕头上。
她擦也懒得擦,就这么躺着,一副任人宰割模样。
沈温煦慌慌张张将馄饨放回去,抽了纸给她擦。
他的绒绒最爱干净。
他的绒绒最活泼开朗。
不像现在这样,跟个木偶一般。
他细心地擦过她的侧脸,像对待珍藏的宝贝一般举动温和。
他哑着嗓音,低声开口:“绒绒,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沈绒还是不理他。
她静静躺着,呼吸均匀,不知道是不是睡了,还是不想看见他。
他攥住她的手,指尖一寸寸试探,同她十指相扣。
可是紧握着的人只有他一个。
她手指松松垮垮,并没有要握紧他的意思。
她不想跟他牵手。
他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过了半晌,问:“绒绒,你怎么样才肯吃饭?”
她这回答得飞快,一骨碌坐起来:“放我走,并发誓这辈子都不纠缠我。”
“不行。”
他话刚落,沈绒一脑袋扎回去,双手交叠,又恢复了那原先要死不活的姿态。
沈温煦只觉心脏一寸一寸被刀剜,疼得滴血。
沈绒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她还小,娇气又爱闹别扭。
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能永远开开心心不受伤害。
可她现在宁愿饿死,也不想陪着他。
她恨他。
他原本想着,爱也好恨也好,总归是能让她记一辈子,可如今她要去死。
他呼吸不畅,眼底翻滚着不明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他总算开口:“我放你出去,但是,只能待在我身边,如果你去找池深,我就杀了他,我跟他一起死。”
沈绒微微僵住。
疯子。
她抿了抿唇,坐起来:“我知道了。”
沈温煦的让步,是让她在别墅范围内活动。
虽然只被关了一天一夜,但地下室总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沈大小姐为了庆祝呼吸到新鲜空气,跑进院子里,将各种花草树木假山岩石砸了个干净。
精心修缮的别墅变得一片狼藉。
她坐在小院里吃了些馄饨,转头又去刁难沈温煦:“重建,这不好看。”
沈温煦似乎很高兴看到她的转变,就连家被砸了都无动于衷,亲自设计了份图纸让人去建花园。
只是他毕竟还有公司事务要处理,让家里保镖盯着,不让沈绒出去,便出门处理工作了。
等施工团队来,家里便只有沈绒和保姆两人。
她抱着矿泉水分发给工人,余光扫过有意无意盯着自己的保姆,唇边露出点笑,对着工人又说了几句话,转头坐回去。
临近傍晚,施工团队离开。
保姆微微松口气,拉着沈绒问:小姐,“晚上您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绒撑着下巴,想了会儿:“红烧肉,松鼠桂鱼,荔枝虾球。”
选的都是些麻烦的菜。
保姆却仍喜笑颜开:“沈总要是知道您胃口好,一定很高兴,那我去做了,您别乱走。”
“好。”
这房子虽大,可沈温煦醋意重心思沉,保镖只在外围守着,保姆也被支走后,就剩她一个。
她走到假山旁,伸手探了探,从里面摸出来个手机。
是比较老的款式,下午工人留下来的。
她给了他张二十万的卡,并承诺事后再给他三十万。
她赌他不会告密。
有一半的几率失败。
所幸她赌赢了。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她没第一时间打电话,而是进了卫生间才拿出来。
指不定那疯子会装监控。
还是保险为上。
然而想了半天,她也记不得谁的手机号。
只有家中父母。
思来想去,她率先拨了个报警电话,说自己被囚禁。
但难保警察不会被沈温煦忽悠过去,她又拨给沈父,打算说出实情。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隐瞒。
然而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一声熟悉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喂?”
她几乎下意识就挂断电话。
父亲和沈温煦在一起。
也是,他们同在公司。
她整个人泛起鸡皮疙瘩,不确定沈温煦是不是听出她的呼吸声。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保姆声音:“小姐,我做了汤,先出来喝一些吧?您在卫生间干什么?”
她强压着心头恐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卫生间还能干什么?”
外头脚步声渐远,她心慌意乱,却见手机电量告罄,下一秒就要关机。
慌乱之际,外头脚步声再次匆忙传来,还是保姆:“小姐,你再不开门,我就要开锁了!”
她飞快将手机塞进衣服最里层,按下冲水键,声音微微颤抖:“来了。”
保姆神色狐疑,后头还跟着两个保镖。
她皱皱眉:“你们干什么?”
“是沈总......”
她蓦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听出来了。
她抿唇,强装镇定:“吃饭吧,我想坐在院子里吃。”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警察。
坐在院子里,即便沈温煦阻止,她说不准也能死缠烂打跟着警察走。
保姆皱皱眉:“可是外面很冷......”
“你少管我,我说要去外面就去外面,要不然我不吃了。”
“不不不,我这就给您拿出去。”
想来保姆知道的也不多,沈绒微微松口气,朝外走去。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沈温煦来得也这么快。
踏出客厅瞬间,她瞳孔骤缩,瞧见花园铁栅栏外,几个警察正在跟沈温煦交谈。
双方握了握手,瞧着挺和谐的模样。
沈温煦远远望来,眼底意味不明,唇边笑意却深:“绒绒,太不懂事了,不就是不让你去夜店吗?这都几点了,还跟小孩一样。”
她脸色唰得一白,为首警察笑道:“小丫头早点睡,别出去玩,你哥哥也是为你好。”
他们作势要走,她跌跌撞撞,指尖发冷:“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沈温煦却已推开花园大门,温声道:“绒绒乖,别闹了。”
然而他话刚落,远处车灯猛地晃眼,黑色低奢小轿车笔直地撞过来。
“砰!”
不偏不倚,狠狠撞上花园栅栏。
撞击声响亮,令人心惊肉跳。
却又没撞上任何一个人。
警察刚要收队回去,闻讯又匆忙下车,拔了警棍满脸严肃:“怎么开车的!”
只见损坏的宾利门被推开,池家少爷不紧不慢下车。
他眸色清冷,微微垂眸:“抱歉,我来接我未婚妻,心急了。”
第222章 绒绒番外7
几乎是瞬间,眼神触碰,无声对峙在几人当中拉开序幕,空气中火药味弥漫。
沈温煦眼神陡转,冷冽锋利的杀意在眼底一晃而过。
他背脊紧绷,好半晌才压下敌意,冷声开口:“池少,这样撞进我家大门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抱歉。”
池深目不斜视地盯着沈绒,随手拿出张卡,“多少钱,我赔,刷吧。”
他话虽这么说着,也不管沈温煦有没有接,抬腿,朝门口的沈绒走去。
小姑娘呆滞着,像是被吓极了。
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然而沈温煦哪会这么容易放人。
他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拦在池深跟前,眼底多了抹晦暗阴狠,面上却还平静:“池少,名不正言不顺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拿人,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他顿了下,声音压得低:“还是说,池少觉得我这地盘,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外头保镖不少。
他确实有底气说这话。
池深蓦一回头,两两对视间暗潮汹涌。
而后,他恍若未闻,按住沈温煦的胳膊:“看不出来吗?她讨厌你。”
有时候较量未必需要说话。
他手背青筋浮起,一寸一寸按下沈温煦的手,视线看向沈绒时又变得温和:“绒绒,我带你回家。”
沈绒这才回神,脚下趔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脑袋扎进他怀中。
此时天凉,他穿着厚重大衣,将她裹进怀里,盖得严严实实。
好闻的浅淡的味道令人安心,偏这怀抱又温暖得要命。
让她从头到脚都渐渐回温。
沈温煦拳头攥紧,眼底猩红。
然而旁边还有警察盯着。
他压着满腔怒意,冷冷开口:“沈家如今是我说了算,你们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池深还未开口,他怀里人儿骂骂咧咧冒出几句脏话:“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姓沈我还不同意呢。”
她大概是有了底气,骂人也变得愈发中气十足。
沈温煦眉头一压,阴翳眼眶中夹杂着近乎疯狂的嫉妒和恨:“绒绒,我说过,你如果跟他走,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话刚落,池大少爷似是觉得不耐烦,低眸看向怀中姑娘,温声询问:“走吧?”
“嗯,走吧。”
没有人在乎沈温煦说了什么。
沈绒要朝前走的功夫,池深忽而攥住她的手腕。
她稍稍诧异,就见他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
他对上她疑惑目光,低声解释:“脚踝不是受伤了?”
没想到穿着裤子,他也能瞧出她行动不便。
沈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干脆将脑袋靠在他怀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谁也没注意到,沈温煦脸色一瞬间惨白,眼中光芒彻底褪去,盯着他们背影时,灵魂仿佛都被剥离躯壳,只余一副空壳。
他从没见过沈绒这样依赖的眼神。
也没见过她这般温吞模样。
他总是强迫她。
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强迫她陪自己吃饭,强迫她哪儿也不许去。
他其实知道她天生爱自由,受不得禁锢。
可他也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论何时,她对上他,总是像一头炸毛的小兽,竭尽全力抗拒他,眼神里全是憎恶。
他原本想着,等时间一长就好了。
时间一长,她就会发现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然而很显然,他等不到了。
他颓然朝前走,扶着院子里小桌颓然坐下,整个人笼在阴影中,仿若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年,他父亲家暴母亲入狱后,母亲喝得烂醉,抓着他的衣领骂他是个畜生是个杂种,第二日就跟着其他男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被送进孤儿院。
他想着,孤儿院也好,总归有口饱饭吃。
于是他努力读书,帮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收拾碗筷洗衣服,努力让自己被收养,不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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