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心头一直喜欢裴潺,丫鬟喜笑颜开,“娘子,是裴公子啊,今日上门来提亲了,姑娘这回该高兴了。”
白明槿面色一红,眼底浮出了一丝欢喜,一瞬即逝,忙摇头道:“不行。”
她配不上他。
那头白老夫人好不容易被媒婆说动,答应了下来,人还没走出去呢,便见白明槿急急忙忙过来,没有进屋,人立在屋外,踟蹰不安唤了一声祖母,轻声道:“孙女不同意,还请祖母成全。”
不顾里头的人是何反应,白明槿说完便提了裙摆疾步回了屋。
回去后一人呆坐在屋内,丫鬟春蚕见她这副模样,小心翼翼地道:“娘子心头分明喜欢裴大人,怎么不同意呢?”
“莫要胡说。”白明槿打断,面上的茫然和遗憾一瞬消散,低声道:“我不喜欢他,他能娶到更好的姑娘。”
—
那头白老夫人送走了媒婆,面上才露出不耐,忍不住数落道:“整日呆在屋里,也不出去走动,旁人都怕不知道咱们府上还有一位二娘子,裴侍郎虽说年纪大了一些,可年纪大的公子才知道疼人,刑部新郎,三品的官,如此年纪便有这般成就的人,这京城内有几个?怎么就不同意了,冒冒失失跑进来丢下那么一句,成何体统……”
白明霁不喜欢听这些话,打断道:“有我在,白家的公子和姑娘还是能照着自个儿的意愿选择。”
没去看白老夫人的脸色,白明霁起身道:“祖母养好身子,父亲不在了,白家子孙往后的日子,还要指望老祖宗。”
换做上辈子,她不会说出这番话。
她讨厌去安慰人。
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一味的陷入绝望之中,要么是矫情,要么懦弱,这类人无可救药,旁人劝了又能如何?
可透过白明槿的事,她突然明白了,或许有的时候,旁人的一句话,当真能给一个人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白府虽不如从前,只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早晚会有出头之日。
没有等到晚上郎君来接,天色尚早,白明霁离开白府后,去了锦衣卫。
马车到了门口,刚下来,还没来得及递名刺,守门的侍卫眼尖认了出来,主动上前来,“少夫人来了,指挥正在里面办案,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必。”白明霁没打算打扰他,“我等着便是。”
侍卫把她领到了大堂,伺候好了茶水,这才去知会晏长陵。
谁知不巧,与晏长陵前后脚错过。
似乎有什么急事,晏长陵出去时也没注意到门口的马车,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很快侍卫回来禀报,“少夫人,真是不巧了,指挥刚进了宫。”
她也没提前打招呼,也没什么好失望的,白明霁问道:“钱首辅在里面吧,我能见见吗?”
钱家的案子是锦衣卫办的,钱首辅此时应在锦衣卫关着,昨夜他说的那半句没头没脑的话,白明霁一直惦记着。
她想知道,母亲的死,除了孟挽之外,这京城内还有谁在插手。
侍卫却道:“少夫人来晚了一步,钱首辅刚在牢里自尽了。”
与当初的梁钟一样,没等到上断头台,自己撞了墙,是以,晏长陵才急急忙忙进宫禀报。
白明霁一愣。
这回脸上倒是露出了失望。
在锦衣卫当差的,勘察能力极强,个个都是人精,知道这位夫人在主子心里的地位,侍卫生怕自己怠慢了她,便道:“钱家大爷倒是在里面,今儿早上才押过来,少夫人是有什么话要问?”
—
京城内三大检查机构,平日里都在监视着对方,晏长陵前脚进宫,钱首辅自尽的消息,后脚便传到了刑部。
底下的人过来禀报时,裴潺正躺在牢里的一张硬木板上睡觉,侍卫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打扰,听他主动问:“怎么了。”
“大人,钱首辅死了。”
裴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子平静地落在地牢上方的土墙上,脸色平淡,过了一阵,才回道:“知道了。”
准备闭眼继续睡觉,身边的小厮又来了,“大人……”
“说。”
“张婆子来话,说,说亲事没成。”
裴潺再次睁眼,回头看他,倒也在预料之中,“白老夫人不同意?”
小厮不敢看他,为难地道:“老夫人倒是同意,可白,白二娘子不同意。”
裴潺愣了愣,安静了片刻后,起身坐在木板上,怀疑他说的话,“当真是她不同意?”
小厮点头。
心头也觉得憋屈,主子虽说年纪有些大,但长得好看啊,这些年也算是洁身自好,宁缺毋滥,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主动上门提亲,想要明媒正娶了,对方却说不喜欢他。
裴潺还是没反应过来。
回忆了一下前些日子,那位小姑娘叫住他,两边脸颊红得像染了霞光,怎么就不喜欢了?
这才几日?
他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也没想过要成亲,但这世上,最难还的便是恩情。
既已让媒婆上门提了亲,这时候便不好走正门递名刺。
傍晚时翻墙进了白星南的院子。
白星南正喝着他送的人参,与母鸡一同炖的,满满一罐子,瞧那量应该是足足放了半根。
他存了好些年才存了两根,自己受伤,每回只舍得折下一小段去炖,他倒是大方,脸色一下就不好了,道:“你二姐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你重新提个条件。”
他确实是在对付钱家,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得不说白星南的那些手抄本,给了钱家致命一击,昨夜在马车内,他便问了这位白二公子,是如何得来的。
他的回答是,无意中从白尚书口里得知了梁家当年被冤枉的真相,顺藤摸瓜,找到了梁家的祖宅,在一片废墟里,找到了一个手抄本。
是梁钟当年的笔记。
至于怎么猜到他就是梁重寻的,白星南打死不说,只一个劲儿地道,“我就是知道,我相信我的直觉。”
既然帮了他一把,恩情就得还。
而这位白公子的条件,可谓是机关算尽了,“我要是随便说个条件,裴大人立马就能办到,咱们之间的恩情岂不是一笔勾销了?你做我二姐夫吧,只有成为亲人,我才能一辈子讹上侍郎大人啊。”
当时裴潺险些就把他丢到一堆死士里,让他自生自灭了。
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动。
白星南却不懂得何为收敛,慢慢地搅着碗里的母鸡炖人参,“裴大人问我想要什么,我已经告诉了裴大人,裴大人也答应了,如今裴大人做不到,那是你没本事,找我又有何用。”
“我发现你这小兔崽子,很不受人待见……”
白星南不慌不忙咬了一口人参,吞进肚子里,慢悠悠地道:“大姐夫从来没打过我,也没威胁过我,他还是京城小霸王呢,你不会连他都比不过吧。”
裴潺:……
回去时,裴潺一路沉默。
他这算是,半点好没讨到,还被那小兔崽子将了一军?
可还能如何,自己确实答应了他。
掀帘子同小厮道:“去查查二娘子何时出门,知会我一声。”他去问问,怎么就不喜欢了。
—
皇帝今日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听晏长陵禀报完钱首辅的事,没放他走,故意把小太子抱在他跟前来,显摆了一番,“叫晏叔叔。”
“晏叔叔——”
“让晏叔叔好好看看,像不像朕?”
小太子今年六岁,退去了婴孩的萌态,五官渐渐张开,倒是看不出来像不像皇帝,但长相无论是像爹还是像娘,也改变不了人家有了儿子的事实。
皇帝一挥手,“给晏叔叔耍两下拳脚。”
小太子当真舞起了拳,一套动作有模有样,结束了后皇帝拉太子过来到跟前来,笑着道:“想学拳脚,往后就找晏叔叔教你,趁着他如今还没儿子,有那个闲功夫。”
晏长陵:……
身心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皇帝才放人,出来时都要下钥了。
正打算去白家接小娘子,候在门口的小厮禀报,白明霁已经回了晏家,“少夫人午后到了锦衣卫,等了主子一个多时辰,见主子还没回来,才回了晏家。”
他算是明白了。
晏子恒当了皇帝后,做起事来,当真是越来越不是个人了。
当即回了家,不就是个儿子吗,钱家的事终于忙完了,小娘子也已经答应了他,他今晚就同小娘子生,谁稀罕呢。
第43章
在钱家住了两日,回到晏家,白明霁终于能舒心地泡个澡了,春季里的鲜花用一回少一回,粉白花瓣洒在水面上,被腾腾水汽一熏,一阵阵幽香扑鼻,白明霁闭着眼睛,身体放松,后脑勺轻靠在浴池边沿,想着钱家大爷说的话,“早年确实听家父提过一回,想要把蛊虫一直养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需要的药材维持,此类药材并非普通药材,因宫中禁止蛊虫巫术,市面上并无流通,钱某只知道,此蛊虫乃苗疆所出,至于旁的,钱某也不得而知了。”
晏长陵回来时,白明霁已泡了一阵。
听到金秋姑姑唤了一声,“姑爷。”白明霁才回神,起身去拿衣裳,不知是走了神,还是泡久了头晕,衣衫从手里一滑,眼见要掉进池子里,白明霁忙弯腰去捞,这头还没捞到,脚又把旁边的花瓶绊倒了,一阵手忙脚乱,平静下来后,一套衣衫已浸入了池子内,彻底湿了个透。
总不能穿着湿的进去,白明霁朝外唤了一声,“姑姑?”
半晌没听到声音,又唤了一声,“金秋姑姑?”
这回有人回答她了,是晏长陵的声音,“她出去备水了,娘子洗完,我还得用水。”
白明霁一愣,又问:“素商呢?”
“她替我备衣裳去了。”
白明霁:……
看来两个丫鬟真不够。
这时,门外晏长陵主动问道:“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不过是再拿身衣裳。
也行。
白明霁捞转身溜入池子内,拿起里面的湿衣裹住胸前,“那麻烦郎君帮我拿一身干爽的衣裳,我衣裳掉池子里了。”
“在哪儿?”
“右侧最里的橱柜内,你随意拿一身便是。”
“有讲究的颜色没?”
“没有。”
等待的功夫,白明霁便有些后悔了,衣裳拿来后,她是起身去门口取,还是让他送进来。
起身去取,她裹着湿衣,蚕丝料的衫子一沾水,即便是裹在身上,也没啥用,该露的还是会露出来。
要他进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水是透明了。
花瓣有限,遮不住春色。
似乎都不太妥。
她应该等金秋姑姑回来,然而话已经说了出去,收不回来了,很快郎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拿来了,要怎么办。”
白明霁:“……”
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
很快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郎君推开条门缝,把衣衫放进来,再推上门,我自己过来拿便是。”
话音一落,便听对方道:“我觉得这样不太保险,万一我没控制好力度,门缝推大了怎么办,要不我去找一根杆子来吧,用杆子把娘子的衣裳送进去,人还能离得更远,娘子更能放心。”
白明霁想说一句,“好”,及时反应过来,这小心眼儿又在揶揄她了。
算了,“还是不麻烦郎君了,你先去外面坐会儿,别累着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跟前的门扇突然从外被推开,白明霁一惊,身子在水底下蜷缩成一团。
她愿意与他生孩子是一回事,被人看又是一回事。
正要让他背过身,却见跟前的人眼睛上绑了一道黑色的布条,伸手过去,问她:“人往那儿走,你说。”
一件衣裳而已,他大可以放在地上自己出去,竟能演变到如此繁锁的地步?白明霁很难不怀疑他的目的,还有那布条,到底能不能遮住他眼睛,一时不敢动,也没出声。
没听到她答话,晏长陵自己往前摸。
看着他抬脚摸了一阵,快要踩到池子边缘了,白明霁不得不出声提醒,“停,往东……”
晏长陵转身。
“东!”白明霁提醒他。
晏长陵再转身。
白明霁一愣,“往西,西啊……”
“你别动!小……”
‘心’字还没说出口,只见那人一脚踩空,栽进了池子内,本就生得身高马大,落下来的阵势如同一头水牛,扬起了大片水花,殃及到了池子内的白明霁。
白明霁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一面抹着面上的水珠,一面忍不住道:“你是蒙眼,又不是捂耳,我让你往东,你怎还南走……”
晏长陵摔下来,一身狼狈。
眼睛看不见时,人下意识会慌乱,踉跄几步后,一把扯掉了眼睛上的布条,“你要是说前后左右,我能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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