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服听说是玺芸帝命司衣司的三千绣使连续几天几夜赶制的,虽说时间仓促了些,但这做工倒算过得去。”沈二撇撇嘴,拿起放置一侧的红盖头端详。
光是这红盖头就是由特制的彩眀锦做成的。彩明锦在大国之间都是最稀有珍贵的料子,其面料轻薄柔软,花纹灵活多变,色彩斑斓缤纷,可以看出玺芸帝是有让人用心准备的。
“听闻玺芸帝对太女殿下很是偏爱。”苏玉堇说。
“可是我听说……因为主子的婚事,太女和玺芸帝前不久才有过争吵。”沈二低下头,话说出口才感到后悔。
“太女殿下与我素未谋面,却因两国合作之事,要娶我这个不明不白之人,她就算厌弃我,也是常情。”苏玉堇淡淡的笑了笑。
“主子莫要多想,太女殿下都还没认识您呢,哪有不喜这一说。况且,若不是您自告奋勇来这芸神国联姻,凭您的实力,做云国皇储又有何不可,您要走,姜丞元老可是伤心了许久。”沈二有些许愤懑不平的说。
“三年了,云国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还少吗,因战败而割地赔款的耻辱还要继续吗。沈二,储君之位是小,家国荣辱是大,我怎可顾及个人利益而忘乎国之根本。惟愿云国能与芸神国联手,渡过此困局,这也是我来的目的与意义。”苏玉堇说。
他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藏在宽袖下的十指紧紧相扣着。
全宫上下的人都在等候,太女却迟迟不来,这是否也表明了她对两国合作之事的态度呢……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高昂的唢呐,紧接着就是锣鼓敲打出的迎亲曲。
沈二听到后,喜出望外的说:“主子,是花轿临门了!”
此时景阳行宫大门外,站在花轿两侧的乐人将锁呐锣鼓与管弦乐器相结合,演奏着芸神国传统的婚嫁乐曲。
八人抬花轿,抬轿者穿着一色特制的桂红缎子马褂。花轿前,宗政长芸一袭绿衣持着缰绳坐于马上,萧月楚丹立于她的身旁两侧。
花轿临门,行宫放炮仗迎轿,大门虚掩,是为“拦轿门”,喜娘将红包分发给守宫门的客人,拦轿门才终于被打开。
宗政长芸低头看着婚礼环节中一派热闹的场景,心却有些不在这上边。
“殿下,人生能有几回大喜的日子,你就开心点嘛。”楚丹笑着说。
“如此说来你也快及笄了,可有看上哪家公子,孤好许配给你。”宗政长芸挑高眉,弯眸一笑,戏谑淡淡。
“殿下又拿我说笑了,什么公子,都没有殿下好。”楚丹仰天哼哼几声,以表示她的毫不在乎。
宗政长芸笑着摇了摇头。
花轿停放于拦轿门外,殿内走出了一身形高挑的素衣男子,正是沈二,此时他左手执着燃烛、右手持着镜子,根据礼节,向花轿内照了一下。此举谓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称“搜轿”,是云国那边的习俗,云国信鬼神,芸神国却是不怎么信的,长芸蹙眉。
“迎新郎!”随着沈二严朗的一声呼唤。音乐欢快地奏起,苏玉堇披着红盖头在宫人的搀扶下,众星捧月般跨过门槛朝轿车这边走来。
苏玉堇在路上的半程终是忍不住抬首看了一眼。盖头轻透,依稀能见,马上女子正穿着圆领绿袍,飒爽立于座上,眉峰聚如山,眼波横如水,五官分明如雕刻,雍容贵气,气度非凡。
只是……她没有看他。
大红绸缎下,遮住了新郎面上的几分思虑。
新郎上轿,三彩撒顶,花轿出门。宗政长芸扯过马缰,调转马头,就要往皇宫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放铳、放炮仗,京城满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开路,沿途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过了半时辰,终于到了芸神皇宫,拜堂花轿过宫门,宫中乐师继续奏乐迎轿。花轿稳稳停落于东宫门前。
一名莫约六岁大的出轿小童迎新郎出轿。苏玉堇出了轿车,先要抬步跨过一只朱红的木制马鞍,然后才走上红毡毛毯。
他由喜娘相扶着走到宗政长芸的身侧,宗政长芸眸光微沉,向他伸出手来。
长芸的手纤葱细长,无名指上戴着的红玉扳指显得肤色更加白皙。
苏玉堇心念浮动,将手搭于她掌心,两手相握,传达着彼此的温度。
第6章 初体验!古代大婚
两人携手在红毯上走完了剩下的半程路。
圣上与长芸的生母薛贵妃坐于殿上,见着这一幕亦是感到欣慰。
婚礼的赞礼者由礼部尚书担任,此时他立于殿前,高声喊道:
“ 今芸神太女宗政长芸世泽贻芳云王第二子苏玉堇才誉素着允称璧合珠联之妙克臻琴谐瑟调之欢增来鸿案之光结此凤仪之好!”
按照结婚的礼仪,该到了苏玉堇跨火盆和长芸射箭的环节。
萧月躬身将弓箭与箭矢奉上。
活了两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古代婚礼仪式的繁杂。尽管长芸要求一切从简,却不知芸神国太女的大婚再怎么减也简不到哪去……
宗政长芸抿唇接过,将箭搭于弓弦,对准目标,一拉即满,侧弓放手,三根红箭以不可阻挡的力量齐齐射入轿门。
动作简洁,既快又狠。
萧月见罢,低头说:“殿下这三支红箭是要逐一发射的,寓意着要为新郎驱除未来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与障碍。”
“无碍,未来路上的困难他可自己担着。”宗政长芸勾唇,放下弓箭,转身回去。
彼时的苏玉堇也在宫人的搀扶下踏过了炭火盆。
…
殿前,一群礼官雁列而至。
他们走到近前,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礼官将托盘红布依次掀开,托盘上多样美饰华缎展露。珠光宝色,熠熠灼华。
成礼总监嗓音洪亮,高声报:“圣上赠——红蓝镶宝东皇钟一枚,捧日金铜五圣鼎一座。
云王赠——七瓣莲灯台一架,云窑明玉杯一套。
罗左丞相赠——雕花翠釉瓷器一件,十色流彩手串一对。
薛右丞相赠——墨色穿花玉龙一只,极品猫眼石砚一张。
崎亲王赠——精美鲲仑镜一副,明洁琉珊绸缎一匹。
……
奇国洛王赠——七星赤霄剑一把以及亲造青釉兔一只。”
这场成亲送的贺礼,礼品精彩得胜过每年各国给皇帝的贡礼。眼看着无数奇珍异宝一一呈现,众人眼花缭乱、慕名称羡。
直至听到最后这“亲造青釉兔”又不免想起太女和那奇国洛王的关系匪浅。
“殿下,洛王还附上了书信一封。”成礼总监向宗政长芸拱手行礼,并递过来一封朱红信笺。
在长芸看来,这场送礼是有讲究的,她能从哪方势力送的什么贺礼上看出其背后的态度或目的。
唯有奇国国君送的亲造青釉兔与这一封书信令她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宗政长芸颔首,也不方便此时打开,仅将信封不作声色的收下。
贺礼宣布完,便是到了正式拜堂的时候。宗政长芸和苏玉堇被引导至指定的殿中央的供桌前,赞礼者高喊:
“行庙见礼,奏乐!
一拜天地——”
宗政长芸眉宇凝蹙,和苏玉堇朝正南方向行跪拜礼。
“ 二拜高堂——”
两人一同朝高座上的玺芸帝与薛贵妃跪拜。苏玉堇给宗政玺和贵妃敬茶。
“ 夫妻对拜——”
成婚者双手合十放于胸前,相对而立,向对方俯身鞠躬。
“ 礼成——”
由宗政长芸用一根庆囍长杆挑开新郎项上的红盖头,红盖头落下,苏玉堇纤长的睫毛淡淡掀起,一双凤眼回望,盈盈眼波静谥而悠长,朱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美好又动人。
众人惊叹于云国二皇子的端庄貌美。宗政长芸却颇不自然的转开眼眸,神色复杂。
“ 喝合卺酒——”
玉嵌金合卺杯结扎口上有一方形图章,刻隶书“万寿”二字。杯上还有诗句,表达着对太女大婚的美好祝愿。
喜娘在合卺杯上斟满花雕酒,分别给新婚夫妇各饮一口。
喜娘再用红绳子把两个酒杯连起来,宗政长芸和苏玉堇各执一个酒杯,两臂相勾,互相给对方递酒。
此动作很是亲密,距离之近让苏玉堇能感受到长芸轻浅的呼吸拂过他发间。
双目对视,苏玉堇脸上浮现出几分青臊,长芸却一心想着什么时候结束。
挽手交杯,两人在喜庆的氛围下,迎着一片热闹的欢笑声,将对方递过的酒一饮而尽。
“ 送入洞房——”
酒毕,苏玉堇在出轿小童的搀扶下被带去东宫寝殿,而宗政长芸则要留下来招待婚宴的众宾客。
以便晚些回寝殿,长芸故意陪自己的兄弟姐妹七姑八婶聊了很长一会天,也喝了很多的酒。
直到天色已晚,长芸才在宫门前送宾客离开。
“皇妹,南宫家的事已经过去了,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本心,随欲而行,无须有什么负罪感。”三皇女宗政与笙握着长芸的双手,真诚的说。
旁人许是会忽略,但三皇女心细如发,倒是察觉出了,在婚礼宴上长芸虽与客人言笑晏晏,把酒言欢,但长芸的心中似乎并无半分喜悦。
“皇姐这是什么话,没有的事,莫要担心。”宗政长芸轻然一笑,笑容明净干爽。
她很清楚,她不全然是因为那个人。
看着宗政与笙等人坐上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眼前,长芸才转身回宫。
深秋时节,叶子变得金黄,纷纷飘零,落满一面。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投射斑驳的影子,照在宗政长芸的身上,似披了一层新衣裳。
她从宽袖下取出那一封信,打开。
洛王洛晟在信纸上将芸神国与云国联姻之事草草带过,却仔细写下了一篇诗章:
相逢少年时,情深意长。
望穿秋水,岁月匆匆。
繁华落尽,岁月沧桑。
离愁渐远,牵挂依然。
几度秋凉,几度春花。
漫漫长夜,相思若狂。
望尽天涯,山花烂漫。
爱恋繁多,愁绪萦绕。
梦中轻唤伊人,梦醒泪湿罗裳。
夜月无眠,独守空殿,醉饮思念。
吾以余生,盼与君逢……
“相逢少年时,情深意长。吾以余生,盼与君逢。”宗政长芸双眸一凝,这熟悉的口吻与字迹像落叶在地上生了根,唤醒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
第7章 一封信背后的故事
宗政长芸双眸一凝,这熟悉的口吻与字迹像落叶在地上生了根,唤醒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
她叫元沄,原本是22世纪毅元军校军队指挥学的任课老师。
一场至关重要的任务,一出早有预谋的围杀,一次同归于尽的死亡,她胎穿来到了这个世界。
身死后的第一次睁眼,她就在南宫家主母抱着的襁褓中。
许是巧合,这个胎儿的小名亦叫元沄。
她有一个特点,便是随遇而安,上天给她机会重活一世,她就顺着这位四皇女的人生轨迹生活、成长。
直到及笄那一天,宗政玺给她赐名“长芸”,姓与名相串连,示为“宗政长芸”,元沄才惊觉她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穿书了!
宗政长芸可谓是书中的一大反派,芸神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暴君女帝!
不怪元沄在及笄当天才知道真相,只因她穿的书仅是年轻时看过的几百号书中的其中一本。
她依稀记得,在原着里,宗政长芸因为昏庸无道,性情暴躁,处处拉仇恨,登基一月不足就被奇国君王洛晟报复。在洛晟的撺掇下,联姻皇子苏玉堇接受叛变,他与洛晟二人,里应外合将长芸绞杀。
洛晟年少时曾在芸神国当质子,元沄穿书后为了不做一个炮灰反派,改变腹背受敌的结局,她的眼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趁洛晟羽翼未丰杀了他,二是救他于水火,想办法拉拢他。
若是前者,一个无权无势的他国质子在芸神深宫死了便是死了,虽然解决了后患,但这样的结局亦是颇没意思。
若是后者,虽然要冒点险,但是以她之见,书中所述的洛晟是个能人,他在爹不亲娘不爱被扔到芸神做质子的糟糕处境下还能找机会回国、踩着累累白骨爬上皇位。她若能变敌为友,甚至有恩于他,他或许能帮上她不少忙。
于是,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元沄选择了后者。
及笄礼后,她便开始询问宫中是否有一个叫洛晟的奇国质子。等到她发现洛晟时,他已经受宗政衡、宗政泽华等人欺凌很久了。
那一年冬,大雪漫天,人影萧条。
以宗政衡为首的一帮纨绔子弟用一麻袋将洛晟从皇宫掳到狼山,讥笑着扔他到狼群中央。洛晟面对恶狼的撕咬,几番搏斗,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
血水混杂着碎肉,染红了皑皑白雪,乍眼一看,触目惊心。
元沄只身闯进狼营,将精疲力竭的洛晟护至身后。出刃,抡臂,刺挑、劈扫,刀光如泼雪。
她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疯狠劲头以一敌众,凶勇战斗。
直面扑来的狼迎上她诡谲狠戾的刀刃也只能像一个个破皮玩偶般重重倒下。
这场“饥饿游戏”从开始到结束元沄都不曾停止过,直到她的所经之处遍布狼尸,早已没有了敌人,元沄才缓缓放下匕首。
喷溅的鲜血染上她的长发与脸庞,她却依旧神情淡定,眼神坚毅,只默默擦拭着手中的白刃。
她救了他,并以必胜者的姿态告诉他:“面对强敌,你应该用最凶狠的方式挥舞手中的刀,不能露出一丝犹豫与害怕。”
这一句话,洛晟牢牢地记住了,甚至可以说过去的十年,他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窗外是纷飞的大雪,银霜包裹着草野,彼时的质子洛晟早已长大成了奇国的洛王。
洛宫昏暗,他举着酒杯,坐于高椅之上。
今日是长芸的大婚,洛王的桌边却摊放着被匕首刮得面目全非的苏玉堇肖像,若是有宫人进来,便会认出这是洛晟的手笔。
相逢少年时,情深意长。
望穿秋水,岁月匆匆。
繁华落尽,岁月沧桑。
离愁渐远,牵挂依然。
几度秋凉,几度春花。
漫漫长夜,相思若狂………
阿元,你何时愿意见我一面呢?
…
…
“主子,您也饿了,吃点东西吧。”
沈二送来一碗冰盏糖露,糖露上铺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寓有“早生贵子”的大喜之意。
苏玉堇嗔怪的睇了他一眼,却仍是接过了。
“主子可有和太女殿下诞下皇孙的打算?”沈二斗胆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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