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划过抹兴味,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也多了两分吊儿郎当:“你喊呀。”
“?”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
分明仗着她说不出话欺负她。
宋酥酥耳根红得滴血,愤愤扑腾两下以示抗议。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当人弱小时,生气在对方眼里都只剩可爱。
谢卿淮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眼底宠溺纵容,笑得漫不经心:“你说这回被我欺负,还怎么告状?”
宋酥酥说不出话,张嘴就往他另一段完好无损的胳膊上啃。
谢卿淮只轻皱了下眉,又好笑道:“小哑巴,除了咬人还会什么?嗯?”
-
被谢卿淮欺负了一通,原本惊魂不定的精神竟恢复少许。
只是夜里睡着,不可避免地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被热焰席卷,死死地拽着姑姑的胳膊往外拉。
然而下一秒,姑姑的脸骤变。
一会儿变成夏寒烨,恼怒地瞪着她怒斥:“宋酥酥!你就是个赔钱货!以后别来我家!滚!”
一会儿变成沈让,扑上来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怒骂道:“老子他妈出轨怎么了!咱俩同归于尽!以后就是死,你也要跟我死在一块!”
再然后,她从头到尾变成了谢卿淮。
他被压在柜子下,狠狠地将她推开,怒道:“不许过来!好好活着!”
火焰燃烧着柜子,也燃烧着他。
她拼命地扑上去想救他,跟前却隔了厚厚一层玻璃,怎么也冲不破。
于是她跑出门求助,然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路人只是极冷漠地盯着她。
她急得冒汗,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努力张着嘴想要解释,喉咙却仍嘶哑。
下一秒,耳边传来点沙哑声音。
有人将她从火场里捞出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哄:“不怕,不怕,小宝不怕,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他用微凉的手背贴她的额头,驱散些许不适。
她在昏暗小夜灯的氛围中望向他,眼泪唰得掉下来,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等他慢慢讲起故事,她迷迷糊糊地靠着他,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消散。
只是这回她没再做噩梦,梦里回到参加父母葬礼那年。
那年她六岁,被家中亲戚踢皮球似地踹开。
她捧着白色的花,穿着条黑裙子,像个没有感情的瓷器娃娃,呆呆地站在葬礼角落。
众星拱月的大小姐,现下像条可怜的流浪狗。
没有人愿意接纳她,视线只有她背后的宋家。
充满功利性。
直到陈温瑶出现。
十四年前的陈温瑶不似如今温和,总冷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穿着干练,看着不好相处。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人怕的陈董事长,如救星般蹲到她跟前,揉了下她的头说:“你们不养,我养。”
那时她怕陈温瑶,却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陈温瑶的衣角。
比起被凶,她更怕被抛弃。
陈温瑶拉着她的小手,一步步顺着墓地往外走。
走到墓地门口时,车上下来个少年。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瞧她:“不是参加葬礼,怎么还捡根小尾巴回来?”
他好恶劣。
也长着张冷冰冰的脸,却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弧度微微上扬,似桃花勾人。
睫毛也长。
宋酥酥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
她被陈温瑶扔给了他。
陈温瑶说:“我还有工作,你带她回家。”
于是帅气哥哥不情不愿地牵着她上车,不情不愿地牵着她下车。
牵来牵去,竟牵了一辈子。
-
翌日中午,宋酥酥醒来时枕头湿漉一片。
谢卿淮靠坐在床头,难得没有工作,拿着本书在看。
见她醒了,将书倒扣在床头柜上,摸摸她脑袋:“醒啦?”
宋酥酥点点头,拿出手机似是想打字,谢卿淮已早一步猜到她想问什么,开口道:“你姑姑没事,已经醒了,只是身上的烫伤有点麻烦,不过妈请了医生,不会有太大问题。”
宋酥酥微微松一口气,又拿出手机打字,递到他跟前。
他瞥一眼,唇角微舒:“还挺关心我,没白疼你,但是我不疼,别想太多。”
宋酥酥点点脑袋,跟着坐起来揉揉眼睛。
才揉到一半,就被谢卿淮扯开手腕:“脏,不揉,去洗脸。”
她踩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听他又在后头道:“医生来了,在书房,咱们吃完早饭去看看。”
她脚步一顿,面露惊恐。
谢卿淮好笑地安抚她:“没事,心理医生,不怕,不打针。”
她这才又松一口气,走到镜子前洗脸刷牙。
转头见谢卿淮不在身侧,试探性张嘴。
然而还是发不出声音,只有短促的气音。
像鼓了层膜,无论如何都戳不破。
她略微沮丧,谢卿淮恰巧走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能看穿她的内心,替她擦干净小脸,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先去吃早餐。”
两人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迎面撞上陈温瑶和谢崇夫妇。
两人都受伤,住在老宅里方便照顾。
只见陈温瑶和谢崇两人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没睡好。
谢卿淮皱眉:“你们......”
话刚出口,就被陈温瑶一个手势堵回喉咙里。
在两人诧异目光中,陈温瑶和谢崇煞有其事地,朝宋酥酥打了几个手势。
宋酥酥:“?”
第189章 他是好人
她转头,迷茫地跟谢卿淮对视一眼。
陈温瑶旋即递来一张纸。
上头写着:“没关系,就算你一辈子不会说话,我们可以学手语。”
宋酥酥:“......”
她更加不解,且大为震撼。
谢卿淮沉默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解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不用学手语,她也能听得见?”
陈温瑶:“?”
谢崇:“?”
“她是哑了,不是聋了。”
谢卿淮微笑,“而且,她也不懂手语,你们搁这......你画我猜呢?”
两人醍醐灌顶,沉默地看向对方。
那他们为什么......要大半夜爬起来学手语?
谢卿淮不是很有空去搭理他俩,拉着宋酥酥去餐厅吃早饭。
她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块面包就坐着喝水。
看着有点落寞。
“在想什么?”
谢卿淮揣测她的心思,将事情不紧不慢都说给她听,“沈让还活着,但是多半会变成植物人,不用想太多,那是他咎由自取,我让韩特助去重新找了个地方,你还想开书店的话,我们重新来。”
宋酥酥恍然一抬眼,眸中竟蓄满泪珠。
情绪像是突然崩溃,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谢卿淮慌了慌神,二话不说将她抱到自己怀中,给她擦眼泪:“怎么了?没事没事,没事的。”
他一手轻轻顺着她的背抚摸,一手将她搂紧。
耐心又温柔地哄着她:“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多想。”
昨天回来前,医生就说过,正常人正面接触到非自然死亡,大多会产生应激创伤。
情绪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
她这情绪看着有点不太对头。
小姑娘哭了好一阵,谢卿淮耐心地哄着,顺便让人拿了蛋糕进来。
吃点甜的,会好受一些。
她抽抽嗒嗒,过了会儿扯着谢卿淮的袖子擦擦眼泪,和他对视时眼中不安却并没有消散半分。
谢卿淮忽地反应过来,像是读懂了什么。
他抿抿唇,将她往怀里托了托:“你是担心沈小姐,和沈老太太?”
这两人刚一出口,她鼻头蓦地一酸,眼泪又啪嗒摔落,灼得他心脏抽痛。
“不用担心这个,今早沈家已经派人来过了,来的就是沈小姐和沈家那个养子。”
陈温瑶站在门边,没往里走,满眼心疼地瞧瞧两人,“是来道歉赔罪的,监控都还能修复,他们都知道是沈让要对你动手。”
宋酥酥红着眼眶望向她。
就听她又道:“沈老太太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沈家人说了,老太太年纪大,受不得刺激,就不告诉她了,只当沈让还在国外。”
宋酥酥哽咽地点了下头,脑袋靠在谢卿淮肩膀上,眨着眼睛缓神。
她知道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受害者。
但沈让毕竟是沈绒的哥哥。
沈绒先前还是很黏这个哥哥的。
她怕沈绒伤心。
但似乎一切都走向了不可逆的方向。
过了会儿,小姑娘缓过来些许,刚才吃的面包不顶饱,又捧着蛋糕努力吃。
谢卿淮捏捏她手腕:“给哥哥吃一口。”
宋酥酥迟疑了下,转头瞧他,眼睛里充满疑惑。
不用听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卿淮懒洋洋地,拽住她手腕就往自己嘴边送:“之前不喜欢吃蛋糕,你亲手喂的,喜欢。”
宋酥酥瞥了眼被他控制着的手腕,又瞥了眼他。
这跟自己吃有什么区别?
谢卿淮自动忽略她的鄙夷目光,将她手中勺子拿开放下,温声询问她:“先去看下心理医生?”
宋酥酥迟疑一瞬,半晌才点头,跟上去。
心理医生在书房等她。
漂亮温柔的女医生坐在窗边,跟前放着纸笔和电子设备,方便沟通交流。
谢卿淮就坐在外间陪着她。
一个半小时过后,她出来,瞧见谢卿淮不在了,姜早搬了把椅子在外头坐着。
她眼睛倏忽一亮,凑上去拉姜早的手。
哪知姜大小姐二话不说掰她的嘴,好奇凑过去瞧:“真说不了话了,我去,这么帅?”
宋酥酥:“......”
“难受吗?什么感觉?还能尖叫吗?叫两声给我听听。”
跟逗小猫似的一连串往外冒。
宋酥酥撅撅嘴,别过头不理她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
姜早忍不住笑,从包里拿出一堆药膏和护肤品:“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以前世界各地旅游搜刮的,功效可厉害,你的手不是被烫伤了吗?小心留疤,拿回去每天勤快点上药。”
她眼中担心做不得假。
说罢又压低声音:“也就是绒绒不在我才敢说,怎么就没把沈让烧死呢!算了算了,植物人更好,一辈子赎罪!”
听她这么说,宋酥酥不自觉眼睛弯弯,拿出手机打字给她看:“对不起。”
姜早一愣:“对不起啥?”
“我把小野的书店给毁了。”
“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早戳戳她脑袋,见她满脸愧疚,有些许气恼,“你差点都死了,还搁这对不起我呢?要对不起也是沈让对不起我,走吧走吧,我跟谢卿淮说过了,今天带你出去玩。”
她歪歪头,疑惑。
姜早神秘兮兮地笑:“晚点你就知道了,咱们先去看个电影,看完电影吃个晚饭,然后再玩。”
宋酥酥了然地点点头,上楼换了身衣裳,跟着跑出去。
只是这回刚上超跑,后头就跟上来两辆车。
显然是保镖的。
已然寸步不离。
姜早想到什么,啧啧赞叹:“不过说实话,我真的蛮佩服你老公的。”
她也看过监控,谢卿淮把宋酥酥抱出来时,有两个保镖想帮着进去救人,被他拦住了。
他自个儿却二话不说往火堆里扎,这才落了一身伤。
宋酥酥想了下,打字,而后语音播报出来:“他是好人。”
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事后他还跟她说过对不起,如果让保镖早点进去,她姑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但保镖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他去救人,是因为那人是她的姑姑。
保镖只是拿薪水,没必要冒生命危险。
第190章 不可以!
去电影院的路上,宋酥酥收到两条沈绒发来的消息。
绒绒:【对不起酥酥。】
绒绒:【他真是有病有病有病!】
绒绒:【你能不能别跟我产生隔阂?】
宋酥酥看着这几条消息,心酸酸的,无声轻叹了口气。
照理来说,现在最难过的人应该就是绒绒。
她对沈让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毕竟是兄妹,对于他成为植物人这件事,估计一面觉得他可怜一面又憎恶他。
偏还要跟自己道歉。
宋酥酥低着头打字:【跟你没有关系,不用说对不起。】
【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沈绒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下次吧,我家里现在一团乱。】
【我得表示表示,呆在家里。】
宋酥酥回了个好,将手机放下。
见她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姜早问:“怎么了?跟绒绒聊天?”
宋酥酥点点头,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难受地按下车窗,让风吹进来。
“估计她去找她堂哥麻烦了。”
姜早倒是置身事外,“要不是她堂哥断了沈家给沈让的资金链,沈让怕是不会走上歪路,你这回劫难,跟她堂哥多少有点关系。”
宋酥酥说不了话,她又自顾自接着道:“听说他堂哥以前被沈让折腾得挺惨,现在算是报仇,沈家大半都掌握在她堂哥手里了。”
宋酥酥立马皱眉,担忧地朝她望去。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绒绒会吃亏,她那堂哥对她还挺好的。”
听姜早这么说,宋酥酥才抿抿唇,轻点了下头,眉目间郁闷散开。
两人到了电影院,后头明晃晃地跟上来几个保镖。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跑去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张电影票,又顺带一人买了一桶爆米花。
场面挺壮观的。
一群穿着各异的一米九男人们,就这么捧着爆米花,跟在两个姑娘身后。
这两姑娘还漂亮得像大明星。
电影开场前,姜早找她唠嗑,没说两句就觉得憋闷,掐掐她的脸:“真不会说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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